时间是六月下旬的晚上,我捧着九九新的教科书,数不清是第几次被浅草玲子打断了学习。
即使重返青春,我也没有厉害到不看书就能轻松通过考试。
于是我把桌面上的手机拿起,和它稍微拉开距离。
结果发现情况并没有改善。
整个晚上,我记住的不是外语课的单词和语法,而是浅草和青叶小时候的事情。
重新拾起问题发生源,和原因面对面。
忽略掉几乎连成一片的白色气泡框,我决定让浅草浪费时间的方式变得更加有意义一些。
“有空给我发信息,不如和你的青梅竹马来个睡前talk.”
“对哦。”
几乎是秒回。
“该怎么聊些什么比较好。”
用你刚刚轰炸我的气势想想办法。
没等我把语言变成绿色气泡,上一条信息就被撤回,然后在撤回提示的下方多了个写着收到的表情包。
不愧是浅草玲子,该说她执行力强,还是说她根本没有进行过思考。
与教科书对视一个小时后,我就有预感今晚可以睡个好觉。
“和良介聊了好久。”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就没准确过。
把“哦”这个‘我不想聊下去’的具象化发了过去。
“然后途中不知怎么就聊到学生会长了。”
我忍不住打了一串省略号。
接着就被浅草用卡通动物轰炸了。
喂,不要用表情包来谴责我的良心啊。
“你之前不是说过青叶会去你家吃晚饭吗。”
“嘛,偶尔……”
“我就不问偶尔是指多久一次了,这不是说明青叶父母挺忙的,你就没有想过给青叶做带去学校的便当?”
“啊、”
难怪你打不赢学生会长,青梅竹马的优势全都被浪费了。
“眠了,勿扰。”
隔天,周四。
午休的时候我被浅草用手机叫了出去。
我拿着从便利店买来的面包,来到了通往楼顶的楼梯间。
由于学校的楼顶禁止进入,这里变成了老师和学生都不会经过的地方。
此刻浅草失魂落魄地坐在最上一级台阶,她的旁边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个便当盒。
就算隔着十七层台阶我都能闻到她身上那股败犬味。
做这种事确实累人,可是让我放着不管又于心不忍。
我走到低她一级的台阶坐下,把面包的真空包装和话题一起打开。
“又怎么了吗?”
“良介和田径社的学妹去食堂吃饭了。”
浅草的声音从我后脑勺的方向传来,或许是夏天的缘故,听起来有些闷。
“你没和青叶说要给他做便当吗。”
“……”
以高中生来说,你会不会太过纯情了。
“那你吃过了吗?”
“没胃口。”
“放着也是要倒掉,不如给我算了。”
我转过身把面包塞到浅草手里,然后把旁边的便当拿走。
“喂、”
“面包给你,我还没吃……话说这是什么,土豆泥?”
“是鸡蛋卷!”
头顶处传来微小的冲击。
之后楼梯间只听得到我的咀嚼声。
“怎么样?”
看准我把筷子放下的瞬间,浅草踌躇地问到。
“嗯,能吃饱。”
“……也就是说味道不怎么样啊。”
浅草垂下头,语气毫无锐度。
“美食要有对比才会被人赞赏。”
我不清楚装蠢算不算体贴的一种。
“一想到青叶吃不到你现在做的便当,我就觉得他有些可怜。”
“噗、老实说难吃不就行了吗……”
浅草接过便当盒,重新鼓起干劲。
“好,明天也要加油。”
“这次别忘了要和他说哦。”
“当、当然啦,这点还用你说。”
然后我就体会到了什么叫自作自受。
同样是午休时间,和昨天同样的地点,浅草玲子在相同的位置坐着,只不过这次摆在旁边的便当盒有两个。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试吃。”
浅草理所当然似的把其中一个便当递给了我。
“你不会找青叶吗?”
“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我想综合一下意见。”
浅草夹了一口自己便当里的菜,然后皱起了眉毛。
“而且做的不好吃怎么拿得出手啊。”
那我就无所谓了吗。
“不吃么?”
算了,省个午饭钱也好。
自那天起,仿佛约定俗成一般,每到午休时间我就浅草被叫去试吃,搞得我快分不清“普通”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了。
终于,在七月上旬的尾巴。
“这个,是不是还行?”
浅草放下筷子,她的表情复杂,用一种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声音问到。
“确实……你不是也吃了吗。”
“因为重复吃自己做的便当,连我也搞不懂‘一般’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了啊。”
再次从我这里确认后,浅草脸上浮起激动的红晕,啪嗒啪嗒地拍打着我的肩膀。
“太好啦。”
等兴奋的劲头消退,浅草才哼着歌收拾便当,我也跟着站起身。
在我伸个懒腰的间隙,略微走调的旋律停了。
“金泽。”
隔了一拍后。
“要我给你做便当吗?”
浅草这么说到。
“为什么是疑问句?”
“不知道,可能是有点不习惯。”
楼梯间回荡着不上不下的困惑感。
“试吃环节已经结束了,等你和青叶有进展的时候再还一个面包给我吧。”
“啊、你还记着那个面包吗,小气。”
我挠了挠头,心想这不是才过了一段时间而已吗?
只是开口的话,话题又会重新追过来。
所以我无言地朝着空气挥了挥手,把回答留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