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翠绿葳蕤的枝叶,万道霞光支离破碎,星星点点的挂在翠叶上。乌蒂拉起正来攀爬的普吉夫,往树枝上站稳。
普吉夫累坏了,放下背包,大口大口喘气。
乌蒂盘腿坐下,缠回皛绳索,“陆陆续续有黄色烟雾,看来战况激烈。”
吉普夫从背包里拿出单筒望远镜,开始观察四周。
“别担心,我们现在占领高地,情况对我们很有利,我们只需要守株待兔,等时机一到,就冲出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乌蒂得意地说。
吉普夫放下望远镜,说:“我担心这样我们会很被动,你也知道我们的干粮根本就不允许我们在暗处躲藏。一旦有人偷摸爬上树,我们就成了活靶子。”
乌蒂倒很轻松,他说:“放心吧,我们在这待不了多久,况且只要我们时刻注意周围的一举一动,在干粮吃尽前,淘汰掉送粮的蠢货,排名只会上升,不会下降,不是吗?”
普吉夫仍有顾虑,他太紧张了,总是悲观地想这想那,这次选拔赛,对他来说很重要,他需要这次选拔赛为他加分,这样他就有把握进入巡洋舰队。
乌蒂用匕首刺进树桩,将镶嵌在树桩里的钩锚取出。
取出钩锚,他脱下手上的皛护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要是有人发现了我们,我很欢迎他的到来,毕竟没人不喜欢送干粮的冤死鬼。”
“说起来,我倒是有些饿了。”乌蒂摸了摸肚子,从背包里拿出干粮,边咀嚼边嫌弃地说:“这玩意,真是难吃,又干又硬,吃这么久了,还是不习惯。”他甚至怀疑政府故意拿这种硬邦邦的食物来刁难训练营的学员,如果不是遇难营里的难民人满为患,选拔赛不至于举办得如此频繁,更不至于让聚集在底层阴暗角落的混子热血沸腾,不过这有个好处,大概政府也没有料想到,这让贫民区的暴力事件减少到几乎不需要执法人头疼,真是戏剧极了。
普吉夫给他递水壶,笑道:“这可比楪条好吃多了。”
乌蒂痛快地喝了一口水,说:“不得不说,这黑乎乎的东西帮了一个大忙,只要避免被淘汰,躲在树林里,完全不用担心饿死,挺过这几天,就算手上的资源不够,排名也是绝对上升的。”
“照这样说,我们完全可以一直躲起来,只要挺到最后一天,排名也会很靠前。”普吉夫激动地说,对与普及夫来说,这是一个最为简单最不冒险的法子。可是乌蒂一开始的打算是蛰伏而动,不是……,吉普夫不可思议地说:“乌蒂,难道说你要的是第一的这个排名?”
乌蒂大笑起来:“谁不想争第一?”
两人的想法背道而驰。
“既然你一开始就有争第一的想法,为什么不组队?”说到这,吉普夫声音弱了下来,“我是说找六个人,组一支对你有用的队伍。”
吉普夫意识到两人不是队友关系,而是一种合作关系。不管是哪一种,他都处于被动,处于弱势。乌蒂的实力很强,大可以组一支实力强悍的队伍,而不是带着他躲在树上。
乌蒂“嘁”了一声,俯视脚下的灌木丛,“那些家伙可不是组队,都是投机取巧,想在数量上占据优势,以多欺少,一旦没了头目,就一团乱。”
吉普夫小声地说:“可是,别人组队对我们来说是不利的。”
乌蒂拧紧壶盖:“放松点吉普夫,要组一支好的队伍是很难的,但是要打乱一支人心惶惶的队伍,就简单多了。”
普吉夫不坑声了,他继续观察四周。
乌蒂吃好,与普吉夫换岗。
普吉夫背靠树桩,才吃了几口干粮,突然听到乌蒂说:“下面有动静,普吉夫快趴下。”
普吉夫迅速放下趴下,匍匐爬到乌蒂身边,观察乌蒂身后的情况。
“我这边,十一点方向,三男两女,看这架势,应该是要找棵树爬上去。”乌蒂说。
“我这边没什么动静,要动手吗?”吉普夫问。
“再观察一下,看看他们到底多少人,有没有藏在暗处的。”
过了一会儿,乌蒂说:“有意思,看来我们看上了同一棵树。”
地面上,一行人警惕地往前挪动脚步。雅米安背着伤员,艰难地走在最后。
大概是走得太慢了,前头的男人说:“雅米安,他已经受伤了,带着他,他会是我们的累赘。”
雅米安满头大汗,背上的人压着她,让她抬不起头来,她继续一步一步往前走。
“雅米安。”前头的男人大喊了一声。
“不行,我必须带他一起走。”雅米安停住脚步,喘着气说。
前头的男人很不满,正要说话,尤塞佩罗打断他:“就那棵树。”
众人纷纷望向尤塞佩罗。
“那棵树的枝干比周围的高,不容易被偷袭。”一向不语的尤塞佩罗突然说话了,大家都愣了一下,才望向她指的那棵树。
如她所说,那棵树的树干比周围的还高一点,在密密匝匝的枝头里,枝干不算特别,但仔细一看,枝干处于高位,又处于枝干密、疏两界,前可守位,后可撤退。
前头的男人说:“好,我们赶紧在天黑之前爬上那棵树。”他说完,特意看了一眼雅米安。
锚钩钩好了树桩,一行人准备爬树。前头的男人,在这个队伍中,很有话语权,他态度恶劣地说:“雅米安,你能背着他爬树吗?”
雅米安给伤员喂了水,抬头望了一眼有三十米高的树,也不看一眼他,说:“你放心,在天黑之前,我会找到地方休息的。”
三个小时前,这帮人受到肯鸟的袭击,临时组的队,如果不是肯鸟,他们会打起来,淘汰彼此。
他摊开手,辛灾乐祸的语气:“祝你幸运。”
在他神气时,他想巴结的人——尤塞佩罗,她站在皛绳索面前,一言不发。她转过身,对雅米安轻描淡写地说:“右手胳膊骨折了,我跟你一起走。”
雅米安愣了一下,才说:“好。”
这个想与尤塞佩罗组队的人,听到这本来是惶恐的,但一想尤塞佩罗的右手受伤了,他默不吭声,戴上皛手套。
雅米安扶起伤员,要继续背着走,尤塞佩罗走到她身边,言简意赅:“要帮你吗?”
雅米安摇了摇头,勉强地笑,说:“不用,我刚才休息了一会儿,能背得动。”
三个人就这样继续走下去,即便脚下有窸窣的动静,沉沉的死气在三人组弥漫开来。
在巨大的树桩面前,攀爬的男人像噬树的蝼蚁,男人抬头,望着只有几步路远的枝干,换了换气,继续攀爬,他突然想,怎么没看见树干上站着人,是累瘫下去了,还是……,他想到不对劲,要掏出腰间的刀,头顶却被长棍抵住了。
“别动,”乌蒂站起来,举高临下地看他,“从这里掉下去,会粉身碎骨的,把刀拿过来。”
男人抖着手,把刀交给了乌蒂。
乌蒂拿到刀,笑了,伸出手拉男人一把。
男人几乎是被乌蒂提上树的,他跪趴在树枝上,看到他的伙伴被绑在一边,被另一个男人用刀抵住喉咙。
“把身上的东西放下,我想你今晚能活下去。”乌蒂的长棍横对男人的脑袋,语气慵懒地说。
男人在乌蒂狼似的眼睛下,卸下包,然后双手举过脑袋,一副求饶的样子。
“我认识你,你是维奇尔伊·乌蒂,我们可以组队,干掉别人。”男人抱有一丝侥幸的心理。
乌蒂歪头看他:“我想你对现在的处境还不明白,是我不想打草惊蛇,否则,你已经被淘汰了,不出两个小时就被巡林军送回训练营,或者我可以杀了你,让任何人都发现不了你的尸体。”
男人的肩沉了下去。
选拔赛没有明为禁止使用暴力手段,在这里是允许杀戮的,哪怕训练营的学员接受过正规的普法教育,但是拜托,三个月就想让那些惹是生非的流氓变成公民,显然是不可能的,况且克里斯的法律远低于教会的一切,法律不过是用来约束贱民的。
普吉夫过来绑住一脸灰败的男人。
男人哭了:“可恶,明明已经从肯鸟嘴下逃过一劫,怎么就……”
普吉夫脸色骤变,问他:“你遇到肯鸟了?”
也许是意识到丢人,男人别过脸,故作坚强:“还没来得及隐蔽,就遇到了肯鸟,十几个人,死的死伤的伤。”
死?
普吉夫脸色一沉,说:“怎么会遇到肯鸟!巨木林735区是最安全的驻扎区,虽然每年都会有野生动物伤人的事件发生,但在选拔赛举办前,都会有巡林军清场,按理来说是很难遇到的。”
乌蒂:“谁知道呢!既然有肯鸟的出没,咱们接下来都小心一点。”
“你遇到了肯鸟就没有发求救信号吗?”普吉夫问男人。
男人说:“当时都忙着逃命,不过,不知道是被鸟啄倒在地的人,还是谁,反正我听到了烟雾弹的响声。”
红色烟雾弹代表发生了紧急情况,附近的巡林军以及御人看到后,会火速赶到,普吉夫想,这场意外会不会对这场选拔赛有影响,如果有,他们会看到终止比赛的黑色烟雾弹。
看到一脸沉思的普吉夫,乌蒂说:“放心吧,御团可不是吃素的,没准肯鸟已经被赶到的御人做成了美食。”
普吉夫苦笑:“肯鸟的肉是不能吃的。”
肯鸟是巨木林里的一种巨大的掠食鸟类,虽然是鸟类,但不会飞,腿部肌肉发达,奔跑速度极快,有锐利钩状鸟嘴、利爪,十分凶猛,见人就喙,据书记载,肯鸟的肉就算经过高温处理,仍能用一小口的量毒死一个成年人,在圣经里肯鸟是吃了恶魔古莎的肉,才变得威猛高大,能轻而易举地擒住一丈多长的蟒蛇,因为吃过恶魔的肉,肯鸟被上帝收走翅膀,失去翱翔的自由,那双火红的翅膀,没人见过展开是什么样子的。
男人被捆得死死的,躺在树枝上,普吉夫警告了一句:“别乱动,否则掉下去了,没人能救得了你。”
“等等,您不会杀我?”男人捕获一丝生机。
“放心,我没有杀人的癖好。”
“你们打算在此地潜伏多久,”男人说,“别误会,我只是想知道,我能走多长。”
普吉夫没回他,哀叹了一句:“选拔赛也没那么公平。”选拔赛给了不论是贱民还是平民一个能进御团的机会,这是一个能摆脱贱民的机会,和飞鸿腾达的机会
乌蒂听到了,分了一眼给普吉夫,但没说什么,继续观察四周。
眨眼间,天色昏暗,望远镜已经没用了,两人打算轮流守夜,上半夜是普吉夫守,下半夜是乌蒂守。
天一黑,巨木林就陷入了黑暗,失去视觉,身体连动一下,都十分小心,即便粗壮不已的枝干能躺下四、五个人,普吉夫也不敢轻易挪动一下,他知道,失去高度的黑暗里,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在寂静的黑暗里化为一滩血水。
偶尔有禽鸣,这对普吉夫来说反而是能让人静下心的曲子,因为他知道这是什么发出的声音,他怕的是树叶的簌簌声,一层层的,总觉得里面藏着伺机而动的未知生物,也许是人,也许不是人。
“普吉夫。”
尽管乌蒂的声音很轻,还很温柔,普吉夫还是被吓了一跳,他太紧张了,一天下来,精神处于高度紧绷状态。
“听,那两个混蛋居然睡着了,还打着呼噜,真可笑,我可没听说过俘虏还有保镖的,你说,选拔赛过后,我们要不要找这两混蛋收点保护费?”听这声音,显然乌蒂没有一点困意。
“是挺可笑的,都有人死了,我们还在比赛。”普吉夫的声音很沮丧,在簌簌声中,声音越来越小。
“你也觉得可笑,看来真的要考虑找这两混蛋收点酬劳了。”显然,乌蒂并没有听到后半句。
“嚓”地一下,乌蒂脸上有火光,他嘴里叼着烟,对准火苗,普吉夫还没来得及看清,火苗熄了,只留下一个火星子。
淡淡的烟香飘过来,应该是乌蒂吐了一口烟圈,普吉夫望着火星子发呆。
“来一根吗?”乌蒂的声音很松懈,“从那混蛋的包里摸出的,也算有点用。”
“不了,我不抽烟。”
火星子忽明忽暗的,就那么一下,像流星划过夜空,再也没有了。
“我记得你想继续读书,对吧!”乌蒂问。
“啊!”普吉夫像是被戳破了什么,他有些发慌,“嗯,是的。”
“御团,很多人挤破脑袋都想进去。”乌蒂说,“训练营里的人大多是进入驻守兵团,不过你的目标不是御团,想进特米格拉大学还是有可能的。”
乌蒂说得没错,如果普吉夫能努力一把,也许真的就进去了。
可普吉夫不是这么想的,在训练营的这三个月,他一直很努力,做什么都拼尽全力,可是,他一直处于边界,稍有不慎,就会错过机会,与特米格拉大学的名额失之交臂。
在训练营里,他还能咬咬牙,在这里,他似乎用尽了力气,仍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为什么会帮我?”普吉夫与乌蒂的关系算不上好,乌蒂的性格极其傲慢,常常看不起别人,他能和普吉夫说上话,也只是因为普吉夫这个人性格温和,“我明明只会拖累你。”
“我们没有竞争的关系。”乌蒂的声音沾了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