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东西,辛克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今夜不躲在树上。
大家几乎会选择躲在树上,毕竟这是最安全的办法。
辛克说:“多人组在一起的群体,要么占据一片树,要么在地面上休顿,但不管是哪一种,动静都会很大,还没接近,就很容易被我们发现,这样的团伙,不难对付。
而那种以实力聚在一起的,人数会很少,会藏在树上,决不会贸然行动,不出意料,会躲在树上,守株待兔。也就是说,我们在地面上遇到敌人的概率,极低。”
辛克捡起木棍,打散未熄灭的火星,“换个角度说,选拔赛中组队的弊大于利,单打独斗的人,会很多,这样的人会利用地形优势,隐蔽自己,要么坐收渔翁之利,要么见时机成熟,逐个袭击。这样的人不需要很高的武力,只需要对环境足够了解,有耐心,能隐忍,就能做到无声无息。”
上一句,西琪娜亚倒是听明白了,可辛克现在讲的,让她将两句话揉在一起理解有些吃力。
马尔西试探地问:“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也这样隐蔽自己?”
“对,我们的人数不算多,利用灌木丛隐蔽自己不是什么大问题,”辛克给予肯定的答复,“藏在树上会很被动,但藏在地面上我们可以灵活行动。”
西琪娜亚有些明白了,她说:“地面上的敌人少,也就是说这是个好主意。”尾音激昂。
辛克却摇了摇头,褐色的眸子藏有几分担忧,他抬了抬眼皮,狭长的眼睛瞬间变大了。
“就我们了解巨木林735区,一直是御团、巡林军的驻扎地,也就是说735区长久以来是安全的。”
辛克放下手中的棍子:“不过,在巨木林里会发生什么这可说不不好。”
马尔西注意到火灰被搅成一个覆一个的“口”字,他咧嘴笑出声来:“哈哈,管它的呢,反正,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西琪娜亚做了个反手抽刀的动作:“任何不知道死活的东西挡在我面前的,都会被我砍掉。”
“老大,这不太好吧!”马尔西说,“要是被人发现你有御人一样强悍的身体……”
西琪娜亚想到了什么:“马尔西,这里是选拔赛,不是训练营,适当动手而已。”
辛克揉了揉太阳穴,“没关系的马尔西,从现在起西琪娜亚不必遮掩,是刀就该锋芒毕露,不过西琪娜亚,”辛克看见西琪娜亚眼睛都亮了,“你必须听我的,就像以往那样。”
西琪娜亚飞快地点头,一口应下,“当然。”
“对了辛克,你的脸,我之前就很想说。”马尔西总是忍不住把目光移到辛克的脸上,褐色的眼睛缓缓对过来,刹那间,马尔西的目光烫人地垂下。
辛克似乎皱了一下眉头,他把目光缓缓移到西琪娜亚身上,“你还记得吗?”
“什么?”西琪娜亚歪着脑袋。
辛克拾起木棍,打散地上的“口”字型的灰烬,空气徒然流动一股淡淡的烟灰味儿,“我昏迷后发生了什么。”
“昏迷?什么昏迷?”西琪娜亚疑惑地问。
“我今天差点死了,不过还好西琪娜亚唤醒了我。”辛克的上半身微微后仰,“今天你一定吓坏了吧!”
“当然了,我就一个转身,你就猛地从树上坠下来,还好你人没事,”西琪娜亚愤怒地抱胸,“我一定要知道到底是谁动的手脚,该死的家伙。”
“等抓到那个家伙,你一定扇他几巴掌,我今天因为那家伙挨了一巴掌。”辛克笑起来,仰着头。
“你知道是谁?”西琪娜亚的神色变了,“等等,你怎么在我眼皮底下被人打了,我怎么听不明白啊!”
辛克没解释,西琪娜亚求助地望向马尔西,发现他正目不斜视地盯着辛克下巴轮廓,于是乎什么都没搞明白的西琪娜亚烦躁地说,“啊啊!我不管了,打架叫我就行。”
天一黑,西琪娜亚和马尔西到帐篷里歇下,看着这简陋的帐篷,马尔西后悔了,这里的空间极其狭窄,他后背贴着树枝一类的,不敢翻身躺下,压麻的胳膊只能小幅度动一下,而身旁的西琪娜亚躺在树叶堆好的地面上,睡得香甜,早知道会在这歇下,他应该把这弄大一点,大到三个人都可以躺下。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辛克盘腿坐在离“帐篷”没几步路远的草坪上。稀稀疏疏的,有几棵灌木,巨木林里充斥着浓郁的味道,有腥味、木香、腐味、草香等等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是一种苦涩的味道。
辛克离灌木很近,闻到的是淡淡的清香。
不过,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酒窖,那个光线黑暗、充满酒香的酒窖。没记错的话,他打开门,里面传来西琪娜亚的声音——“快跑。”
西琪娜亚从来没有提过她有去过酒窖里那间屋子,与他一起的马尔西也没有提过。两人去过,决不会瞒着他,至少西琪娜亚不会,她的伪装技巧实在笨拙,一眼就能看穿。
这一丝的端倪,像刀在光滑的皮肤划过,留下一条线一样的痕迹,而恐惧像渗出的血,从浸泡到沉没,只一瞬。
“辛克。”来交班的马尔西喊。
马尔西扭脖子动胳膊解酸,没注意到辛克的异常,他又喊了一声:“辛克,我来换你,你去休息吧!”
“嗯,好。”
听到辛克小声的答复,马尔西擦了一根火柴,找准辛克的具体位置,盘腿坐下,“困了吧!去睡吧,我来守。”
是亮了一下,辛克才回过神来的。
“好。”
辛克这么说,却没有动一下,突兀地问:“你还记得白猫酒馆吗?”
“啊!”马尔西说,“当然记得了,我们可是在那个地方长大的。你怎么突然这样问?”
辛克岔过话题:“没什么,白天和西琪娜亚聊天提到了弗格诺先生,可能是想家了。”
“选拔赛结束后,我们有五天的长假,到时候叫上西琪娜亚,一起回希耶塞区。”马尔西说。
“自从希耶塞区发生未知生物袭击,我们半年没有去过哪了!”辛克感叹了一句。
“要不是詹巴什大叔救了我们,估计我们也死在那场袭击了。”马尔西的声音里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是悲凉的。
“是吗?”辛克认真地反问,半开玩笑的口吻说,“我都记不清楚了。”
马尔西想起自己是来换辛克的班,“辛克,你去……。”
辛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对马尔西“嘘”声,又小声地说:“你听。”
马尔西竖起耳朵听,有细小的木枝折断的声音,也有……频率很快的咯咯声,像什么东西在咀嚼。
辛克哀叹一声:“因素这东西,可真不好掌控。”
两人握住匕首,匍匐在地。
“是动物。”马尔西说。
“声音是从“帐篷”处传来,不过没有听到西琪娜亚的叫喊,”辛克放低声音说,“拿布捂住口鼻,要么是这种动物有迷晕人的能力,要么是还没渗到里面,西琪娜亚暂时安全。”
马尔西照做,听着绵密的咀嚼声,他说:“应该有五十几只。”
辛克说:“这样说的话,这东西体积不大。”
马尔西:“我们该怎么办?”
“我数到一你就冲过去,我数到二你就停下,点燃火柴,我会借着光把背包丢给你,到时候你要翻出背包里的酒,迅速点燃一根木头,用火为我和西琪娜亚驱出一条路来,”辛克叮嘱一句,“记住速度要快。”
“好。”马尔西点头。
辛克数到一,两人朝着发出响动的地方跑,边跑边喊“二~”
“嚓”地一声,辛克脚下踩着一个大黑影,他往前跑,地上黑影一晃,变成了小小的淡色阴影。辛克看准了背包、西琪娜亚的位置,也看到了压在“帐篷”上的东西,黑黑的,巴掌大小。
辛克缩进黑黢黢的口里,抓起背包,往有火光的地方扔,远处的火苗暗得很快,几乎是在辛克扔的那一秒暗的。
凭借着记忆,辛克背上自己的背包,一手抓还剩的背包,一手摇西琪娜亚。
“喂,西琪娜亚,快醒醒。”
西琪娜亚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正是这一声,跪立的辛克毫不犹豫地抓起背包,抡倒“帐篷”
支撑帐篷的枝条、木桩往四周倒,西琪娜亚一个激灵,一骨碌爬起来。
“躲我背后来。”辛克对西琪娜亚大喊一声,双手甩动背包挡住飞过来的东西。
“七~”辛克喊了一声。
马尔西举着火把,冲过来,挡在站起来的西琪娜亚面前:“走~。”
三个人就这样借着火把,点出了一条暖黄色的路,拼命跑。
直到身后没了振翅的声音,三人才停下,大口喘气。
辛克扫了一眼周围,说:“暂时安全了。”
马尔西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撑住弯曲的膝盖,结果小腿一软,人栽了下去。
辛克接过火把,擦了擦汗,开始观察四周的树木。西琪娜亚气愤地将刀插进土里,半跪地,看着沾了腥臭的绿色液体的刀,愤愤地说:“可恶,我的刀鞘。”
西琪娜亚睡觉前把刀放在身边,她醒来意识到情况不对劲,拔出了刀,对准飞过来的黑东西,斩了下去。
绿色的液体沿着刀刃往下流,西琪娜亚一脸嫌弃地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辛克转过身来,弯了弯腰,严厉地看了一眼绿色的液体,缓缓说道:“披壳甲虫。”
不顾形象,在地上摆出“大”字的马尔西,用半死不活的语气说:“耳熟啊!”
辛克坐在背包上,声音恢复原状,不带一丝急喘:“在书上看过。”
“披壳甲虫是生活在巨大林的一种杂食动物,属螽斯类,因外壳坚硬,被命为披壳甲虫,会飞但飞不远也飞不高。”辛克说,“本身的危害性不大,但是这种虫容易和披甲虫弄混淆。”
马尔西直起身,苦笑道:“这是倒霉还是幸运啊!”
辛克蹙眉,如果当时西琪娜亚没有回应,他不会当机立断毁了帐篷,而是放弃手中的背包,抱起西琪娜亚往外冲。
“算是幸运。”辛克说,夜袭的“敌人”没有对西琪娜亚造成伤害,三人也平安逃离,这算一个不大的波澜。
西琪娜亚握起刀在地上刮蹭,顺手扯了一把草,细细擦拭长刀,忿忿地说:“既然没有危害,下次我就用这把刀,把那些披壳甲虫全砍了。”
马尔西握拳捶胸,示同意西琪娜亚。
辛克说:“我们再往前走走,找个地方休息。”辛克不敢保证披壳甲虫不会追上来,然让这两人如愿以偿“大开杀戒”,想想,还是赶紧离开吧。
三人往前走了十几分钟,借着火把,辛克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安全地,这里是地面冒出的树根盘圈出来的,或高或矮的树根弯弯绕绕,让摸黑靠近的人容易被绊倒。
马尔西打起了哈欠,西琪娜亚经过热身,正兴奋,说:“马尔西,你先睡吧,我来守夜。”
马尔西眼虚眯着:“那好吧,一会儿我再来换你。”他趴在地上,摸索一下,爬到辛克身旁,沉沉睡去。
热气喷到脸上,辛克睁开眼,静了三秒,偏正脑袋,再次阖上眼。
马尔西睡觉不太老实,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手脚缠着辛克。被“五花大绑”的辛克一动不动,还在睡。马尔西轻手轻脚的松开他,动作轻缓地爬起来,虚声喊:“老大,我来换你了。”
西琪娜亚道了一声好,正要离开,马尔西按住她,“嘘~。”
马尔西竖起耳朵,在万籁寂静中听到很轻很轻的脚步声。
“有人。”马尔西小声地说。
西琪娜亚也放低了声音:“在哪?”
“八点钟的方向。”
“西琪娜亚攥紧拳头,目光如炬:“动手吗?”
“不,它不是往这个方向走,贸然出手,会对你不利。”马尔西说。他想如果是辛克,应该也不会让西琪娜亚出手。
眨了几下眼,马尔西收回手,声音不再小,“已经走远了。”
马尔西对声音极为敏锐,西琪娜亚夸他,但话不好听,说他的耳朵和狗的一样灵敏,辛克说他异于常人的听觉是一种天赋。大概是想知道这天赋是好是坏,辛克拉着马尔西做起了实验。实验结果表明,这天赋没坏处,在嘈杂的环境里,马尔西不会有耳朵疼的问题。但这天赋也没有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
思量再三,马尔西还是决定摇醒辛克,把听到脚步声的事告诉辛克。
没摇几下,辛克语气很平常:“怎么了?”
“我刚才听到人的脚步声了。”
“只有你听到了?”
“只有我。”
“我一点声音都没听到。”西琪娜亚补充地说。
“几人?”
“一个人。”马尔西说。
得到答复的辛克沉默了一下,说:“离我们不远处,有至少三人的一支队伍。”
西琪娜亚不以为然:“去看看是。”
辛克纵容她:“好。”
马尔西没说话,他猜不出辛克在想什么,只知道辛克说的一定是对的。
然后他们看见远处架起了火堆。辛克审视丛林里那片温暖的火光,缓缓说出了一个决定。
西琪娜亚问:“你怎么知道雅米安一定会淘汰掉那个受伤的人?”
辛克转过身,惬意躺下,“雅米安能在黑夜里为那个人架起火堆,说明她很看重队友,那么队友的性命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我要是她会在明天一早淘汰队友,让队友早点接受治疗。”
马尔西不安地说:“可是我们不安排一个人守夜,真的好吗?”
辛克说:“我们在暗处,一旦有人靠近会先注意明处的她们。当然运气不好的话,瞎猫碰到死耗子,我们被一锅端。”
西琪娜亚刚躺下,又要爬起来。辛克说:“但是我们必须养好精神,保证明天早起。”
辛克说的是事实,但他没说吓猫碰到死耗子的可能性极低,低到像一个意外,他承认意外存在的事实,也坦然接受,好在这种意外没有发生,他成功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