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嘭地落地,仰着骷髅脑袋扭转,支起前半身扭曲爬行,普吉夫发愣的瞬间,辛克抽出他腰间的刀,一刀落在骷髅颈椎,骷髅的骨头坚硬,普通的刀无法斩断,辛克只好一脚踢在骷髅脑袋上,转身就往反方向跑,“快跑!”
三人齐齐钻进树洞,追来的骷髅头才探进去,辛克拎起骷髅,翻了个身,刀直插骷髅口,马尔西和普吉夫一左一右钳住骷髅的手臂。骷髅力气惊人,马尔西和普吉夫像是要被骷髅手臂举起,辛克手中的刀柄微震,眼见刀迸裂,他松开手,抓地上的泥土往骷髅的眼眶放,骷髅挣扎的动作迟钝了些,力气也小了,见奏效,他拼命挖地上的泥土,遮盖骷髅眼眶。三人合力勉强将这架骷髅控制住。
听外面的动静,轰隆隆的一片,三人拖拽着骷髅往树洞阴暗处靠了靠,大气不敢喘一下。
骷髅的头被埋了一层土,辛克紧盯着刀,在骷髅咬断的刹那,断刀再次插进骷髅口中。
过了几分钟,普吉夫压低声音说:“好像都走了。”
辛克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听声音是冲乌蒂他们所在的位置,也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普吉夫担忧地说。
辛克腾出手,摸出皛绳索,捆住动作迟缓的骷髅,“天一黑,骷髅会暂停行动,我们离他们不远,再等等,到时候找他们汇合。马尔西能听到什么吗?”
“碎裂的声音,哗啦啦的。”马尔西不确定地说。
在黑暗中,辛克微微蹙眉,“这么大的动静,看来巡林军出事了。”
“辛克巡林军怎么了?”普吉夫问。
“735区的巡林军表面上负责巡逻,和选拔赛学员的接送,实际上是御团的后勤部,并不怎么管学员死活,但是选拔赛里的学员会被赌上惊人的筹码,巡林军不一定救人,但受了委托,会来看看情况,替金主做事,”辛克说,“我弄了那么大的仗势,却没见巡林军出现,所以我怀疑巡林军出事了。”
普吉夫猛地想到了什么,“这么多的骷髅,巡林军不会……”说到这,他脸色煞白,“我记得御团的驻扎地就在735区,御团不会遭遇偷袭了吧!!”
“这种骷髅,御团要是皱眉,克里斯早就沦陷了。”辛克没什么语气地说。
“那是……”普吉夫想不明白。
辛克垂下眼帘,“御团不在735区。”
“什么!”普吉夫惊出声,“御团不在735区,那我们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他身在选拔赛本身也很危险,况且这个数量的骷髅,一定会引起御团的注意,熬过去,没准有生机,生机!他忽然想到辛克说的话,“辛克你故意放走那些人的,可你怎么知道735区边界有马车。”
“正如我所说,巡林军受了委托,那么与学员有交易也很正常,维斯托夫想从训练营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拐人出去做人口买卖,肯定会卖通一个内应,”辛克说,“而维斯托夫想逃出选拔赛,就一定要有马车,否则他过不下锯尖草那一关,而这里的马车只能是从送我们过来的巡林军手中抢,马车他肯定不会带进选拔赛,只能藏在附近。”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可以找到马车,离开735区,普吉夫想,他刚想说,静住的骷髅剧烈抖动,骨摩擦的声音刺破黑暗。马尔西要去按住骷髅,皛绳索断开,弹到他的手腕,他吃痛叫了一声。
“马尔西!!”辛克抓住他的手臂。
“我没事。”
“啊!骷髅散了。”普吉夫摸到骨头,骨头在他手下飞起来,“动了动了…”
清脆的一声响。
辛克两手握住刀柄,“快来帮我按住。”马尔西还没来得及,骷髅头往上一飞,把辛克重重撞到树洞顶端,辛克后背骤起疼痛,他强忍着偏刀柄的角度,骷髅头岔开撞去,他没了力支撑,从树洞顶端掉下,落在马尔西怀里。
“辛克辛克,没事吧。”马尔西不由心悸。
辛克从他身上爬起来,弯着背,“我没事。”
普吉夫擦了火柴,视线清晰起来,“躯体不见了,”他四处看,抬头看见头顶的骷髅头,“你们看。”
辛克抬头看去,“看来是受了什么召唤。”
骷髅头被树洞上壁挡得死死的。
马尔西从地上起来,顺着辛克的视线看过去。
“这骷髅的头是自己断的。”普吉夫说,“太吓人了。”
“应该是受到什么召唤,骷髅散成一块块骨头,”辛克定定望着骷髅头,“躯体的骨头和头骨不是一个方向的,头骨要往天上飞。”
火光灭了,他们再次淹没在黑暗中。
“声音更猛烈了,哐哐的,很密集。”马尔西不安地说,“他们会不会出事了。”
辛克坐了下来,佝着脖子,“这里离他们不远,危机摆除他们会找到我们,现在出去就是添麻烦,送死。马尔西你注意听剩下,一旦有人靠近,确认是西琪娜亚他们,我才可以出去。”
普吉夫再次擦亮火柴,他壮着胆戳了下,骷髅头掉了下来,他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好像不动了。”
辛克没有动身,“普吉夫,在这里挖个坑,把它埋了,记住埋深一点。”
普吉夫看着骷髅脑袋心里发怵,他拔出头顶插进树的断刀,用断刀挖了个坑,踢了一脚,骷髅头滚进坑里,“这样有用吗?”他听闻骷髅要破坏骨头,才能杀死,但这个骷髅骨头太坚硬,他们也没有工具,“万一又动了。”
辛克低着头,“不受召唤的骷髅,没什么危险。”
马尔西的耳朵动了动,他说:“是西琪娜亚的声音。”普吉夫并没有听到什么,他下意识往树洞口看,飘忽的火光,由远及近,“真的有人来了。”
火光点亮树洞,西琪娜亚确认辛克、马尔西没事,兴奋地说自己和数量惊人的骷髅打架,还目睹死人动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血肉,只有皱巴巴的皮,这一对比,普吉夫发现自己算幸运的,不过西琪娜亚像是兴奋过头了,没怎么注意小腿还挂着个婴儿骷髅,普吉夫凑近了才看清,握刀对准小骷髅头,“西琪娜亚,你腿上有骷髅。”
这小骷髅没什么攻击性,西琪娜亚不以为然,她抖了抖腿,“这小骷髅是不是忘记跑了呀。”她拎起小骷髅,小骷髅蜷缩成虾,微微发颤,“好小啊!”
普吉夫眯着眼看,乌蒂走过来,端详他的脸,眉头不悦地蹙,“眼镜怎么不见了?”
“丢了。”普吉夫脖子往后倾,侧过头,躲着乌蒂,视线对面走来两个人影,“他们是?”
乌蒂看了一眼,男的是吓大的,一个酒鬼,女的不认识,不知道为什么跟过来,“不认识。”他懒得说别的。
树洞里太挤,夏伦没进去,扫了眼树洞里的人,“你们是一个队的?”
穿了黑色军服,是御团的人?马尔西看着他,有几分戒备。
辛克掀开眼皮,缓缓站起来,拨开几人,走到夏伦面前,用温和的语气说:“555期训练营的学员。长官您好,选拔赛的危险程度不是753区能控制的,所以能将我们这几个活下来的学员带到安全地吗?”
735区不能控制住,除非御团全军覆没,现在的情况夏伦不清楚,但御团不可能到这种地步,他崇高的敬意尽数奉给御团,他失态地大喝一声,“巨木林没有安全地,你该滚回克里斯的地下城,当只臭水沟里乱窜的老鼠。”
沉寂的几秒,大家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刀柄。
辛克面色不改,“长官,正如你所言,巨木林没有安全地,所以离开巨木林吧。”辛克盯着夏伦,目光坚定。
“我亲自送你回克里斯。”查里亚特纵身跳下,身后的骨骼扑腾翅膀架子落地,骨骼上十来人,身上都带了血,从骨骼上下来,罗波尔看到夏伦,没头没脑地说,“夏伦,见到你很高兴,还以为你差点就没了,知道吗,巨木林里射出长枪,”他拍了脑袋,“不是,是骷髅的骨头,见鬼了,要不是我当机立断,大家伙都死定了。”
他就扯吧,夏伦知道罗波尔的骨骼,一张长满巨齿的嘴,阴森森的,但没什么危险的,跟个巨大的癞蛤蟆似的,脑袋大身体小,只能趴着地张口咀嚼。
“我本来都不抱希望的,没想到还能再见你。”罗波尔自我感动地流眼泪。
莉莉安很快反应过来,队里发生了什么,“队长,你们没事吧。”
查里亚特摇头,他走到辛克面前,先是打量辛克的面庞,再看了眼辛克身后的几人,“是你惹了森林里的恶魔?”
辛克只是打了一拳恶魔,这一拳还是打在普吉夫身上,惹不至于吧!但恶魔总是不讲理,辛克索性承认,“是的。”
“很好。”查里亚特说,“御团第十三支,会护送你回克里斯。”
“查里亚特,你在说什么。”夏伦咂舌,选拔赛少几个人没人会发现,但这帮人怎么看都不简单,而且,御团那边说不好发生了什么,这个节骨点,他怎么能离开。
“够了夏伦,这是命令。”查里亚特很少用这种严肃的语气和夏伦说话,当兄弟七八年了,他知道查里亚特不是在胡闹,而是严格执行什么任务,他没再说话,任由罗波尔不敬地搭肩。
罗波尔胸前衣襟的血蹭到夏伦,夏伦推开他,“你这全是血,脏兮兮的。”
骨头如箭穿过胸膛,幸好没到心脏,罗波尔捡回一条命,他天生的乐观总用错地方,“靠,又废了件军服,莉莉安,你能给我缝补吗?”
莉莉安没搭理他,甚至不看他一眼。
罗波尔嗅到酒味:“夏伦,你喝酒了?”
提到这壶,夏伦干脆走开,反正查里亚特是队长,动脑子的事他费什么劲。
刚好杰格拉斯的被长骨头刺伤的肩膀被恢复好,召唤出骨骼,众人搭上这条似蜈蚣的骨骼。
查里亚特坐在辛克对面,目光沉沉地注视他,“在去克里斯之前,我会先带你去个地方。”
辛克淡淡地说:“御团吗?”
夏伦躺下来,双手枕头,听到这,忍不住支起耳朵。
查里亚特眉头一皱:“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会上来。”
辛克笑了:“对你而言,非去不可,但不管怎样您都会护送我回克里斯,对我而言,只是绕了点路,就结果来说,没多大影响。”
绕路?查里亚特支起刀,语气不善,“命了五个团去打叛乱军,七个团守735区,现在叫人打进735区,开什么玩笑,御团九万人,守不住?这里是无数御人埋骨地,哪能拱手让人。”
辛克抬起头看他,“查里亚特,你想捍卫御团的荣耀,我没什么可说的,但是御团你保不住,这是事实。”
夏伦腾地起身,正要动手拎起辛克,查里亚特一脚踹在辛克腹中,“那帮杂碎,不配给御团提鞋,我会让他们死在735区,无人问津,永世伴恶魔。”
“西琪娜亚住手!”辛克喊。
西琪娜亚放下对准查里亚特的脖颈的刀,她在脑海中模拟,不伤辛克的情况下,快速解决掉这几人。
查里亚特松开脚,一屁股坐下,“你一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阻止,你明明有能力改变。”
马尔西扶起辛克,撩起辛克的衣服要看,辛克按住他的手,碧绿的瞳孔在微暗的火光中泛出泪波,辛克微笑示意自己没事,轻轻拍了马尔西的手,换了种态度对查里亚特说,“因为没必要。”辛克不说话的时候,几乎没什么表情,显得冷淡。
查里亚特的眼神很是不屑,“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崽子,猖狂至极,我不相信你,这就是我的立场。”
辛克对这话倒没什么太大反应,他说:“没关系,你只要服从命令就好。”
查里亚特对辛克有股无名的火,他干脆站起来,走过去,踹了踹杰格拉斯,“还有多久到?”
杰格拉斯不敢马虎,操纵骨骼快速前进。
路经一颗巨木,树桩下全是尸体,看样子是聚在一起太过密集,被长骨飞速穿来,钉死在树上,莉莉安看了,是训练营的学员,真是不走运。
罗波尔脱了外套,凑到莉莉安身旁,“看到没,我差点就这样死了,不过还好,今天早上出门吃了我最喜欢的肉饼。”
莉莉安侧过身,看见夏伦爬起来走到查里亚特的身旁,她想过去,罗波尔双手奉上染血的军服,“莉莉安,我想你可以帮我缝补一下衣服,没人在动手方面强过你。”
莉莉安想拒绝,但是罗波尔赤裸上身,非常刺她的眼睛,她胡乱给他补几下,“罗波尔,你已经十六岁了,我在你这个年纪,早就独当一面了,你该庆幸自己是个白痴,否则没人会包容你。”
罗波尔乐呵地穿上衣服,跨过线,走到西琪娜亚身旁,“你的刀好锋利,差点就能要了队长的命。”
西琪娜亚挠着脑袋:“你…也不爽他?”
罗波尔连忙挥手表示不是,“当然不,在御团我最敬重的就是队长。”
查里亚特当着西琪娜亚的面,踹了一脚辛克,她对查里亚特咬牙切齿,恨不得暴打一顿查里亚特,但辛克不让,让她吃点东西,把气撒在别的地方。
“我可以不用刀,也能要了他的命。”西琪娜亚拍胸脯说。
“这么厉害,”罗波尔想到自家队长教训起人,不由寒颤,“不过我们队长很厉害的,他都不怕蟑螂。”
西琪娜亚不甘示弱,“我也不怕蟑螂。”
罗波尔瞬间露出崇拜的眼神,“你好厉害,居然不怕蟑螂。”他又问,“那你怕老鼠吗?我们队长还不怕老鼠。”
西琪娜亚:“当然不怕。”
乌蒂看两人的眼神很鄙夷,一个花痴,一个白痴,真不愧是能凑到一起,并且心平气和地说话,他没什么胃口,把手里的吃的都给普吉夫,还不忘叮嘱,“你吃。”
普吉夫没了眼镜,接下来会很被动,按理说不该继续带在身边,乌蒂想回克里斯一定要配一副眼镜,黑色边框的太土气,普吉夫的颧骨微微凸,显得削瘦,虽然他本身挺瘦的,下颌线清晰,这样一组合显得脸小,眼睛也小,就算不戴黑框眼镜也小,乌蒂发现这人长相上偏皱,可嘴就小巧到好处了,显得整张脸秀气干净,但这张嘴不会说话,“不了,我已经吃得够多了。”
乌蒂只好收回那只尴尬的手,毅然转身走到辛克身旁,“那家伙怎么回事?”
“不甘心,但又不得不接受。”辛克说,“我想这是他唯一一次反抗。”
“你就这样容忍了?”查里亚特太乱来了,乌蒂想不通为什么任由他乱来。
“不,当然不,”辛克正色,“在消息流走前,杀了所有知情的人,这样就不算他乱来。”
乌蒂想到辛克白挨了一脚,“见你吃亏,我还真不习惯。”
蜈蚣骨骼停下,森亚举着火把,对了对骨骼上的人,敬礼,“队长。”
查里亚特没下来,“第十三支听命,留马车五辆,御人两百,坐标421,夏伦指挥。”
很久不干动脑的活,夏伦还挺愁的,但迫在眉睫,他只好从骨骼下来,“查里亚特,咱们第十三支又一次为克里斯人民而战了。”
“夏伦,我希望这次战役过后,你能向我提出退休申请。”查里亚特说。
夏伦搓一把自己的脸,“我才不老。”他永不服老。
查里亚特拿他没办法,“再过一两年,我就退休了,到时候就真的没有队愿意要你这个老人了,其实拿退休金过日子挺好的。”
夏伦笑起来,“那点退休金不够买酒喝。”
“那你更应该早点退休了,”查里亚特说,“这样莉莉安不会禁止你喝酒了。”
夏伦悄声说,“这个没关系,只要莉莉安看不见就好。”
夏伦转过身,蹬上马,莉莉安在他后面喊,“老头,没收的酒都被我藏好了,你就别想喝了。”
夏伦没回头,挥了挥手,“坐标421,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