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蒂一上车语气不善地质问米索娜,“普吉夫呢?”
辛克微微蹙了下眉。
米索娜大度地笑笑,“夏尔巴·普吉夫啊!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她思索,“落魄贵族,听着挺令人唏嘘的。”
乌蒂脸色陡然变了,米索娜像是没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化,继续说,“我们之前的确是在一起的,可是他的那双眼睛太可怕了,没人敢靠近,他想走,我们根本不敢拦。”
这件事查里亚特也清楚,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普吉夫都是自愿跟那些人走的,他没理由拦着。
“你知道他跟谁走了?”辛克问了一句。
米索娜眼睛就瞟了一眼乌蒂,不言而喻。
乌蒂脸色稍为和缓下来,然后陷入什么沉思,眉目相当的愁。
车厢里安静下来,都在等一个人率先出声。
辛克坐直了,“你会带我们去哪?”
“安全的地方。”米索娜这样说,能看出来,她只会回答那几个问题。
“你不怕我们不肯跟你走?”
“怕。”米索娜直率点头,“说实在的,你们很强,就算我亲爱的哥哥是你的顶头上司,你们也不会看在他的面子上愿意跟我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说你一定会跟我走的,所以我就来了。”
这个“她”,辛克有些不好说,她也许是个意外,不会影响第七日,也许是个变故,延伸出未知。
“之前在瓦格塔,也是她让你来的?”
“当然,既然要接你们做客,就要拿出一点诚意来,”米索娜看一眼查理亚特,“也不用谢我,毕竟你们是我哥哥的手下。”
查里亚特有点别扭,偏头看向窗边。
“你对那个地下室很熟悉。”辛克装似不经意提起。
“也还好吧,”米索娜说,“我在瓦格塔待了有小半年,那个地方常年发生冲突暴乱,再加上有的部落会什么诅咒之类的,日子过得谨小慎微,还好你们来了。其实那个地下室我去过好几趟,每次都让我毛骨悚然,那间房间的墙壁可是人血涂上去的。”
查里亚特愣了一下,看向米索娜。
“一开始我不明白,还以为是什么部落传统之类的,后来才知道,达母一族的血涂抹整间屋子,可以制约达母。”她回忆起那日暗廊情形,“还好有这么一间血屋,不然,那个疯女人没准会继续缠着我们。”
“你之前见过达母?”辛克抓住这细微的细节。
“不,”米索娜斩钉截铁,“我怎么可能见过那么老的人,那天是第一次,”她看辛克怀疑的眼神,解释道,“我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才不至于显得那么慌张。”她说着,要往查里亚特肩膀靠过去,但被推了回去。
“你是说你没见过达母,也没见过达母附身,那天是第一次,”查里亚特听出了点疑问,“你怎么提前知道达母会出现,我们又会出现在哪里。”
这问到点子上了,但米索娜并不怎么答,说自己只是听命行事,哪知道那么多,辛克就问:“我们要见的就是她?”
米索娜飞快点了一下头,但辛克一直不问她别的问题,她沉不住气,自己提问了,“你就不好奇她是谁?”
辛克温和笑笑,“反正要见的,不好奇。”
米索娜本准备好了好好给他讲讲她们这个组织的发展历程,以及这些年来,取得的成果,结果因为辛克的一句不好奇,硬生生憋在心里。
她正憋的郁闷,乌蒂喊了一声停,他对辛克说,“去买个东西。”说完并没有走,反而是等辛克的一句准话。
“行,你先去,”辛克强调,“记住别惊醒那双眼睛,那是恶魔的眼睛。”
乌蒂疑惑地抬起头,看了眼米索娜,又看了眼辛克,辛克就靠近,悄声说了什么,乌蒂紧张了一下,等辛克面带微笑说去吧,他心事重重的下了马车。
这期间米索娜没有拦着,看来只要辛克在,别的人在不在都行,于是查里亚特便说他想走了。
米索娜愣住了,“为什么?你们不是一伙的吗?”
“有个人,我放心不下。”
米索娜半天才眨眼睛,“你是说木亚?”她怕查里亚特真的走了,就急着威胁,“不行!你不能离开。”但说出去实在没有一丝威胁,她就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辛克。
辛克笑了一下,“他在往克里斯赶来,那边你不用担心。”
从巨木林赶到克里斯,这是要……叛乱,查理亚特一早就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但不知道反叛军和木亚什么时候达成结盟,以及舅舅博格卡在其中又担任什么角色。
但这是木亚给他安排的路,他必须走下去,他是他手下最忠诚的兵。
查理亚特便安继续坐下,一脸严肃,“米索娜,你该说说你的事了。”
米索娜不再撒娇地喊哥哥蒙混过去,她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陈述地开口,“你们知道永生计划吗?就是费尔曼多这种计划,通过灵魂转移到另一具躯体上,在某种程度上达到永生,听起来挺不可思议的,但政府、教廷都支持且暗中参与这种有违伦理的计划,因为这看似不可能的计划其实是能成功的。”她说,“早在费尔曼多的永生计划之前,永生计划早就开始了,只是方向不同,就像达母的夺生,也是一项永生计划,只不过它是针对达母一族的,费尔曼多的永生计划则是针对戈雅一族的。”
“以特米格拉实验室开展的骨骼研究也是永生计划的一部分,拥有骨骼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增强人的体魄,甚至能治愈一些慢性疾病,只不过骨骼的研发并不能延长寿命,反而还会因为操控骨骼寿命大大缩短,于是研究的方向从研发高级骨骼,变成了研究骨骼与御人之间的联系,大量畸形骨骼由此产生,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批评,这项研究只好转到地下,大量的生物研究室陆续建立,因为需要以人体做为实验对象,其中产生了不少非法勾当。”
查理亚特身为御团的,每年带人清剿这些非法生物研究室,就连罗波尔也是一次捣毁研究室救出来的,他清楚被抓到研究室里的人会受到怎样的折磨。
“被抓到研究室里的人要么死,要么变成类似骷髅的怪物,”米索娜说着笑了一下,气氛没那么死寂,“我倒是挺幸运的,既没死也没变成怪物。”
查里亚特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大体能猜出米索娜身上的不寻常骨骼应该是人造的,也就是说米索娜在实验室里待过,受过非人的折磨,那个时候她才多大……
“可能是我天生身体素质异于常人,不但死不了,还有了骨骼。”她说着看了一眼查理亚特,“总之我因祸得福。”
“是她救了你?”辛克问。
米索娜摇摇头,“不,是她救了我们。”
辛克皱着眉头,这是新的线索,是好事,但太多未知,这代表失败的可能性越高。
“我迫不及待想见到她了。”辛克这样说,眼睛里有冰冷的霜,刺骨地在马车里铺卷。
……
乌蒂下了马车,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因为浑身散发一股不好惹、暴脾气的气息,街上行人纷纷绕着他走,他注意到莉莉安和罗波尔保持一个距离跟在他后面,但因为罗波尔闹着要吃什么东西,没继续跟上来,反正不熟,他索性直接走了。
他的腿修长,腿部肌肉线条结实流畅,走起路来带着风似的凌厉,在一家眼镜店停下,普吉夫没有眼镜,走路都不方便,他进到眼镜店,几乎这个那个都要,因为不清楚普吉夫喜欢什么款式的眼镜框,眼睛的准确度数,干脆都要了,让普吉夫自个挑,不过他很中意那款圆形黑边眼镜,跟普吉夫莫名很搭。
店老板包好了眼镜,满脸堆笑,把账单递过来,乌蒂看也不看一眼,“我身上没钱。”
店老板差点跳起来,乌蒂递给他一张纸条,墨还没干,上面写了一个地址,“你去这个地方,叫人把钱送过来。”
地址不重要,关键是上面的落款署名姓氏,店老板浑身都在哆嗦,他缓缓抬眼,乌蒂跟个大爷似的坐在沙发上,虽说不太雅观,但那个气势,的确够横,和他老子如出一辙。
老板得罪不起这位大爷,半是心惊半是怀疑,真的让人拿着纸条去上面那个地址了,自己跟个孙子似的大爷长大爷短的嘘寒问暖。
乌蒂烦躁地挥手,耳根子稍微清净了点,莉莉安就来了,她有些为难地说,“有钱吗?”
乌蒂抬眼看去。
“我们不小心把人家摊位打翻了,不给钱,不让走。”莉莉安低下头。
乌蒂手里也没钱,他要是有钱,不至于从小饿到大,还去偷人饭菜吃,他耸了一下肩,表示爱莫能助。
“是队长让我们跟着你的。”要不是查理亚特说要是有人下马车,让她和罗波尔也下马车,她也不会带着罗波尔下马车,然后意外弄翻了人家的摊位,自己又不可能对普通人动手,这会儿拉下脸求他,已经是无可奈何了。
店老板看莉莉安和乌蒂认识,很热情的招待,就听到乌蒂说,“要多少。”
莉莉安比划了一下,乌蒂支一眼店老板,示意店老板这钱他出,店老板当场缰住,这钱倒也不是大数目,这给吧,凭什么,他开门做生意的,怎么还净给人贴钱,这不给吧,万一这人真是……,他哪能得罪起,保守起见,他先答应上。
他正要给垫上,他家学徒畏畏缩缩的带着十来个穿白色制服的人上门,这几个人看到乌蒂先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下腰,眼镜店瞬间给挤满,店老板大气不敢喘一个。
“带钱了吗?”
其中一个人点了一下头,这才注意到店老板,走过去,给了店老板连连磕头道谢的一笔钱。这下乌蒂可以打包这些眼镜了,“另外给她一笔钱,”他要离开这了,对莉莉安说,“去把人救回来吧。”
不清楚乌蒂和莉莉安是什么关系,穿白色制服的人没有直接把钱塞给莉莉安,而是默不出声的跟着莉莉安出去了,等回来的时候,他一脸难以形容的表情,莉莉安抱着一个哭哭啼啼的五岁男童。
乌蒂明显也惊讶了一下。
他把莉莉安拉到一旁,看起来像丈夫训斥没有带好孩子的妻子,“他是罗波尔?”
莉莉安脸色有些难堪,“只要罗波尔遇到危险并且无法解决身体就会变小,这是一种保护机制。”
是御肢,乌蒂很快接受身体缩小到罗波尔,但是……危险?他最多是被摊主揪着衣服不赔偿不让走吧,“能恢复原样吗?”五岁的身体,跟他们一起玩命,不合适吧。
“情绪恢复了就行。”莉莉安说,“他平常待在御团,很少与人接触,今天被吓到了。”
乌蒂笑了一下,说到底是御团开不起工资,在穿白色制服的人眼中他这笑容……带着一丝父亲般慈祥的笑容,仿佛在哄孩子,他们相看一眼,都默契的想到一块了。
等到罗波尔终于不哭了,他把脸使劲埋在莉莉安怀里。
乌蒂等不了他,他微微弯下腰,“小子,你能保持这个样子多久。”
罗波尔把水汪汪的眼睛露出来。
“先别变回去。”
罗波尔拿眼睛问他为什么,乌蒂笑笑,“带你回家。”他转身,看那些穿白色制服的人,“我孩子他妈呢?”
他们看看莉莉安,又看乌蒂,明白过来了,这姑娘不是乌蒂的女人。
乌蒂等不了他们想明白,“就是你们带走的那个男人。”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脸上的五官都变得难以形容,就连罗波尔也傻了,只有聪明的店老板一下懂了,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