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巡洋舰队总司令,维奇尔伊·恩夫正焦躁地来回走动,时不时问还要多久,又对准镜子理下头发,他鬓角已白,一左一右顺到耳后,添了股岁月沉淀的威严,鼻梁很高,夸张的如小山横挡两双眼睛,从侧面看过去,根本看不清另一只眼睛,正面看过去,重睑线锋利,看起来就不好惹,眉毛不拧在一起时,眼神带着难以揣测的情绪,一拧在一起,黑白分明的眼睛,挑衅十足。
但他频频照镜子,对自己的形象格外在乎,还勉强挤了个笑脸。
他老来的子,对儿子几乎是言听计从,于是儿子给宠得无法无天,嚣张跋扈惯了,一开始他觉得这不算什么坏事,毕竟他再无法无天,自己都能给兜底,后来这小子叛逆到他头上,他难得动了怒,一动,没受过委屈的儿子就闹着离家出走,并且很有骨气的不回家,怎么劝都劝不回来,他悔得肠都青了,拉下脸,怎么求儿子回家都没用,这是儿子第一次主动跟家里联系,是儿子回家的转机,他很难不激动。
等乌蒂进来,他故作镇定,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个女人,牵着个五岁男童,女人有些警惕地扫了这里一圈,看上去是个很戒备的女人,不是个普通的女人,男童白净可爱,脸颊圆嘟嘟的,很招人喜欢,但躲在女人腿后。
他眼睛过了一圈手下,立马能确定那个小男孩是他的惊喜,发自真心地展露出慈祥的笑容,他要扑到罗波尔面前,乌蒂拦在面前,“父亲,我孩子他妈呢?”
恩夫怔忡,这真是他的孙子,大胖孙子,但这女的却不是他孙子的母亲,总之他大喜过望,只想抱一抱罗波尔。
乌蒂再重复了一遍,“我孩子他妈呢?”
恩夫只能暂停抱孙子的想法,然后一脸莫名其妙,他跑外面这些年,是一点也不愿意回来,甚至还避开他派出保护他的人,这些年来,关于他的消息都是一阵一阵的,大多是在外面过各种不是人的日子的揪心消息,这次回家,还带了个孩子,开口问的是孩子他妈,他该怎么答!
巡洋舰队抓走一个男孩,一件太过无足轻重的小事,所以没什么记忆,乌蒂就好意提醒,“你们带走的那个男孩。”
恩夫瞪大了眼,他看下手都低着头,往后连连退了几步,坐到椅子上,缓了大半天,真的这种事,那种畸形的孩子,同时具备男人女人的生殖系统,并且肚子能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虽说贵族妇人生产出畸形的小孩不是什么怪事,但是……这种双性的孩子,怎么就让乌蒂遇上了,并且还有了孩子。
恩夫看罗波尔的眼神十分复杂,罗波尔胖,但不是那种肉乎乎的感觉,而是带着蓄势而长的骨骼,有沉甸甸的重量,越看越喜欢。
乌蒂能跟那个男孩有孩子,说明他并不介意他的双性身体,甚至有可能从这种畸形的身体获得愉悦,毕竟乌蒂小时候跟出入一些混乱的场所,耳濡目染一些变态的喜好也很正常。
说到底是怪他没有对儿子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他自责地埋了一下头,又抬起来,“孩子,去吃点东西玩会儿,我有话想对你父亲讲。”
有吃的,罗波尔便兴奋地从莉莉安身后绕出来,高兴地点头。
莉莉安瞥一眼乌蒂,牵着罗波尔跟着带路的人走了。
等人一走,恩夫再也维持不住镇定,他搓一把脸,眼泪也搓没了,“你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的?”乌蒂正年轻,**旺盛,身边有男人女人倒是不稀奇,关键是,他得弄清楚乌蒂的喜好。
乌蒂张口就来,“他还很小就跟了我。”
也是,他们那么年轻,就有了五岁大的孩子,也就是说他们在一起很久了。
恩夫不愿意拆散他们,但有的事,乌蒂必须知道,他站了起来,“那孩子是夏尔巴家的。”落魄了近百年的贵族,就算是有姓氏也没什么特别的,一旦跌入谷底,就再也爬不起来。过着贫民那样水生火热的日子,姓氏早就不重要了,但第一次见面时,普吉夫说了全名,乌蒂没太注意,看老头欲言又止的样子,乌蒂有些困惑,毕竟老头不会无缘无故带走普吉夫,还有普吉夫为什么自愿跟老头走。
在数白年前,巡洋舰队一直分左派和右派,两党挣执不断,左派主张远洋航行,右派主张守封港锁国,其中左派以夏尔巴家族为首,大兴造船厂,造船技术在此期间突飞猛进,到现在都还令人津津乐道,但随着后期的党派斗争,造船技术停滞不前,还有造船核心技术遗失,直到现在都还有影响。左派失败的最主要原因是“希翼号”的沉没,右派不战而胜。
夏尔巴家族也因此式微,在此前夏尔巴家族公开不信仰任何宗教,他们主导以人为本,万事靠自己,这是在挑衅教皇,教廷那边就暗中打压夏尔巴家族,于是夏尔巴家族很快落魄,人人喊打,与夏尔巴家族关系不浅的希耶人没了庇护,大受迫害。
克里斯法律对希耶人的定义是不享有克里斯公民权益,仅有暂住权,这条法律很古老,到现在依旧没有变动,于是买卖希耶人口不算违法,属合法经营。
这点乌蒂倒是了解一点,黑市里的一个希耶人能开出天价,买方通常比较神秘,应该是贵族阶层的,能开得起那种天价。
乌蒂不太理解夏尔巴家族的兴衰史,跟老头子带走普吉夫有什么关系,他有点不耐烦了,普吉夫需要一副眼镜,万一他只是没看清自己跟着走的人是谁,稀里糊涂的跟着走了怎么办?
维奇尔伊·恩夫看出年轻人的急躁,他的五官非常明朗,嘴角一弯,给人心情不错的感觉,怎么看都像是在大笑,“人很好,我不至于欺负一个小孩子。”
乌蒂面上不太在意,下意识摸裤兜,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干脆双手插到裤兜里。
“是有人告诉我那个男孩是夏尔巴家的,并且拜托我保护他,”维奇尔伊·恩夫说,“说起来,也是因为那人,你才会回家的。”
乌蒂脸色有轻微变化,“知道是谁?”他不太确定这人是辛克,如果是辛克,这么做的原因又是什么,毕竟那人的想法很难猜,如果不是,那又是谁。
“查过,但没什么线索。”维奇尔伊·恩夫神情变得严肃,“这人的势力已经渗透到巡洋舰队了。”
让堂堂巡洋舰队总司令屈尊去保护一个臭小子,实在胆大妄为,背后的人不但胆大,还很神秘,跟普吉夫应该是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但就这样刻意把普吉夫送过去,让人琢磨不清这背后的意思,或者阴谋,维奇尔伊也不会真听话出手护一个落魄的贵族,普吉夫这个人,也就落魄贵族的出身有点特别,别的实在干干净净,乌蒂想不出普吉夫能和谁扯上关系,又能得罪谁。
“要不我先去找他。”乌蒂烟瘾犯了,实在没耐心听老头子卖关子,他转身要走,维奇尔伊喊住他。
“站住。”他拿他没办法,“千百年来,夏尔巴家族一直守护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是关于希耶的。在夏尔巴这颗大树未倒之前,一直生活在海上,不被允许到克里斯,换句话说,希耶被囚禁在海上,但这一切并不是由夏尔巴带头的,在最开始,是由教廷一致决定的,希耶家族对教廷有不可忽视的威胁,甚至能动摇教廷。我猜是夏尔巴家族的人冒死求我保护那孩子。”
老头明显有隐瞒,乌蒂没有去追问,对他点点头,还是要走,但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把人送到海上。”能看出臭小子稀罕男孩,维奇尔伊当然不会对人怎么样,他也有顾虑,但在海上他可是王。
乌蒂什么也没说,他留下一句今晚在家吃饭,扭头去找普吉夫,路过花园,罗波尔正幸福地吃甜品,他看一眼甜品,不太妙地皱眉,“少吃点这玩意,小孩子长太胖了,影响健康。”
罗波尔脸上沾满了奶油,正要往嘴里送一整块蛋糕,听到乌蒂的话只停顿了一秒,继续往嘴里塞。
“你是总司令的儿子?”莉莉安的口气不大友好。
乌蒂没有在意,他有点担心罗波尔继续吃下去,“他这样吃,不会有什么影响吧,比如吃甜品太幸福,突然长高长大。”
“你想让他维持这个样子多久?”莉莉安问他。
不是说过吗?乌蒂对重复的问题不太耐烦,从见到他老子起,或者更早,他就很没耐心,“就这个样子。”他感觉罗波尔高了一厘米这样,对着罗波尔比划一下,“保持一天,能行吗?”
莉莉安看了眼罗波尔,“可以。”
既然这样,他没理由管罗波尔怎么吃,相反没多吃一点,没准能多出点力气。
“普吉夫不能带走吗?”莉莉安并不清楚查理亚特让她和罗波尔下马车的原因是什么,乌蒂成了下一步的信号。
“能,你可强行带走他。”乌蒂漫不经心的,“不过会得罪巡洋舰队总司令,况且,那样做会带来麻烦。猜没错,普吉夫会被老头送到海上,就今天。我们要坐船了,对了,你不晕船吧。”
“没坐过。”莉莉安很快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安排,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普吉夫被安置得很妥当,只不过依旧戴着一副镜片碎掉的眼镜框,有人进来,他就从床边哆嗦站起来,眯着眼睛看来的是谁,乌蒂都把东西放好了,他才看清来的人是乌蒂。
“你、你怎么来了。”他慌慌张张地拉起乌蒂的手,把乌蒂上上下下的检查一遍,“你没怎么样吧!”
他们吓唬普吉夫了?怎么说话有些结巴,乌蒂把他戴的眼镜框摘下,“这是我家,他们能对我怎么样。”手指桌上铺满的眼镜,“看看那副合适。”
“这里是你家?”
乌蒂希望那副黑色圆框眼镜是最合适的,“我全名是维奇尔伊·乌蒂,怎么,难道我没提起过。”他想想,是挺懒于自我介绍的,还真没提过,“离家太久了,就很少提这个。来挑挑,我只能大体估计你眼镜度数,试一试有合适的没有。”
乌蒂在推销眼镜,好像这是一笔能成的买卖,表现得很十分卖力,热情周到,但普吉夫就不在状态了,他不像个客人,呆怔地看乌蒂,“你、你,你姓维奇尔伊,这,这是你家。”他更结巴了,“那你为、为什么在训练营?”
乌蒂没懒得解释,就是苦恼要怎么说,“我小时候离家出走了,混着混着就到那个地方了。先别说了,快试一试。”
普吉夫试了几个就不再试了,乌蒂中意的那款眼镜和别的眼镜挤在一起,没用了。
“你买太多了。”这么多,普吉夫心痛,“我戴不。”
“我到时候还回去。”乌蒂这样说,但他打算留下那副黑色圆框眼镜,有一说一,普吉夫戴着的玳瑁色椭圆框眼镜也挺合适的,这样一看,普吉夫的脸显得小,鼻尖小,嘴唇也小。
“会不会头晕?”乌蒂关心地问。
“不晕,”普吉夫睁大眼睛,看了看屋子,“看得挺清楚的。”突然想起来,乌蒂这样用心给他准备眼镜,“谢谢你帮我买眼镜,真的太麻烦你了。”
乌蒂笑笑,“顺手的。对了,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时间太紧,乌蒂一进入克里斯地区就与查理亚特他们汇合,交换了一下情报,直奔公爵府,不知道研究室是什么情况,普吉夫跟着去也帮不了忙,倒不如和莉莉安她们在外接应,但乌蒂不知道,他一回来,人不见了。
普吉夫有些难为情。
“也是,你想进巡洋军,对方找上门来,肯定会跟着走,进巡洋军可是一辈子吃香喝辣的。”乌蒂开玩笑说,“我就是忘了自己有这一层的关系,不然应该给你开后门的,以我的关系,巡洋军里肯定能给你挑个好的职位,够意思吧。”
这话不像乌蒂会说的,普吉夫明白,他是在帮他找借口,“谢谢你。”他低了点头,要说不说的,跟愧疚似的,“司令说会送我到海上去,会保护我。
“保护啊!”乌蒂郑声,“我也可以。”这话太正式了,他顿了顿,小声了些,“就和以前一样,你跟着我,没人会找你麻烦。”
普吉夫抬起头,戴上眼镜,乌蒂清清晰晰的在他眼前,他快速移过眼,“不一样,我,我的眼睛……”
“辛克跟我说了。”乌蒂打断了他,说得毫不在意,“那是恶魔的眼睛。”
普吉夫干咽了一下,“你知道了。”
乌蒂不知道,辛克就没说全,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要做什么,说到底,辛克给的线索太少。
“我原本有个妹妹,七岁那年生了病,但我买不起药,”普吉夫神情哀伤,“我跑到大街上乞讨,不管是谁,我都哭着求对方能施舍一点,只一点就行,但没有,什么也没有,就在我绝望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传教士,他拿出三枚金币,问我愿不愿拿身上的东西去换,我那个时候一心想救我我妹妹,别说拿身上的东西去换,就是要我的命,我也愿意。”
乌蒂自认为和普吉夫的关系很好,好到那种……好像只在训练营里关系好,他没了解过他,他心里不舒坦。
“我答应了他,他给了我三枚金币,我拿着钱,去给我妹妹买药,但我妹妹病得太重了,只有人造骨骼的治愈能力才能救我妹妹,我看着我妹妹就这样离开我。”
“这不是你的错,”乌蒂抬手摸他的脸,“你是个好哥哥。”
只是安抚的摸他的脸。
“从那以后,我就能看到幽蓝色的火,”他停顿,视线下移,“你身上也有。”
乌蒂的眼睛狡黠地转了转,“在哪?头顶上?还是……胸前。”
普吉夫就不敢往下看,他要闭眼一样,哪也不看,“我所看到,是恶魔让我看到的。恶魔把眼睛放在我身上。”
“眼睛而已,能有什么威胁。”乌蒂抱着手臂,看普吉夫害羞的样子看直了。
“不,我是一个很大的威胁,恶魔通过我,监视克里斯,监视人类,我不敢想象,有一天巨木林里的骷髅进到克里斯,我是罪魁祸首。”
好像有道理,但这恶魔也太有耐心了,这么久了,还没进攻克里斯,可见能力也就那样,乌蒂笑了笑,然后换了副严肃点的表情,和他老子有点像,但维奇尔伊更威严一点,他看上去比较冷峻,“恶魔早就在克里斯了。”
老头知道普吉夫的眼睛吗?他净扯一些过往,丝毫不觉普吉夫有可疑的,也有可能是不想引起注意,特意忽视,老头心思深沉,肯定知道更多,但不会对他透露,真难办。
乌蒂靠近了一步,“总之,你先不要胡思乱想。”靠太近了,很适合摸摸头,反正他都摸过脸,他抬起手,摸了摸普吉夫的头,“我会在你身边的。”
维奇尔伊的动作快,几乎是一把人接来,就着手准备送普吉夫去海上,乌蒂也准备好一起,但其实他什么也没准备,对了,得吩咐人把眼镜还回去,还没喊人,莉莉安牵着罗波尔找到他。
还好他们误会罗波尔和乌蒂的关系,不然莉莉安想在这里自由行动,找乌蒂是麻烦的事,她让罗波尔配合哭一下,要找乌蒂,很快有就佣人带着他们来到乌蒂面前。
“你见到普吉夫了?”等佣人退去,莉莉安说,“他怎么样?”
“挺好的。”乌蒂自言自语道,“那个也挺配的。”他不近视,不戴眼镜,却对他亲自挑选送给普吉夫的那些眼镜心花怒放。
罗波尔吃好了,想起正事,“我们什么时候离开,也不知道队长们去了什么地方。”
乌蒂看一眼罗波尔,这肉嘟嘟的身体,的确招老人喜欢,“马上,不过我们不去找他们,我们跟着普吉夫坐船,去巡洋舰队玩一玩。”
“我们是御团的,”罗波尔不理解,“为什么要去巡洋兵团?”
莉莉安出来解释,“第一我们不知道队长去了哪里,就算离开这里,也不容易找到他们,因为我们会被通缉,第二,从我们能轻易从马车上下来看,队长他们不会有危险,第三……”莉莉安没猜错的话,他们知道他们的位置,就算离开,他们会顺着线索,找过来,“……我身上没有钱,罗波尔你把我吃穷了。”
“你的钱又被我花光了吗?”罗波尔自责地说,“好吧,我下下下个月的工资也给你。”
莉莉安点点头,原谅了罗波尔。
乌蒂:“……”虽然长得白胖,但不太聪明,真不懂老头喜欢这罗波尔什么。
这不,处理完公务的维奇尔伊带着大堆好吃好玩的找上来了,笑得那叫一个灿烂,伸手就要抱罗波尔,和人亲近,但罗波尔躲了一下。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罗波尔不敢多说话,看了眼莉莉安,刚学会说话似的,咬着字说,“罗波尔。”
知道名字后,维奇尔伊更高兴了,巴不得脸贴着罗波尔柔软的脸蛋,再亲几口。
“老头,注意点,”乌蒂说,“别吓哭人了。”
这护崽子也太过了,维奇尔伊想嘟囔,但罗波尔太可爱了,他什么气都生不起来,“爷爷给你买了好多吃的玩的,你看看喜欢什么。”
罗波尔刚吃饱,现在对吃的不感兴趣,玩的,都是一些假的刀剑,他可是用真的,一时还真看不上,但那种毛茸茸的动物玩偶,捏在手心,有点意思。
要是罗波尔选木偶刀剑,他能陪罗波尔一起玩,还能展现魅力,得到敬佩,拉近亲近,但玩偶要怎么和罗波尔一起玩,他一个人就玩得很开心,维奇尔伊还没想到,乌蒂就把罗波尔叫了过去,叫了两遍,没听到,还是莉莉安提醒的罗波尔。
“你要是想继续玩,就不要找妈妈了。”乌蒂语调生冷。
罗波尔傻了,转头看莉莉安,她眨了眨眼,然后罗波尔迟钝地转回头,哭声一下放满整个房间,眼泪啪嗒啪嗒掉,这出乎乌蒂的意料,当场想竖起大拇指表扬罗波尔,他蹲着,抬手擦罗波尔的眼泪,实际上手都没碰到罗波尔的脸,假意安慰,假意心痛,全是假的。
“我必须和普吉夫在一起。”他站起来,“我的孩子不能没有母亲。”
乌蒂犟起来,维奇尔伊那有办法,他妥协,“你想跟着一起,可以,但罗波尔不行,他必须待在这里。”
“可以。”
罗波尔一时忘记哭了,让他一个人待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虽然这里有好吃的好玩的,床很软,还有人伺候,但是他是御人,是军人,要执行任务,以任务为重。
“我不要待在这里。”罗波尔开口,“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莉莉安没出声,乌蒂则一脸爱莫能助,拍拍罗波尔的小肩膀,“这事我说的不算。”
维奇尔伊立马贴上来,挤走乌蒂,“宝贝啊,咱们在这里玩,爸爸妈妈很快就回来的。”
罗波尔不是五岁孩子,又哭又闹起来,乌蒂怕他这样闹,说漏嘴,强行把人抱走,维奇尔伊还没能跟孙子好好亲热,眼睁睁看着被他弄哭的大孙子离他越来越远。
“你们不公平,凭什么把我留在这。”扛在肩上的人越来越轻了,乌蒂紧了紧手臂,加快脚步,“放我下来!”
进了屋子,关上门,乌蒂放下罗波尔,开口的第一句是,“你几岁?”
罗波尔又变小了。
莉莉安进来,有些幸灾乐祸,“儿子没了吧!”
乌蒂盯着三岁,最多三岁的罗波尔看,“你再小一点,可以直接揣肚子里带走了。”
“谁的肚皮揣?”莉莉安俯视一大一小。
乌蒂肯定不行,再说,罗波尔还能再小吗?他怕罗波尔再变小,小到人都没了,“行了,你也跟着走。”
罗波尔上船的事就这样敲定了。
乌蒂骗维奇尔伊,把罗波尔哄睡着了,因为哭得很伤心,最好谁也不要打扰,让他好好睡会儿,自己跟着离开,去了码头。
临走前,他看见老头欲言又止,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不是以罗波尔作为要胁,那就是太危险,所以不让罗波尔跟着,这个威胁会是什么,能让巡洋舰队总司令都不安心。
海上有怪物……
…
马车穿过繁华的街道,辛克要闭眼养神,米索娜就会出来一惊一咋,整间车厢里咋咋呼呼的,这种间歇的神经质行为,查理亚特很是容忍,但是他总感觉米索娜更像是在引起辛克的关注,像个极度缺爱的孩子,用怪异的行为引起注意。
他没什么意味地瞥一眼米索娜。
“你要知道,我昨天一夜没睡吧,不是,应该是好几天没睡过一个安稳的觉了,”米索娜声音高亢,“而且被那种怪物惊吓到,我精神可是很脆弱的,你想想一个正常在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下,看到活生生的人自己把自己剥皮了,而且还想杀你,谁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镇定自若。”
查理亚特就挺镇定的,就米索娜那天的表现,她绝对不是第一次见。
“对了,”米索娜看辛克睁开眼睛,“你们知道那种怪物剥皮怪物是怎么来的吗?”
看米索娜的表现欲很强,辛克摇了摇头。
“都是失败品,从实验室里诞生的怪物。”米索娜讲这个的时候表现得很正常,“骨骼是凭空产生的,但人要研究骨骼从哪里着手?于是那些研究者就从人的身上开始研究,反正骨骼和人体的骨头本质没什么差别,在研究人造骨骼,怪物就产生了,过程肯定曲折复杂,我不是专业的,不了解,但我能肯定,这种失败的药剂成了政府的武器。药剂可以气体的方式进入人体,把人变成怪物,但是药效发作时间我就不太清楚了,讲真的,我感觉发作时间很随便,既能在人体潜伏很长的时间,也能立马就发作。”
查理亚特想起来在瓦格塔的时候,“对御人没用。”
没错。”米索娜痛心地说,“可怜的都是普通人。”
辛克就是普通人,他点头表示同意,“人变成了两个怪物,一个是被剥了皮的血淋淋的怪物,一个是那些还能蠕动的人皮。”他一开口,米索娜就有点毛骨悚然,不是,瓦格塔那次,他真的是第一次见?很专业啊!
“你们碰到人皮是什么感受?”辛克平和地询问。
米索娜就有点说不上来,正常人的一反应是恐惧,以及恶心吧,不然还能是什么,“离我远点?”她回忆起,“软绵绵的摊在地上,像爬行蠕动的虫,踩上去的感觉一定很不好,挺恶心的。”
这就有很大区别了,但辛克没说,说了些恭维的话,米索娜听着很是受用,这飘飘然的样子,查理亚特没忍住,笑了,与辛克交换了一下眼神,没有多说什么。
接下来米索娜添油加醋地说起查理亚特小时候,大多是她捏造的,然后要辛克评评理,辛克认真听着,温和地笑笑,点点头。恶人查理亚特没听,安心闭眼养神,外面似乎安静了很多,他听到教堂里的钟声,十二点了。
查理亚特掀开帘子,看到高大肃穆的多伦大教堂,心中有疑问,他们是要去这里?这种地方也可以当根据地啊!
马车在这里停下,查理亚特下了马车,注意到跟在后面的只有两辆马车,其他的马车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分开的,另一辆马车里,马尔西准备下车,扎哈叫住他,“等等,先把手臂换回来。”
没亲眼目睹他们交换手臂的西琪娜亚猛地扭头盯扎哈。
扎哈肯定不会多余解释,他就是喜欢看乐子,喜欢捉弄人,木吉柴托自认为和他不是一路人,就正经地说,“他这人时间不持久,最多两个小时,现在时间到了。”他对弯腰要站起来的马尔西说,“你的手臂不能离开他太久,不然手臂会烂的,就像尸体一样腐烂。”
马尔西坐了回去,车厢再次变得拥挤,马尔西身材高挑,平常看起来轻盈,但在这么小的空间里,才凸显出他的高大,他真的很高,脸也真的长得不赖。
马尔西抓着手胳膊,上下一推,手臂就这样拿下来了,他仿佛也没想到会拿下来,瞠目结舌,西琪娜亚这才注意到,马尔西拿着的手臂布料和扎哈的一模一样。
“啊啊啊啊,马尔西,疼不疼?”西琪娜亚抱着马尔西空掉的胳膊,“会不会疼死啊!”
“没、没感觉。”马尔西拿着手臂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扎哈取下马尔西的手臂,伸给他,“给我吧。”他拿回手臂,在西琪娜亚吃惊的目光下,接上。
马尔西学着他,把手臂接上,并且动了动手指。
西琪娜亚发现了新大陆,按扎哈的手臂,扎哈不自在,但没阻止,委屈似的,往木吉柴托挤,然后……有蹭,是故意的吧。
“怎么弄不下来?”西琪娜亚试了一下。
扎哈抽回手臂,“小姐,我劝你不要乱动,这条手臂很脆弱的,万一弄掉,就再也接不回去了,那你的朋友就真的成了断臂的残疾人,他长得很帅,少了条胳膊,很可惜吧。”
西琪娜亚被吓到不敢动。
木吉柴托被挤得很不自在,率先下了马车,扎哈就屁颠屁颠跟着下去。
西琪娜亚一下马车,就跟辛克告状似的,讲马尔西的手臂在扎哈哪里,他们还可以交换手臂,然后注意到面前庄严的建筑,“我们怎么到了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