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观察者

作者:奇奇怪怪爱做梦 更新时间:2025/2/5 18:24:00 字数:5366

地下墓室里似乎在举行什么祭祀,数十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紧紧围成一圈,手里提着油灯,低着头,其中一个人看见走过来的尼露,从圈子里往后退几步,绕过来。

“你来了。”一把非常哑的嗓子,“都准备好了,就等你。”

尼露对他恭敬地点点头,“我把见证者带来了。”

那个弯腰曲背的老人才看向尼露身后的人,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默认他们的到场,默认他们的见证。

“这是在做什么?”西琪娜亚伸着脖子往圈里看了看,有些好奇,拉着马尔西要绕过去看,但尼露挡在了前面,她感觉到马尔西的身体僵硬,就抬头看马尔西,看到马尔西盯着那一圈人,眼神带着惊恐。

“本来是不会有人来的。”尼露严肃而庄重地说,“我们不必被人知道,在这个地下墓室悄无声息迎接死亡,但我私心,想留下我们存在的痕迹,而你们是唯一能见证我们存在而又不会影响什么人。”尼露请求地弯下腰。

穿给斗篷的有男有女,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从围成的圈排几排过来,也跟着弯了腰,“拜托了。”

西琪娜亚就去扶这些人,然后看到石床上有个干枯的尸体,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尼露抬起头来,“别害怕,我们不会对你们怎样的,只想请几位见证我们的存在。”

“什么叫你们?”尤塞佩罗从后面走来。

“我们是观察者。”尼露承受着尤塞佩罗质疑的目光,“我们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当然也是无人知晓的存在。”她往后指了那具干枯的尸体,“这是我们的诞生本源,是我们的第一观察者。”

老人看了看几个年轻人,轻声叹息,“在十八年前,我们的第一观察者察觉到时间流向的一丝不合理,就开始观测星空,十多年来,我们发现时间流向就如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便开始于那双无形的大手做斗争,可是我们的出现不能太过明显,因为时间流向会同洪水猛兽将我们从时间流中清除,这是我们必须无人知晓的原因。”

“另外,关于观察。”老人说,“是一项枯燥乏味的记录。”

“你们看到大教堂里的壁画了吧,那上面雕刻的是神阿斯的起源,是一段发生过的历史。”尼露说,“换句话说,时间流必须按照壁画上的内容流动,否则壁画上的内容就不会存在,这就是由过去决定现在。我们往往会认为过去不可改变,现在的自己不管怎么做怎么选择,都会走向既定的终点,但是如果有人能够改变过去,改变历史,那么此时此刻的你我,和未来的你我都是傀儡,被赋予新生,如一枚棋子,安放在时间流里,我们便成了大教堂里的壁画。”

“大教堂里的壁画被你们掩盖了,我们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历史。”尤塞佩罗平静地发声,“真正的历史太老了,你能保证那一定是真实的?毕竟有人有改变时间的能力,你们的存在未必会是偶然。”

“哈哈哈。”老人笑了几下,他用赞赏的眼光看了几个年轻人,“牧羊人人在星空下抬头,星空下有牧羊人正抬头。”

“你认识辛克?”马尔西想起辛克也曾对他说过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时候,记忆有些模糊,依稀是在草地星空下,辛克对他说了一句。

老人摇了摇头,只神秘地来了一句,“看来他见到了第一观察者。”

尤塞佩罗站直,走到老人面前,“老人家,你们把我们带过来除了见证你们的存在,还有什么,跟他有关吗?”

老人看了看尤塞佩罗,点了点头,转过身去,低头看干枯的尸体,立刻就有人上来围住尸体。

“孩子,不受时间流束缚的人,没有过去未来,只有现在。”老人苍老的声音在地下墓室里缓慢回荡,“第一观察者要见他,只是想告诉他珍惜眼前。”

“什么眼前?”尤塞佩罗想上前问清楚,尼露挡住她的脚步,一串低沉的某种古老咒语响起,尤塞佩罗看过去,那些穿黑斗篷的人围着干尸,弯着腰,像是要俯身亲吻那具干尸,嘴里不停地念什么,听起来又像是哀鸣。地下墓室看起来有些渗人。

尤塞佩罗不喜欢和尼露的接触,往后退几步,语调有些冷,“把话说清楚。”

尼露看了看后面那些闭上眼睛、一脸虔诚的老人们,对尤塞佩罗低低头表示歉意,“我们的生命只有一次,也许你会再次看到我们,但我必须说明白,你下次见到的我们,绝不是现在的我们。”尼露看着尤塞佩罗说,“你们经历的无数次失败里,没有我们的存在。”

尤塞佩罗耸耸肩,“观察者的存在对我们来说有意义吗?”他们失败了很多次,不差一次两次的尝试和失败。

西琪娜亚完全不清楚情况,“你们在说什么?”她拉了拉马尔西的手臂,抬头看马尔西听得专心的样子,就放弃离开的想法。

尼露叹口气,“我们观察到了坐标,不过我并不清楚,只有第一观察者知晓。”

尤塞佩罗低看所谓的第一观察者,皱了皱眉,死人不会说话,一想到辛克要去见一个人,难道辛克要去见的人是活着的观察者,他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见观察者,得到坐标,不不,就像他们说的,观察者的出现只是偶然,再次见到的他们,不过是教堂里的普通人而已。

“我们所属的时间流起源坐标是辛克,终点坐标也是辛克。”尼露说,“所以他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因此我们必须换掉奥菲尔。”

“扎哈是你们的人。”尤塞佩罗说,“他也是观察者。”

尼露面带笑意摇头,“他是牧羊人。”

“所以牧羊人在星空下抬头,星空下牧羊人正抬头是什么意思?”马尔西记得晚风吹来,草地柔软,星空灼灼,还有辛克对他说的这句话。

尼露还没有回答,老人们停下,抽出小刀,没有犹豫割破自己的喉咙,纷纷倒地,鲜血从黑斗篷下流淌出来,尼露没有回头看,对着马尔西几人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们的见证。”

西琪娜亚尖声,“你们在做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实在是太诡异了,她直觉穿着黑袍子的尼露也会从哪抽出小刀,然后没有预兆地像这些咽气的老人一样,“你要冷静一点,要是有人欺负你们,我肯定会帮你们的。”

尼露笑笑,“谢谢,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还有点事,现在还不能没结束。”

尤塞佩罗看一眼地上的老人们,“他们怎么办?”

“这里是他们的归处。”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马尔西吞了下喉咙,从那个不清晰的记忆开始,他的意识就一直很模糊,对外界的反应也有些迟钝,后知后觉过来,所谓的见证是一场集体自杀,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究竟是什么不得已,绝望的尽头,唯有如此才能解脱,于是他紧皱眉头,陷入深深的绝望中,耳朵轰鸣起来,尖锐的声音像无数的飞针从耳朵里刷刷刺进大脑,他的头像是要裂开,他弓起背,西琪娜亚扶着他,很紧张的样子,嘴唇一直在说些什么,但马尔西听不清,他的耳朵像是被针一刺一刺煎熬地割下,是他在疼痛中昏厥过去。

“马尔西,马尔西,你怎么了,马尔西。”西琪娜亚试图唤醒马尔西,她摸了摸马尔西的额头,不烫,只微微沁了汗珠。

尤塞佩罗蹲下来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出声安抚了一下西琪娜亚,“放心吧。”

“不是,怎么会突然昏过去。”西琪娜亚满眼担心,“不行,要找个医生给他看看。”

尤塞佩罗按住她的手,“不用。有这条胳膊在,他不会有事的。”

西琪娜亚便低头看属于扎哈的手臂,按他们的话来说,这条手臂是御肢,跟骨骼差不多,能让人有强大的恢复能力,尤塞佩罗看一眼尼露,“先离开这里。”

西琪娜亚背着马尔西走,尤塞佩罗在后面,等了一下尼露,两人走在最后面。

“你和那个谁还要做什么。”尤塞佩罗不记得在查理亚特身边的女孩叫什么,但知道她大概也是观察者。

“多伦大教堂的壁画浮雕下,有真正的历史星空。”尼露说,“我们必须将它摧毁。”

“这么说,多伦大教堂也是你的归处。”

“是的。”

“你们可真了不起。”尤塞佩罗由心地说,“竟然能发现时间流的瑕疵,从而发现虚假的历史,不过时间流对你们没有影响吧,不管时间流如何走,都不会影响你们的现在。”尤塞佩罗实在好奇,“为什么站出来?”

“你又为什么站出来?”尼露不答反问,她颇为激动地说,“戈雅一族的悲惨不就是被时间流扭曲的结果,总有一天,时间流会因为这无助轻重的结果遭到反噬,时间流会停滞,膨胀,最终爆裂。”

尤塞佩罗停下了脚步,表情严肃,这是毁灭,辛克并不是为了一段在历史长河中扭曲的历史,不为个人,也不为谁打抱不平,更不是为了克里斯,他的最终目的只是为了毁灭克里斯,可是对他来说毁灭克里斯很容易,只需要借助恶魔的力量,就轻而易举,但为什么回一次次找上她,重复这七日,七日终不就是毁灭。

出了地下墓室,尼露转身对有些沉默的尤塞佩罗告别,“我们通过报社把你们在多伦大教堂的事发过去了,不出意外执法者会带人来,你们赶紧离开。”尤塞佩罗笑笑,“救我们,又害我们,观察者算是第三方了吧。”

“我必须摧毁多伦大教堂,但是必须有一个正当理由,不被察觉。”尼露义正严辞。

尤塞佩罗倒是无所谓,反正这里是他们的老巢,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问题的关键是,他们该去哪?终于有下落的坐标到底是什么,或许该找辛克问问了,她很少找辛克问明白,在她眼中,这家伙掌握前因后果,做事必然有理由,虽说结果都是失败,但是这家伙没必要骗人,因为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现在的多此一举,她有想过,可能是七日终是个无聊透顶的结局。

告解室窄小,辛克弯腰进低矮的木门,木门薄薄一片,从外拉上,光线暗了下去,只有头顶上有点光线从雕花的缝隙透过来,看清木墙上有磨损的花纹,他抬头环视一圈,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木头清香,另一头有人进来,身量大,一进来,告解室就苦不堪言的发出嘎吱声,那人坐好,清了清嗓子,“愿神圣光照你的心……”

“我不信仰神阿斯。”辛克打断他,“谢谢。”

那头停顿了一下,又自顾自自念,“使你诚心诚意告罪……”

“直言了。”辛克再次出声打断,“我是来见他的。”

那头又静了一下,“回去吧,你来晚了,他死了有十八年。”那头忽然不耐烦,“你的罪是滔天的过,别白费功夫了。”那头说完就愤然离开,留下辛克一人。

告解室又发出了嘎吱的闷声,过了几秒,重归平静,辛克闭上眼,静了静,然后他的上头搭下来一条披帛,他睁开眼睛,将肩头的披帛移开,猫着腰拉开门,从告解室离开。

霞光从云层倾洒到修道院残破的瓦片上,路过的僧童看到辛克,恭恭敬敬地喊:“执事。”

隔着海水,修道院在位于瓦格塔上方,一个孤僻的岛屿,因为隔绝的海水,这里不受暴乱纷执影响,这有连绵不绝的歌声,美妙的梦,神的缠绵,布满了古老的气息,仿佛是开端,也是终末,修道院里有流放到这的罪人,有与世无争的散人,有不得不逃避而此的无辜人,也有因为美妙的梦而来的人。

圣餐早已结束,歌声袅袅娜娜如母亲手中的蒲扇吹去燥热,也似一把柔软的光,将修道院与静沉沉的夜幕隔绝,到中庭的一小段路,天空有一两颗星星,微弱地亮。

祭司长早等候多时,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

辛克看一眼祭司长,停下脚步,他以为祭司长是个苍老的老者,不苟言笑,眼前的祭司长是个很年轻的女人,“您就是观察者?”

祭司长对他点了点头,眼睛里有一丝惊喜,她看了看辛克,对他有敬畏,“你是无处不在的存在吗?”

他听她这话,有些许失落,“看来我来早了。”

祭司长愉悦地笑起来,从她的背后能看到远处地平线上爬起的星星,“从很多年前起,就有人在这个岛屿观察星空排列,这个岛屿上第一个抬头看星星的是牧羊人,上一届祭司长也是牧羊人,我作为罪人来到修道院,接替了他祭司长的位置。”

“你从哪里来?”

“我的父亲是一位报社工作人员,因为一封来自修道院的信,他离开我,到这里,最后葬在这里。”祭司长往前走,她盯着辛克的眼睛,“我找到了那封信,那封信上只有一句话,那句话是第一个牧羊人的遗言,谎言诞生虚假的此刻。”

“认为现在的自己是不真实的。”辛克轻轻一笑,“这是一个颠覆人认知的想法,且无法被证实。”

“我父亲为了证实这个理论,用尽了一生。”祭司长说,“我也会同他一般,用尽一生去证实,尽管在人的眼中,这很可笑。”

“我不觉得可笑。”辛克说话的声音很温柔,“树扎根于土,鸟遨游于天,兽奔腾于地,这些眼见为实就像是已被证实的理论,否定这些理论,就是否认眼前所看到的,否定自己的存在,所以没人会给自己找不痛快来做一些自我伤害的事。牧羊人抬头看星空,星空下牧羊人正抬头,究竟星空是真实的,还是牧羊人是真实的,谁能说得清。”

“你不是可以吗?”眼前的辛克让祭司长证明的成功了,她先是得到了成功,再去努力,就像因果转换,“牧羊人被驱逐到岛屿,终于抬头看起星空,而星空又几个牧羊人,可以想象同一片星空下,无数个一模一样的牧羊人睁着眼睛看星空。可能那些闪亮的星是对人的嘲笑,因为牧羊人眼前的历史星空是虚假的。”

祭司长跪了下来,“我看不见你眼中的星空,但我知道你看到的一定璀璨夺目,如此神奇,为此,我愿意把坐标告知你。”

看来第一观察者身上有起源坐标,辛克弯下腰,捧祭司长的脸颊,“我看到的星空是终,是熊熊烈火毁灭了一切,巨浪拍裂大地,还有可能是白骨覆地。”辛克看见祭司长清秀的眉蹙起来,“我想明白了,你们的出现不是偶然,是阿斯丢弃的恻隐之心,你们是他放在修道院的钥匙。”

难怪恶魔古莎布下七日终,她怕死。

“你是说我们是被精心放在这的棋子。”祭司长不敢相信。

“很可惜。”辛克只能表示遗憾,“你们所看到的,只是阿斯让你们看到的。”辛克说了让祭司长几乎崩溃的话,“我猜驱赶牧羊人的是阿斯。”

“这是陷阱!”祭司长坐到地上,“星空下牧羊人正抬头,你早就猜到了。”

“别悲观。”辛克说,“至少你让我知道了坐标是真的,我很感谢你。”他抬头看星空,“不过,这是你最后一次看星空了。”

“所以我不是第一观察者,”祭司长苦笑一下,“是零位观察者。”

天亮,微微能看见几颗银色的星星,眨眼就不见了,僧童打好水,提起水桶倒进水缸,他的僧衣被水打湿了一片,距圣餐开始还有时间,他去换了件僧衣,撞见执事抱着那个妖艳的祭司长,执事低头看他,“你叫什么名字?”

僧童快速低头,一只白皙的细手垂入眼帘,软而无力,又白得吓人,他哆哆嗦嗦地说:“扎、扎……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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