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春风轻拂面庞,带着丝丝缕缕的和煦气息,沁人心脾,湛蓝天空不见一丝云彩,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着实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转转吧,适当晒晒太阳对身体好。”
吃过早饭,女孩像只欢快的小鸟,蹦蹦跳跳来到厨房,只探出个小脑瓜,对着里面还在刷碗的纽拉说道。她那活泼可爱的腔调,活脱脱像极了满心期待春游,兴奋得不行的孩子,让人根本没有抵抗力。
纽拉以往因失去女儿,孤家寡人,加上行动不便,沉浸于过去,不得不把自己牵绊在这永无天日的弹丸之地。身体的状况是很容易影响人的情绪和想法的,常年无光加上抑郁惆怅难免会对身体和精神造成一些无可挽回的损伤,这时她就需要作为枢纽建立起纽拉和自然的联系,帮助她慢慢调理身体。
“好,等我刷完碗,你先去换身衣服吧,外面太阳很好,穿现在这身太热了。”
纽拉抬起湿润的手掌,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水,转身面向女孩,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轻声嘱咐着。
“好。”
女孩像只小兔子一般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厨房,一段时间后,纽拉整理完了本就为数不多的家务,来到了客厅。
“来,让母亲看看你换的咋样。”
“啊?没必要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该穿什么我心里有数。”
女孩略带羞涩,小声嘟囔着。
“我也知道,但是当母亲的就是不放心嘛。”
“那行吧。”
女孩瞧着纽拉那近乎恳求、惹人怜惜的神色,从她那双已然失明的眼睛里,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份渴望与女儿亲近的热切想法,心瞬间软了下来。
“可以,很适合,你穿这些想必一定很好看。”
女孩走上前去,纽拉伸出双手,缓缓抚摸女孩身上的衣物。她轻轻蹲下身子,动作轻柔,从女孩穿着的凉鞋开始,慢慢往上,指尖滑过裙摆,又落在小腹处轻薄的衬衫上,一边细细感受,一边嘴角含笑,嘴里不停念叨着。
可没一会儿,纽拉的手掌继续上移时,动作陡然顿住,她微微皱眉,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异样,手掌停在了一个极其微妙的位置。
“啊呀——您干啥呢这是——”
女孩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微微往后退了些许,语气里满是嗔怪。
“卡儿——虽然母亲现在失明了能力有限,但是我还是会努力想办法赚钱的,不论如何,你可不能委屈了自己,不要舍不得花钱。钱赚了就是用来花的,花在吃喝上不寒碜。”
纽拉语重心长地劝诫着女孩,脸上满是坚定与惭愧,仿佛是在自责自己没有早点找到她,让她吃了这么多苦。
“嗯,嗯,我知道,我没委屈自己。”
对此女孩也很懊恼,这东西真没办法。她知道自己如果反驳一句的话,纽拉能滔滔不绝地还她十句,索性支支吾吾地在一旁点头答应。这事就这么翻篇了,纽拉检查完女孩合身的穿着,便回房间换上自己准备出行的衣服。随后,二人并肩走出了房门。
外面凉风悠悠,太阳高悬天空,洒下暖烘烘的光。轻柔的微风拂过,吹得树丛沙沙作响,像是大自然奏响的舒缓乐章。温暖的气流轻轻包裹着她们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清风在衣服的缝隙间穿梭,带来一阵惬意的舒爽。这般宜人的氛围下,女孩情不自禁,轻声哼起了歌谣,思绪也飘回到那些与阳光一样温暖美好的往昔。
“好大的太阳呀。”
女孩抬起脑袋看向天空,伸出一只手遮住阳光,向远处眺望而去。突然,一道恰如其分的阴影帮她驱散了烈阳,女孩向旁边看去,发现纽拉打开了那只精美绝伦的花伞。
“您什么时候把这把伞带来的呀?”
女孩满脸疑惑,忍不住出声问道。
“你猜呀——”
纽拉俏皮地轻笑一声,故意卖个关子,就是不告诉女孩。
“这东西挺沉的,要不还是我拿着它吧。”
女孩看着花伞厚重的装饰提议道。
“这可不行,我要好好为我女儿遮挡阳光,你也别替我担心了,能为女儿做点事我很开心,这点小重量我才不放在眼里呢。”
纽拉像个倔强的小女孩一样把伞柄抱到怀里,微微侧身,小嘴一撇,煞是可爱。
“那好吧。”
女孩无奈地应下,心里却泛起一阵暖意。这就是为人父母啊,很多时候,你的父母不怕你麻烦他们,怕的是你不让他们麻烦。幼时的无微不至到往后的渐行渐远,随着儿女能力的逐步提高,他们能接触你、和你说上几句话的机会也越来越少。所以从某种层面来说,独立是一种孝顺,依赖也是一种孝顺。
没走多久,二人便离开了喧嚣嘈杂、乌烟瘴气的城区,来到一片宁静纯净、仿若世外桃源的旷野。扑面而来的,是自然花草馥郁的芬芳,混合着泥土质朴厚重的气息,瞬间让人神清气爽。旷野前,一条青石小路蜿蜒伸展,直通旷野深处,小路两侧的石头上,布满了岁月沉淀下来诉说过往的青苔。
整条小路中间低两头高,旁侧皆是青石累成,这独特的结构似乎有一种别有风味的诱惑力。女孩蹦到了左边的青石之上,沿着青石向前走去。至于为什么?这就像小孩子在城堡里看到平坦的地面和直通城墙的楼梯会选择楼梯一般,为的就是享受这种高屋建瓴、执剑四方的风云气概。
“卡儿?你跑哪去了?”
纽拉停下脚步,尽管双眼失明,什么也看不见,但还是下意识地转动身子,四处张望着,声音里透着一丝焦急。
“吾已莅临高山之巅,长风——旷野——皆匍匐在我的脚下!”
女孩站在青石上,扯着嗓子,故作严肃地大声喊道,那模样,像极了威风凛凛的小将军。
“呵呵——小心点,别摔着了。”
纽拉听到女孩那稚嫩又故作成熟的声音,忍不住轻笑出声,眼里满是宠溺。
“哎?母亲,你右手边脚下,对,就是那里,有根狗尾巴草,麻烦帮我递过来——”
女孩在上面东张西望,突然发现目标,连忙喊道。
“啊?是这个吗?你要干啥呀?”
纽拉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顺从地弯腰,把旁边的狗尾巴草摘了下来,伸手递给上面的女孩。
“等下啊,还差一样东西,我找找——算了,就它了,凑合着用吧。”
女孩在上面一阵摸索,从角落处拿起一根不算特别直的木棍。她把狗尾巴草尾端叼在嘴里,右手持棍,腰板挺得笔直,目光“犀利”,直直地看向那焰阳未竟的远方。
“噗——”
纽拉虽然看不到女孩此刻“威风凛凛”的姿态,但还是在脑海里想象出了那略显滑稽、可爱的画面,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没过多长时间,二人便来到旷野,女孩目光如炬,举目四望锁定目标,拉着纽拉的手往收完的地里走去,她的目光直直地锁定住那一群苟延残喘的残兵败将。
“哎?卡儿,你要拉我去哪啊?”
纽拉被拽着往前走,心里满是好奇,开口问道。
“我们去开辟一条前人未曾尝试的道路!那条路的终点埋藏着巨大的宝藏。”
女孩一边说着,一边握紧了手里那根略微弯曲的木棍。
行至半路,伴随着女孩手里木棍那强有力的横扫重击,矗立的秸秆应声落地,激起一层泥土气息。
“咳咳——卡儿,你这是从哪学来的?咱是贵族,更是女孩子,可不能如此粗鲁。”
纽拉被尘土呛得咳嗽几声,连忙退后几步,捂住口鼻,另一只手在空中扇了扇,试图驱散弥漫的尘埃。
“您不是说过会永远支持我吗?有些循规蹈矩的贵族礼仪大可不必理会。您也来试试,可好玩了。”
女孩满脸调皮的坏笑,像个小机灵鬼,跑回到纽拉身边,随手捡起一根木棍,塞到她手里,双手紧紧握住纽拉的手,帮她握紧木棍,眼里满是期待。
“你就记住这些话了,真是的,我支持你可不代表着我要和你沆瀣一气。”
纽拉轻笑一声,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女孩凑过来的鼻子,把她的脸轻轻推了回去。
“哎呀,人总是要尝试新事物的,总是按部就班地重复多无聊啊,看在今天天气这么好还有你女儿的份上,就一下,就一下,好嘛好嘛——”
女孩咧着小嘴,双手紧紧拉住纽拉的胳膊,左摇右晃,撒娇的模样让人无法拒绝。
“行行行,别摇了,别摇了,我弄还不行吗?不过,我可不怎么会。”
纽拉拗不过女孩,只好无奈地答应。
“没事,结果不重要,有个尝试的过程就好了。”
女孩拉着纽拉的手牵引着她来到了一个比较矮小瘦弱的秸秆面前。
“好了,母亲,你的敌人现在正站在你的前方对你发起挑衅,出刀吧——”
女孩绘声绘色地说道,仿佛眼前真的是一场激烈的战斗。
“真是的,你呀——”
纽拉握住木棍朝着前方轻轻挥动,精准无误地打到了秸秆之上,尽管纽拉没怎么用力,技巧也很生疏,但耐不住敌人更弱,秸秆根本招架不住,被瞬间打倒在地。
“漂亮的一击!母亲,你很有天赋——要我说,以后咱俩弄个组合出道都行了,名字就叫,就叫——秸秆双侠,咋样?”
女孩兴奋得原地蹦了起来,对着纽拉用力鼓掌,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那模样,比自己打了胜仗还高兴。
“别拿我开玩笑了,你这丫头——”
“嘿嘿——我这是在为您着想啊,您一直以来缺乏锻炼,身子骨弱弱的,我这不想办法帮您好好锻炼锻炼嘛,再说了,这种锻炼方式不有趣吗?”
女孩一边说着,一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你呀,就会哄我开心。”
“我之前说的话可不是空穴来风,终点处是真的有宝藏哦。既然您不想动手,那就跟在我身后,我来保护您。咱披坚执锐、长驱直入,定能护主周全。”
女孩说完,迅速扔掉手里那根不太称手的木棍,抬手召唤出玫血骨杀。刹那间,巨大的骨镰出现在手中,散发着丝丝寒光。女孩挥舞着骨镰,在前面为二人开路,锋利的镰刃砍向那些秸秆,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如同牛刀杀鸡一般游刃有余。
没多久,二人就杀出了秸秆大军,来到了一处空旷的田地,纽拉弯下腰拄着膝盖大口喘气,相比之下身手矫健的女孩就没那么多事。
“嘿嘿——母亲,我们到了。我跟您说,这些野菜可好吃了,不仅数量多,还很有营养,回去随便做道菜那滋味简直,啧啧啧——妙不可言——”
女孩一边说着一边俯身在地上摘着野菜,满眼挂满小星星。
“你还认识野菜?别认错了,到时候食物中毒可就不好了。”
纽拉看不到那些野菜,不由担心起来。
“没事的,我对他们很熟的,您就放心吧。实在不行我先帮您试毒,过几天您再吃。”
在若城时,村里的张大爷出去砍柴时经常带着他,也正因如此,他对外面这些野菜熟悉的很,尽管这么多年不接触了,但是甫一见到它们,往昔回忆还是能够顿时涌现的。
“哪有女儿帮母亲试毒的,净瞎说——既然你这么自信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嘿嘿——嗯?母亲,您这是——哎呀,都怪我,不该跑那么快的。”
女孩正开心地摘着野菜,不经意间一抬头,注意到纽拉一直曲着左腿,用右腿勉强支撑着身体。她赶忙凑过去仔细查看,在纽拉脚踝处,看到了一抹醒目的嫣红。
“没事的,一个小口子而已,不碍事。”
纽拉满不在乎地说道,试图安慰女孩。
“这可不行,我可不能让您承受哪怕一丝一毫的风险,野菜摘得也差不多了,我们回家吧。外面不好弄,我去帮您找点药。”
女孩一脸严肃,语气坚决得不容置疑。
“真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就只是划了一个小口,很快就会好的。”
“我意已决——”
女孩不由分说,把装野菜的篮子轻轻放到纽拉手里,随后蹲下身子,稳稳地把纽拉背了起来,沿着来时的路,一步一步往回走。纽拉见女孩态度坚决,便不再阻拦,只是静静地趴在女孩背上,任由她背着自己走在回家的路上。此时,斜阳的余晖倾洒而下,给二人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画面温馨而美好。
“您先等一下,别乱动,我去去就回——”
回到家后,女孩小心翼翼地把纽拉放到沙发上,又贴心地给她倒了一杯水,说完便急匆匆地转身离开房间,在离开房间时,一道细小的红光飞速地从女孩身上飞到了客厅的阴影里。
“等等?不对,您这——”
一段时间后,女孩拿着药回来了,还没进门就闻到一阵饭菜的香味,她顿时意识到了不对劲,打开门便看到纽卡在厨房进进出出。
“卡儿,回来了?快来吃饭吧,你不是想吃那野菜吗?我帮你做了。”
“我不是嘱咐过您不要乱动吗?真是的,您把女儿的话当耳旁风了——”
女孩心里又急又气,双眼微微一沉,嘟着嘴,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呵呵——母亲的身体没那么娇贵,还完全没到一个小伤口就动弹不得的地步。”
纽拉一边解下围裙,一边笑着解释。
“唉——我不管,您先别忙了,先过来把药上了——”
女孩双手抱在胸前,坐在沙发上,两条小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着,满脸写着不高兴。
“来了。”
纽拉走到女孩面前,轻轻坐下。女孩微微俯身,小心翼翼地握住纽拉的脚踝,动作轻柔地把药敷到伤口上。在敷药时,女孩近距离看到了纽拉脚踝处白皙娇嫩的肌肤,那肌肤薄得如同蝉翼,仿佛稍微用力,就能划破一般。
“嗯?卡儿——我的脚踝有什么问题吗?”
纽拉察觉到女孩握着自己的脚踝待了有一段时间不禁疑惑出声。
“没事,您的皮肤保养得很好,是每天拿牛奶洗脚吗?”
女孩半开玩笑地说道。
“噗——都快揭不开锅了,我哪有那条件——好了好了,上完药就先吃饭吧。”
纽拉被女孩的话逗得忍俊不禁,笑着催促道。
“行。”
女孩应了一声,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
一阵愉快的用餐时间过后,纽拉早早回房休息了。女孩确认纽拉熟睡后,轻手轻脚地走进她的房间,蹲在床边。她手里握着一只风笛,缓缓靠近纽拉脚边。紧接着,悠扬的万籁一心旋律流淌而出,好似一首轻柔的安眠曲。在这美妙的旋律中,纽拉睡得愈发香甜,脚踝处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起来。
如果直接在她面前使用万籁一心,那样奇幻的东西太过突兀,容易为厝火积薪,即便当下安然无恙,但也会埋下崩塌的殃种,所以只能秘密进行了。在确定纽拉伤势完全好后,女孩这才放下心来,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留下一片静谧与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