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痛、虚无、空虚孤独.......
即便昏迷、不省人事,这些负面情绪依旧折磨着弦月,让她好似被困在一个永无止境的噩梦中,失去主观行动意识,长久饱受折磨。
奋力、挣扎,再迈一步.......
脱离困苦,找回自我,意识先一步苏醒,无措、疑惑,等待,随后睁开双眼,恍若隔世,陌生的一切,刺痛的身躯,满脑的不解。
入目是陌生的青灰色帐顶,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草药香,与记忆里军营的硝烟味截然不同。恍若隔世的恍惚感漫上来,浑身骨头像被拆开重装过,稍一动便牵扯出尖锐的疼。自己不是坠崖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哎?醒.......你醒了?多休息会儿,先别起身。”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门口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弦月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梳着双麻花辫的丫头端着一碗粥走进来,见她正吃力地撑着身子想坐起,赶忙将粥碗放在桌边的木几上,快步跑过来扶住她的后背,轻轻把她按回床上。
“是你救了我?”
弦月低头,目光落在盖在身上的轻绿色被子上,料子柔软,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她对着丫头愣愣开口。
“不算是,是常来我们府里送鱼的的渔夫救了你,他当时捡到你的时候你浑身都是血,身体快凉透了,都以为你快死了呢。没想到你这样都能康复过来,可喜可贺——”
说着,她还对着弦月竖起了大拇指,笑容格外真切。
“这样啊........那确实是大难不死了,多谢搭救,渔夫的话,等我行动方便了一定亲自去登门道谢。”
弦月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对着她抱拳郑重出声。
“哎?轻点,你身体还没恢复呢,要是因此落下点什么毛病,我又要挨我们公子的教训了。”
见弦月如此动作,她瞬间慌了起来,赶忙把她扶倒。
“公子?”
弦月敏锐地抓住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个呀,就是——”
“小青——你在里面干啥呢,快点过来呀——”
门外突然的催促声打断了她将启的长篇大论。
“来了,马上!我还有事儿,没办法给你细说了,晚会儿我们公子回来会亲**问伤者的,你不用着急。对了,记得把粥喝了啊——”
说完,她便火急火燎地往外跑,转身时没注意桌角,膝盖咚地撞了上去。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怕弦月笑话,只咬着牙闷哼了一声,揉了揉膝盖便飞快地跑远了,连门都忘了关。
“不知道如山将军他们怎么样了,真是的,怎么会突然下那么大的雨........”
屋子里再次剩下弦月一人,她躺好对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道。
“唉——不论何时,我........终究...........还是无能为力吗?如果.........唉——”
弦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侧过身,但这个姿势对她一个人来说并不方便,后退便如初躺平,停滞则持耗精力,前进也没有依靠,空空如也的前方让她回忆起坠崖绝望的那一刹,飘摇的归舟能在梦里寻见停泊的港湾吗?
很快,闭目养神的弦月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她缓缓睁开眼坐直身子。
“医师和我说了,你的身体没有大碍,只需静养几日便可痊愈。”
一位衣着平平、面容朴素但整洁利落的男子走了进来,打量了一下弦月的面色出声道。
“多谢公子相救——”
弦月轻声道谢,语气诚恳。
“还有一样就是,你的眼睛应该没问题吧?医师目前还无法诊断你双眼的病根。”
男子找了一个椅子坐下,摆手道。
“这个呀——没事的,这是天生的。”
弦月顿了一下,随后意识到自己那猩红的双眼,缓缓解释道。
“那就好,对了,你是哪里人啊?看你这副样子不像是祥龙帝国的人,而且又为何会负伤出现在湖边呢?”
男子打量着弦月猩红的双眼与皎洁的银发,疑惑出声。
“实不相瞒,我确实是从外乡来的,至于具体地点我也有些忘却了,伤的话........是我在突然遭遇暴雨时不慎随瀑布坠落弄的。”
弦月组织了一下措辞,缓缓说道。
“暴雨........这暴雨确实来的奇怪,听附近居民说刚才还是大太阳,下一刻便下起了滔天大雨,甚是诡异。那里毗邻伏休,许是伏休的巫师做的鬼。”
男子抬头,回忆起那天的诡异天气,眉头微蹙。
“巫师?伏休居然还.........唉——世事难料。”
弦月的眼瞳猛地一震,随即无力地垂了下去,像被戳破的气球般瘪了下去,声音里满是苦涩。她之前只知伏休兵力不弱,却没想到对方还掌握着这样诡异的力量,如山军的败局,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对了,敢问公子这里是?”
弦月压下心头的沉重,问道。
“这里是太子府。”
男子淡淡回答。
“!太子府?那您是?”
弦月猛地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向眼前的人,声音都有些发颤。
“咳——正如你所想。不过不用太过拘谨,我只不过是一个有名无权的闲杂人士罢了。”
男子看到弦月眼里高升的震惊赶忙伸出手向下压了压,有些无奈地解释道。
“闲杂人士?”
弦月皱起眉头,显然不信。太子再怎么说也是储君,怎么会用闲杂人士形容自己?她没有追问,只是静静等着下文。
“刚说就忘了你外乡人了,你有所不知,我的父皇——也就是当朝天子,沉浸占卜谶言,招收了许多卦师,他听信这些人的胡诌之语将我流放到这毗邻边关之地。”
太子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嘶——那看来这一切就都不奇怪了,我说为啥朝廷的补给迟迟未到,原来内里的果肉早就被蠹虫啃食了。”
弦月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她攥紧了拳头,愤怒得咬牙切齿。
“朝廷补给?”
太子的眉头也深深皱了起来,语气变得严肃。
“不瞒您说,我先前被如山将军所救,后随军打仗,死战不退,如此僵持之下朝廷的补给却一再延后,甚至以各种理由推脱掉,即便如此,我军依旧奋战,初捷未热便惨遭天灾,流落悬崖,其余如山军士兵估计九死一生。”
她说着,声音渐渐低沉,眼眶也有些发红。那些一同作战的同伴,那些鲜活的面孔,如今或许都已葬身洪水之中。
“他们居然!简直欺人太甚!待我明日赶赴京城,面奏父皇,一定要将这群祸国殃民之人绳之以法!”
太子猛地攥紧拳头,狠狠砸在旁边的木几上,碗碟被震得叮当作响。他霍然起身,胸口剧烈起伏,满脸愤懑。
“别!没用的,你的父皇能听信那群卦师的话将自己的孩子发配边疆,你认为他会听信你的一面之词吗?到时候不说事情成败,不光是你,整个太子府的人都会遭到清剿。”
弦月急忙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那........那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胡作非为?唉——难道.........天要亡我祥龙帝国吗?”
太子的动作僵住了。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弦月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所有的怒火,只留下刺骨的寒意。他无力地坐回椅子上,双手撑着头,声音里满是绝望。
弦月也沉默了,一筹莫展。她看着太子颓丧的模样,心中同样沉重。本以为遇到太子是转机,可如今看来,他们都被困在了这绝境里,前路一片黑暗,看不到半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