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云一关,似乎等闲。看时容易,透时即难——”
在摇曳着赤红火焰的地下室内,身披黑袍的老人,正以极为肃穆的神情,念念有词。
“森罗万象,从教侧目,三世诸佛,迥绝跻攀——”
而在他的不远处,同样身披黑袍的女性,在接出下一句的同时,向上张开了自己的手。
“一径古松苔藓斑……!”
继而,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久久回荡在有限的空间之内。
“我说……妈妈。”
站在两人对面的殷以助掀开黑袍的宽大帽子,以不能理解的表情望着台阶上的两人。
“你和爷爷一大早就叫人起来,为的就是这个?”
“什么?这事?这可是十分重要的事。”身披黑袍的女性让自己的脸露了出来,方才的那副夸张之感霎时消散,她看着面前的儿子又说,“不过爸爸的衣服让你来穿,好像是大了那么一点呢……”
“因为我本来就没有爸爸高啊。”殷以助说着,望向同样摘下了帽子的爷爷,“接下来还有其他事吗?我今天必须要早走,如果还有的话……”
“祝福的仪式已经结束了。”老人向着孙子微笑,“另外时间上也已经差不多了。”
“什么!?”闻言,殷以助大吃一惊,方才他都保持着直立的姿势一动不动,现在低头一看手腕,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居然已经这时……啊!妈妈!今天早上要吃什么?”
听到这话,作为母亲的杨若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笑。
“我忘记做了……”
“为什么又会发生这种事啊——!”
再没有去多费口舌的机会,殷以助一边发出迟到边缘的惨叫,一边转身冲向通向上层的旋转阶梯。
幸好!在家里还有以防万一的储备面包在!
殷以助飞快地撕开了面包的包装袋子,同时把抄起来的一盒牛奶,匆匆忙忙地塞进了刚背上的斜跨包里。
“小助——”
杨若呼唤的声音,从楼梯那边传了上来。
本来已经打算冲出去的殷以助停下脚步,硬生生地向后扭头。
“怎么了——妈妈——!?”
“今天的你也很可爱呦——”
杨若的声音再次传来,但那实在是预想外的内容,却是让殷以助整个人不禁向地一倒。
“真是的……我出门了!!”
带着因害臊而升起的满脸热度,殷以助在推开门后,一口咬上面包。
虽然他觉得杨若是故意打趣自己,但实际上杨若的话却没错。
殷以助今年16岁,正要步入高中阶段,可他不管是在身高还是长相的方面,都完全没有那种很发育开的感觉。
166公分的身高,清秀且端正的面庞,一双大眼睛配上总是很乖顺的神情,使得他不管怎么去看,都是一个稚气未脱的纯洁少年。
天机学院。
这是殷以助正要上的高中。
而今天正是学校通知的报道之日。
用寻常的手段……恐怕是赶不上了!
虽然一开始也想过打车之类的,但双休日这种时间本身就有很大的堵车风险,要是运气不好给碰上了,说不准还不会有骑自行车快。
可就算是骑自行车,也必须等红灯和按规定走道才行!
殷以助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便以最为节省时间的跑步方式前进。
从今天起,我要做一个全新的自己——
明明直到今早睡醒为止,都还是下定决心这样想的!
从初中升上高中……就要从原本傻傻慌张、灰心丧气的殷以助,变成聪明可靠、成熟稳重的殷以助!
但怎么眼看着就要破功了呢……!?
因为内心的情感奔涌,正奔跑在人行桥上的殷以助,迈出去的右脚很不幸地踏在了上三级的台阶沿上。
“哇啊——”
他本能地发出了叫声,身体伴随着右脚的滑下,整个地猛向前栽。
如果保持这个势头,那殷以助的脸毫无疑问地会直接跟台阶接触。
但他通过一个手按地的空翻落在了更前面的台阶上,只不过因为这个动作实在做得太急,导致他虽然双脚成功落地,身体的重心却是不稳,紧接着就向后仰去。
“危险……!”
一道声音响起,紧接着殷以助便感觉自己的左手被人握住,在身体回拉的过程里,他的右手又被另外的一只手给接过。
发生什么事了?
本能的抬头仅在一瞬。
一瞬间,殷以助发现自己和伸出援手的那人,拉近到了鼻尖几乎要贴在一起的亲密距离。
女……
女孩子……
意识到现状花了三秒。
殷以助慌慌张张地叫出“对不起”,继而慌慌张张地别开脑袋,把脸转向一边。
“真的……那个,很对不起。”
“不……”
脑袋比对方还要慢地反应过来,言冰凝看向自己的手。
在她的手心已经没有对方的手了,刚才殷以助在道歉的时候,就已经飞快地把自己的两手都给抽了回去。
现在,他的样子甚至就像是在表示自己没有冒犯的想法一般,两只手臂齐齐地背在身后。
言冰凝看向他通红的脸:“你再说一句话……?”
“哎?”
殷以助惊讶了,在这种突发情况之下,他本来就很手足无措,如今忽地听到这么一句,更是一下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
言冰凝误解了他张大眼睛的沉默,她稍微轻咳一声,然后说:
“不好意思……那个,只是有点好奇。”
好奇?殷以助不太明白,眼角余光注意到一旁台阶之上,赶忙弯腰伸手。
“这个……是你的包吧?”
他以双手把东西递过去,显然它之所以会落在地上,是少女为了帮他导致。
“谢谢。”言冰凝把东西接过,向着殷以助微微一笑,“你的声音,很好听。”
“咦……?”
殷以助愣住了,一时说不出话,只能呆呆地看着言冰凝向他摆手。
“在上台阶的时候,要比平时走路更加注意安全哦。”
她说完就转身走了,那长长的、末梢微曲的长发荡过殷以助眼前,淡淡的香气,好似静谧绽放的花。
“知道了……”
殷以助喃喃地道,继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本以为迟到是即将破坏自己目标的危险事件,结果现在看来——
似乎和这名陌生少女的相遇,才是最为不可抗力的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