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印的本质是一种赐福。
这千年间林轩苏并不是没有怀疑过，毕竟如今的人类想要对抗灰烬造物也必须主动沾染烙印，烙印带来痛苦的时候也同样带来了力量。
他只是从未想过灰烬大公背叛反抗菲特兰迪亚·恩洛斯的可能性。
在林轩苏看来，坐镇四洲的大公们与君临中洲的王是一体的，他们代表彼此之间的意志，猜忌猜疑都不曾存在。
他分明记得自己和诸位神选血战这四位大公时，他们展现出来那狂躁不息的战意以及对人类与众神的深切憎恶。
林轩苏从来都不觉得他们会背叛菲特兰迪亚·恩洛斯。
即使是千年之后的现在。
“如果那四位大公真想你死就不应该拦住我们的去路，神选聚集起来远比我独自面对你胜算更大。”林轩苏冷声说。
不知不觉他的牙齿间已经互相打磨起来，林轩苏不应该再次回忆起那些鲜红色的过往，为已经逝去之人缅怀伤感只会徒增他精神上的痛苦。
“自大。”黎丝瑶扯住了林轩苏的衣襟，她盯着那双被仇恨蒙蔽的双眼厉声说，“我能杀死你们的神，也能杀死你们。所谓的献祭之斩不过是四种烙印中和赫利俄斯赐福时爆发出的灰烬能量波动，没有烙印的帮助你们什么都做不到。”
林轩苏不再与之对视，如今的他已经失去了与灰烬君王对视的决心与勇气。
得知真相后的他只感觉心口一片冰凉。
难道神选们的牺牲是无谓的？难道他们一路艰辛浴血走来都被蒙在鼓里？难道他们只是永生不死的大公们举起叛旗时押落下的棋子？
等到大公们于这个众神与君王都殒毁的时代重新复苏，将再也没有人能阻拦单独被神圣元素眷顾的他们。
这就是他们最初所期望所等待的时机？这就是他们千年之前所设计的最终结局？
大公们将会如愿。
失去了神选的五洲之岛无力再面对拥有着无上伟力的四位大公。
不。
变数就在他眼前。
他为了对抗那个大公终将重新复苏的未来已经在这个世界奔波千年，现在他确信自己已经找到了应对的方法。
“讲诉你的索求吧，格兰瑟姆·卡尔。”黎丝瑶微微仰起头，她眸中深红渐变得鲜艳，颊边青丝染上雪白，烙印正灼烧着她的血液，“别和我说你只是想问这种无聊无意义的问题。”
林轩苏缓缓抬起头，与那双赤红的眼睛对视。
千年之前神选引领格兰瑟姆·卡尔曾经献祭了决心与勇气，他直面过灰烬君王菲特兰迪亚·恩洛斯。
千年之后林轩苏又重拾了决心与勇气，他正面对着黎丝瑶。
摩天轮缓慢转动，终于将这间座舱运上了最高，波光粼粼的人工湖与跨江的巨大桥梁显现于窗外。
“杀死所有灰烬大公。”林轩苏沉声说出了他的诉求。
黎丝瑶为之一怔。
她下意识地想林轩苏怀中退出去，却又被林轩苏拉回到怀中。
“碾碎他们的烙印，毁灭他们的灵魂。”林轩苏看着黎丝瑶仿若灼烬的双目语气顿挫地诉说着，“我要他们再也无法苏醒新生，我要永远地埋葬他们。”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黎丝瑶皱眉质问。
“我知道，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林轩苏并不避让，他以决心满溢的目光回应质问质疑，“你憎恨他们，我也憎恨他们，我们是复仇者，我们会为他们准备落幕，他们永远都别想统治这个世界。”
黎丝瑶突然放声笑起来。
她笑得那样张扬，笑得那样疯狂，笑得那样畅快。
“天真！你真是太天真了！明明什么都不懂却作出了一副理解了我的样子！”女孩猛然抓住林轩苏的领口，将他的脸几乎与她贴在一起，愤怒在女孩几近扭曲的面孔上流露无遗，“可是你又说得太好了！我的确想要他们死！我要碾碎他们的烙印！我要毁灭他们的灵魂！我要让他们永远化作无用的尘土！”
她一把将林轩苏松开，随即张开双臂。
“为逆臣准备他们应有的落幕。”黎丝瑶轻声说，“他们不会如愿的，这才是他们应有的结局。”
少女恢复了她原本的清丽声色，好像之前的癫狂从未存在过一样。
她望向林轩苏的目光变得柔和舒静楚楚动人。
“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吧？我们会一起见证那场盛大落幕的，对吧？”
黎丝瑶环搂着眼前少年的脖颈倚靠在他的怀中，她贪婪地吮.吸闻嗅少年身上气味，面露陶醉之色。
“在那之前，我们不会分开的。对吧？”少女爬凑到他的耳边，又低声问。
林轩苏不再看怀中女孩，他的视线此刻再次落在了窗外，他看着远处轻泛着银波的江水。
“是啊，直到我们达成夙愿之前。”就像签下了出卖灵魂的契约一般，林轩苏轻声表达了赞同。
千年之前的仇敌，千年之后为彼此立下无悔的誓言，他们今后会共同在这个残破朽败的世界上继续前进。
“多抚摸我吧。”少女轻轻触碰着林轩苏那只仍留在裙下的手，她渴求般地说。
就像堤坝将闸门升起，那股莫名的抵触和矜持情绪都随着洪流倾泻而远去，林轩苏内心的野兽再也压抑不住。
他解开了女孩的腰带，那件雪色的毛呢风衣随着衣料摩挲声轻然落地。
她纤细腰肢微隆胸脯此刻显得那样诱人可口，她白皙脖颈红润耳垂此刻显得那样动人心魄。
灵魂上的依赖也会让肉体彼此吸引么？
林轩苏并不清楚，他觉得现在自己一定是不理智的。
但复仇者又何须理智？埋藏内心疯狂扭曲的澎湃复仇欲望才是支撑他行走至今的根本理由。
他们初次的缠绵本该如此。
但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之际，扭曲的情感歪斜的依靠就已经注定与他们相伴，现在就令他们如愿命运未免也显得太过温柔。
所以当座舱随摩天轮转动往下降落的那一刻，他们都听见了金属断裂弯折的声音。
这座高达一百八十公尺的钢铁巨兽在支架尖锐刺耳的悲鸣声中倾斜震颤。
乐芙白银之眼即将垂直砸向人工江面和大桥。
降落转而坠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