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料摩挲窸窣。
黎丝瑶在林轩苏的牵扶下轻然躺进雪白被窝中，她始终拉着林轩苏的手，温热。
松手。
手又松开了。
心和身都凉下半截，发抖。
林轩苏起身将被子往上提了提，盖过了黎丝瑶的双肩。
“别走……”她从被子下伸出手。
林轩苏沉默半刻，随后静静地也伸手，他们又将手牵在一起，分享着彼此的体温。
不想分开。
害怕被抛弃被丢下。
黎丝瑶一点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她以前那样期待那样渴望的初次结合如今已经实现，然而结果却与想象中截然相反。
就好像林轩苏夺走不仅是她的纯洁，当夜色褪去那刻，她的安全感她的生存意义她的存在价值似乎也都一起被夺去了。
在此之前，黎丝瑶至少还有着引诱林轩苏的动力，她至少还有想要做的事情，她告诉自己每天应该如何去做，然后照做。
然而现在，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什么都不复存在。
作为黎丝瑶，她什么都不曾拥有过。
似乎只剩下林轩苏，只剩这个喝下她的血霸占了她初次的男人。除此以外，她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林轩苏与她之间的联系有多么薄弱，薄弱到似乎只剩下了肉体关系。
她和派翠西亚的玩笑话现在成了真，她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如果林轩苏厌倦了她对她失去了兴趣，她大概也会就此被抛弃，她在林轩苏眼中不再有价值。
黎丝瑶知道到了那个时候即使是再强硬的手段也无法挽回林轩苏的心了，她身为君王的力量也毫无价值。
她没有任何价值。
颤抖。
她突然觉得好冷，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然而手中温暖却握紧了，后颈被轻柔揽住，刚盖上的被子又滑落下去，雄性气息随之迎面扑鼻。
霎时慌乱。
黎丝瑶发现自己被温和地搂抱起来，她侧脸贴伏在林轩苏硬朗前胸，耳边心脏跳动声清晰。
指尖从肩边发丝间流离，后背蝴蝶骨酥麻。
“我没有丢下你的打算。”她听见林轩苏轻声说。
黎丝瑶动作和思绪都停顿。
暖意上涌。
颤抖渐渐弱下去。
她感觉自己仍然在被需要。
即使只是纯粹的肉体需求，她也会尽量满足。
在此之外，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为林轩苏做什么了。在此之外，她已经不知道林轩苏为什么还愿意陪在她身边了。
黎丝瑶犹豫间抬起手轻轻捏住少年T恤领口，“那要……继续么？”
声音颤巍。
尽管她已经极力不让自己表现得那么害怕。
那些痛苦，那些疼痛。
她既渴望又畏惧，她在生命与精神接近崩溃的边缘寻求异样的愉悦感。
似乎那个害怕着并试图逃避的只是她的身体本能，而她的内心却又在期望渴求。
后背到肩，随后是耳后根。
她感受着林轩苏在自己柔软失力的身体从下至上的抚摸，指尖热量余留耳畔，梳顺发丝。
“我不会再以那种方式伤害你了。”他又低声说。
黎丝瑶全身一颤。
她从林轩苏的怀里退了出来，她扯紧被子缩成一团。
“我……我不明白……”哭腔。
少女摇头。
她不明白，她不理解。
她根本不认为那是伤害，她只认为那是一种爱的表现形式，林轩苏这句话在她听来就像是说他不爱她。
也许他真的不爱她。
要不然执念为何仍然还如此深刻地留于内心，黎丝瑶什么都没有做到，她仍然被执念所束缚所操纵。
少女凝望着少年的双眼。
她却在这个她自认为最绝望最冰冷的时候，从林轩苏的眼中只看到了她自己，那个哭泣柔弱被怀疑被担忧所笼罩的自己。
他的眼中此刻只剩下自己。
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她不明白。
人类的感情如此复杂，她始终无法理解明白。
于是只在这片刻的愣神间，少年却已经将清秀面庞贴靠过来，鼻翼气息相碰。
这一次吻比先前数次都要柔和得多。
柔和得令黎丝瑶感到陌生。
泪水。
却不是因为伤心，却不是因为绝望。
她始终无法理解明白，为什么喜悦与悲伤时人类都会流下泪水，她混淆不清。
和她此刻的视线一样，混淆不清。
朦胧中的林轩苏。
舌尖淡淡甜味，这种香气她再也无法忘记。
并未那般贪婪并未那般野蛮，他们就像真正的恋人那样小心翼翼地对待彼此。
仍然依依不舍。
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兴奋地跳跃。
作为黎丝瑶的十五年，她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新鲜而好奇。
淡淡羞涩。
却是不同于以往的羞涩，她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做过的那些勾引举动多么幼稚多么不知廉耻。
似乎是一种后悔式的羞涩难堪。
林轩苏将头埋在她的左肩上，却完全没有施加力量，他只是轻轻靠在衣料间，轻轻闻嗅气味，轻轻撩拨发丝。
然而仅仅这样，脸庞耳后却像灼烧般刺痛火辣，心跳不已。
“答应我别再做那些会伤害到他人的事情，好么？”林轩苏仍是垂着头，但他的声音黎丝瑶却听得清楚。
黎丝瑶觉得林轩苏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她早已不再是那个被毁灭万物的执念所牵线操控的菲特兰迪亚·恩洛斯，她早就抛却了杀戮无辜生灵的初心和动机。
她只是黎丝瑶。
她的一切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林轩苏。
如果有什么东西要从她身边将林轩苏抢走，有什么东西要对林轩苏造成伤害造成威胁……
她仍会毫不犹豫。
但她不想让林轩苏失望。
她总是听说相恋之人应该相互牵就相互体谅，黎丝瑶现在想为林轩苏尝试一次，于是少女决心答应请求。
“嗯，我答应你。”她点头。
林轩苏默默抬手，他伸出小指，微微弯曲。
就像他答应过黎丝瑶要一起去这座城市之外一样，他们之间的又一个承诺，他们之间的又一次拉钩。
短暂思索。
少女心怀期待心怀希望，她想和林轩苏一起去这座城市之外，她想去看看更远处的风景。
更重要的是可以和他在一起，他会陪伴她。
小指轻轻交缠。
起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