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终要归来，如夜空。
他来了，如同乌云。他来了，如同海潮。
黑的火带来了黑的灰，黑的土上遍地黑的死。黑的君王摘下王冠，黑的君王陷入沉眠。
那一千年完了，君王必定要从睡梦里苏醒。出来要用火和灰抹在土里，就是那五个孤洲，四处都是死。
黑终要归来，如夜空。”
——《赫亚西斯教义古典·旧约》
…………
拉上窗帘，光线昏暗。
黎丝瑶视线扫过客厅中沙发电视和茶几，她依依不舍地看着家中的一切。
林轩苏说要带她出去，却又没说要去哪儿去多长时间。林轩苏说由他来对付将自己圈养起来的人，却又没说如何对付结果是怎么样。林轩苏只告诉她，跟他走，相信他。
养母走后的五年间，她都没再体会过这种把什么事情都交给别人的感觉。
黎丝瑶没想太多，她现在只想跟林轩苏待在一起，其余都不重要。
玄关橱柜的滑动式落地镜，黎丝瑶检查自己的衣装。
上身宽松棒球服下身牛仔热裤露出白皙大腿，黑色小腿袜拉到膝盖以下，腿腹曲线紧绷。她踩上一双帆布鞋，用水蓝色束发带把一头垂直长发扎成低马尾，运动系少女打扮。
林轩苏让她尽量穿得方便活动一些价格便宜一些，黎丝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反正她的衣服都挺便宜的，穿什么都一样。
不用带包，林轩苏说不用带，况且这样的装扮拎皮包也很奇怪。
等一切准备好，黎丝瑶关门下楼。
穿过长廊，明媚阳光从公寓楼宇间洒落下来，身上暖洋洋的。
黎丝瑶从楼道中下来时，看见林轩苏跨坐在摩托上，他穿着黑色的皮质夹克，将头盔夹在腋下，脚底踩着马丁靴。
流过颈边的阳光似乎更暖了些，小腹阵阵收缩瘙痒，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奇怪变化后，少女不禁夹紧双腿轻捂脸颊，企图用冰凉指腹为滚烫脸颊降温。
“谢谢你，涅尔瓦。”林轩苏似乎正在和那个金发公子哥打电话，“明明我还没有和你们的家族长老会面，你却已经帮了我这么多忙。”
黎丝瑶总觉得林轩苏和涅尔瓦作为见面不超过三天的两个人显得未免太过熟络了，但她还不至于去和男人争宠。
于是少女悄步上前轻轻拉了拉林轩苏的袖肘。
晨曦之中的初次过后，黎丝瑶就再也不敢做出太过主动大胆的举动了。
难以抑制的羞涩感阻碍着她的行动，黎丝瑶从未有过这样被某种情绪强迫压制着动作的体验。林轩苏的主动靠近也会令她陷入几乎动弹不得的状态，黎丝瑶实在无法说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
“准备好了？”林轩苏挂断电话，他扭头轻声问。
“嗯。”黎丝瑶别过头，她没有和林轩苏对视的勇气。
话毕，林轩苏从油箱侧边的挂钩上将另一个头盔塞到了黎丝瑶怀中，“昨晚睡得还好么？”
黎丝瑶捧紧摩托头盔，她后退半步微抿嘴唇。
昨天实在太疲惫了，她不知不觉间昏沉睡去，一醒过来就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和林轩苏在酒店双人间独处的一天就这样被她跳过了。
唯一令她欣然的却是醒来时林轩苏还在身边，他像是看护病人那样趴睡在床沿，黎丝瑶的右手被睡着的林轩苏紧紧握住，丝丝暖意与淡淡安心感。
或许林轩苏中途离开过，但他最后还是回来了。
黎丝瑶感觉到自己仍然在被需要。
这就足够了。
“你……早上就问过了……”
细如蚊呐。
提不起嗓音。
在林轩苏面前，她好像失去了大声说话的勇气，稍微升高一些些调就顿时哑然。
既不敢太靠近也不敢离太远，想见到却又害怕对视，想和他说话却放不出声。
纠结扭捏，黎丝瑶觉得自己大概是病了。
“你可以再回答一遍的。”林轩苏声音轻柔，他抬手捋顺女孩颊边鬓发，随即抚过耳后根耳垂，“那样我会安心些。”
耳垂滚烫。
黎丝瑶知道林轩苏一定感觉得到，他肯定是故意的。
这种话也不像是他自己会说得出来的，肯定是涅尔瓦教的，他们狐朋狗友。
“睡得很好，谢谢你。”
少女垂下眼帘，她轻声回答。
绵花团似的积云从上空缓缓游过，路牙旁阳光黯淡下来。
手背在黎丝瑶的脸颊上轻蹭后，林轩苏随即停止了肢体接触。
他踩下脚蹬打火发动油门，“上来吧，到西区边缘我们换跑车。”
“跑车？”戴上头盔的黎丝瑶歪歪脑袋，“涅尔瓦挺大方的……”
她可不傻。
林轩苏从没有开过车，倒是这辆摩托她以前偶然有见到过，而且林轩苏也正是骑着这辆摩托把她送回家来做旅行准备的。所以林轩苏一提起跑车，黎丝瑶马上就想起了他刚才和涅尔瓦的那通电话，所谓的帮助指的大概就是这方面的帮助了。
“是你讨人喜欢，他很乐意让你享受这趟旅程。”林轩苏说。
“我……我不明白……还是说他对每个女孩都这样？”黎丝瑶心生警惕，这种受到莫名关注的感觉让她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过往，她怀带困惑疑虑缓缓爬上摩托跨坐。
“也许。”林轩苏转过半边脸，“抱紧。”
这可有点为难黎丝瑶了。
她现在一触碰到林轩苏的身体就紧张到难以呼吸。
少女犹豫着，双手悬停在半空，却始终下不定决心，皮质外衣的浓郁气味令她有些晕头转向。
可黎丝瑶也知道要是一直不抱紧，林轩苏的摩托就会一直停在这里，连居民区都出不去更别谈西区啦，她可不想旅行就这样因为自己的害羞泡了汤。
云朵却在这个时候游走了，温热阳光重新洒下，暖意攀上手腕指掌。
少年轻然牵上了她的手。
黎丝瑶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被往前拉了一把，她的脸颊紧贴到林轩苏的后背上，双臂也在牵引中紧紧环抱上那纤瘦却硬挺的腰肢。
低低悲鸣从她的嘴角溢了出来。
偷袭。
好卑鄙的勇者。
拧动把手引擎轰响，黑灰色摩托载着少年少女穿过公寓楼下狭窄的过道，直到汇入宽敞公路，风和阳光才变得那样清晰。
她贴靠着，温阳暖意似缓缓浸入骨髓般，全身酥舒。
偶尔几缕从摩托头盔下漏出的发丝随风轻轻扬起，黎丝瑶看着过去十五年熟悉的景象从两侧飞速流去，她好像在逃离什么，冰冷灰暗就此被远远甩在身后。
秋天的太阳原来可以像这样温暖。
她第一次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