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
好疼好疼好疼……
为什么会这么疼……这里又是哪里……
目光所至是漫天战火,随处可见坠毁起火的星槎,天边的云都染上一层抹不去的赤色。眼前是一群浑身沾满红色的人形生物,他们无一例外头上都顶着两只尖耳朵,此刻他们中的一部分正拿着长刀,另一些则空着双手,这反倒突出了他们两只手、或者说理应是手的部位那尖锐的爪。但无论其所持何物,他们正迎面走来。
步离人。
虽然从未见过,但不知为何,下意识觉得理应如此。
低下头,是一双遍布细密伤口、虎口崩裂、满是血渍和尘土的手,身无长物。
眼前的步离人越来越近,眼中嗜血的凶光已清晰可辨,长刀已然举起,利爪也已高扬,这双伤痕累累的手的主人却突然抬头望天,一轮圆月自血色稠云后浮现,皎白的月光也染上一层赤红。旋即,这双手按在了地上,随后视角越升越高,眼前凶神恶煞的步离人身形愈发渺小。
不,是“我”变高了。
紧接着不知为何,从第一视角脱离,眼前剩下一道白色的影子在人群中穿梭,掠过之处人影仿佛被拦腰斩断的麦秆一样纷纷倒地不起。
说时迟那时快,似乎一眨眼的功夫,眼前再无一人站立,在形骸堆砌的矮丘上,一道硕大的白影浮现。说是白影已不确切,因这白色早已被染上夙敌的红。
那竟是一只狐狸,斑驳的红白毛皮中,一双碧绿的眼瞳冷冷环视,最终停驻在一处——正是脱离了第一视角的“我”身上。
……
猛的坐起身,停云大口喘息着,身上衣物都已被冷汗打湿,虽然听说灵魂会发生纠缠,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那突如其来的剧痛却还是狠狠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除却那远比想象中要狠得多的头疼,那段不知属于谁的记忆中那只巨大的狐狸,其迅疾的身手和最后那直击灵魂深处、仿佛能冻透心神的一眼让人决计不能忘怀。
“短短时间晕了两回……这可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啊。”摇摇头,停云无奈地笑了笑。诚然,她未被抓来之前虽是996社畜,但万幸身体康健,长这么大从没晕倒过,可是才刚刚来这里短短不足一日,算上穿越来的那次竟是已经晕了两回,着实开了先河。
“先不谈这些莫名其妙的什么晕不晕倒的坚持了,先来捋一下正事儿。”我刚刚和这具身体原本的灵魂发生了纠缠,如果这个“纠缠”是我理解的那个纠缠,那么可以初步断定刚刚那一段是停云的记忆,会出现步离人能证明这一定是仙舟人的记忆,大狐狸的出现也能佐证这一点。
而这,恰恰就是不合理之处。
如果这是停云的记忆,那就不可能出现如此战火纷飞的场面。没记错的话停云出生在仙舟罗浮战火休止休养生息,大力发展经济和科技的和平年代,那么也就无法解释她的记忆中为何会有与步离人的厮杀。
“更何况,我记得罗浮的狐人不能化身大狐狸啊。似乎哪个文本里记载过,叫……月狂?曜青的狐人好像普遍会这个,步离人好像也可以……也就是说刚刚那大狐狸其实只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实际上并没有那么所向披靡?”算了……暂且还是别管它到底有多强了。
话说回来,显然,如果这些不是停云的记忆,而是属于一位能征善战的曜青狐人,那一切谜团自然消逝,可如若是属于另一位狐人,他会是谁呢?既然能发生纠缠,那记忆的主人自然与这具身体有关,但又不是停云……总不能是停云的哪一辈祖宗吧?那样的话未免也太荒谬了。
姑且梳理了一下自己目前得知的信息,停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坏了,也没给我停云的记忆啊,那身边的人该怎么称呼?要是说不上来那不就……”
……露馅了吗?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穿着一身典型的仙舟服饰的狐人女孩走了进来,眉头紧锁着,两手手指不安地绞来绞去。见到停云坐起来,她脸上愁云顿时消散,露出欣喜的神色,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床边。“停云大人,您醒啦!”言语间,小姑娘脸上浮现出甜甜的笑容,两只小手紧紧握住停云的手,“我就知道停云大人您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看来这姑娘是和停云很亲近的人,有可能是商会内部人员。刚刚这么想着,她的猜想立马得到了验证。“您在回商会的路上突然就昏倒了,怎么都叫不醒,我就做主把您带到了长乐天的医馆,还派人去请了白露大人。万幸,白露大人还没到您就醒了。”
停云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现在无碍了。”又伸出手指点了点女孩的眉心,“倒是你呀,做事可不能这么急躁,小事还好,大事到来的时候越急越容易出岔子。”
狐人少女红了脸,娇嗔道:“哎呀,停云大人,您又戏弄我~”停云心下倒是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刻意表现得和她很亲昵是对的,这一步险棋应该是走对了,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如此想着,停云却又是哀怨起来。
把我抓过来也就算了,连人物关系都不给我,我现在谁都不认识,真的很容易露馅儿啊!万一让人家发现了我啥都不知道,你让我咋办?说我撞到头了啥都不记得?这说法也太老套了吧!
……
……
“是的,我好像是昏倒的时候磕到头了,刚刚头痛欲裂,现在除了自己叫什么之外什么都不记得了。”看着面前坐在床沿依一脸委屈泪眼朦胧的小姑娘,停云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对不起啊小锦儿,我不是故意不认你,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抽泣)……我相信停云大人不会骗我,但……(吸鼻子)但一想到停云大人忘了我,我就……就很难过……(继续抽泣)”狐人女孩哽咽着,但还是努力说完了整句话,只是说完以后小脸皱得更紧了,大有痛哭一场的架势。
自己原先就最是见不得女孩子哭,现在穿了之后这见不得女子哭泣的毛病更是见长,甚至到了看见这孩子在面前哭胸口就隐隐作痛的地步。
无奈的叹了口气,停云伸出手去,将女孩揽进怀里,轻轻抚摸着她颅顶处两耳间的发丝,温柔地哄着,“锦筝,我知道,你现在知道我忘了你,肯定特别难过,但姐姐真的不是故意的,姐姐忘记了你,也很难过啊。”令停云惊奇的是,自己就好像言出法随一样,说起难过,鼻子竟然真的酸了起来,眼眶里好像也有什么要渗出来。
可能是因为变成女孩子以后情感更充沛了?但就目前来看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她也就放任了身体想哭的欲望。
“明明你应该是和我那么亲近的人,我却忘记了你,这种明知道你对我很重要,对你却一无所知的感觉很不好,真的……”就连停云自己都没察觉,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自己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哭腔。
听到这,锦筝再也忍不住,小脑袋靠在停云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双手也紧紧搂住她的腰,好像不这么做下一秒她就会歘的一下消失不见一样。停云也温柔地抱住了怀里的狐人少女,把脸贴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拍着她的背为她顺着气。
这时,虚掩着的房门又一次被推开了,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来人脑袋上生着一头绀紫色发丝,额头上一对与发色相同颜色的角分外惹眼。那人用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来回瞟着相拥在一起的一大一小两个狐人,缓缓吐出了一句话:“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停云见状立刻擦干刚刚不小心冒出来的眼泪,挤出一抹笑容,“不,白露大人,你来的正是时候。”没错,来者正是锦筝早些时候差人去请的现任持明龙尊、丹鼎司医士白露。
听闻此言,白露一个闪身从门后跳了出来,双手叉腰看着两人,仔细端详了一番停云的脸色,点了点头。“听说你走在大街上突然晕倒了,你的侍女就立刻派人来找我,现在看来情况着实可怕。”
闻言锦筝小姑娘吓得浑身一激灵,刚刚止住的哭泣大有绵延下去的意思。“白露大人,您这话什么意思?”眼见小姑娘要继续掉珍珠,白露连忙摆摆手,“没有多严重,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你别哭啊你家停云大人真没什么大事。”
好不容易又哄好了锦筝,丹鼎司的衔药龙女如释重负般地叹了口气:“呼~还好还好,可算是没哭。”又对停云说道:“停云小姐,我刚刚只是开了个玩笑,我刚才说‘情况可怕’的意思,只是想说我再来晚一会儿你就连跌倒的淤青都要消了,弄得我白忙活一趟。你……你别往心里去哈。”
听了这话,饶是停云原身身为天选社畜的城府,也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嗐,白露大人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区区一个玩笑而已,小女子又怎会当真呢?更何况,我们还得感谢您专程过来给我们吃一颗定心丸呢。”
白露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那个……感谢什么的就免了吧,我其实也没做什么啦哈哈……”
“对了白露大人……”
“呃……在!”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得白露站直了身子。回身看去,正是停云把锦筝小姑娘松开,下床站了起来后开口唤她。“您先坐下来歇息一会,喝杯茶润润喉咙,我叫人去给您备诊费。”
白露连忙连摆手带摇头一气呵成,“不用不用,我什么都没干怎么好意思收停云小姐的诊费呢。”
“哎呀您就收下吧,您一来我们就心安了,自然当得起这些诊费。”
也有几分道理……不不不才不是吧!
白露心下自忖,停云这家伙今天说话怎么突然这么有说服力?虽说平日里她说话本就很容易让人信服,但为什么今天这几乎没什么话术的简单两句就忽悠得我差点信了?
不行,坚决不能收!
于是两人一让一辞,硬生生掰扯了好几轮,最后还是停云破开了这循环。“如若白露大人您真不愿收这诊费,那不妨小女子改日请白露大人去长乐天和金人巷吃些好吃的,顺便四处逛逛?也算小女子一番心意。”
一听吃的和出去逛,白露眼睛都亮了。“好,好!就这么说定了!改日你可一定要来找我玩……不是,一定要来……呃……算了,一定要来找我玩啊。我平时一般如果没在长乐天吃小吃的话,应该是被龙师和医士们扣在丹鼎司了。”
停云笑着应允。见停云答应来找自己玩,白露心情十分愉悦,连锦筝倒好的茶都没喝就火急火燎的走了。
目送白露出门,停云微微一笑,说起这罗浮的龙尊,不过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罢了,只要抓住她爱玩却又被医士压抑的天性,还是很容易拿捏的。
虽然在剧情里白露很可爱,除了歪出来的时候之外绝大多数时间我也很喜欢这个单纯的龙女,但为了我长久的打算,还是得稍微利用一下你,先提前跟你说对不起了……
停云脸上挂着笑,一转身却迎上了锦筝狐疑的目光。“停云大人,您不是说您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为何我还没告诉你来者是白露大人您就已经认出来了,还那么熟悉白露大人的喜好?”
遭了!忘了这茬了!
停云本想打个哈哈糊弄过去,但小姑娘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盯着她看,看得她心里发毛,连忙关上房门,拉过锦筝的手臂。
“那个,听我解释哈……”
“不听不听,停云大人是大坏蛋!”
【4k奉上,请饶了我鸽了两天半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