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帆（厉境之帆）

随着烦躁的心情逐渐增加，我的话也变得越来越少，每天都沉浸在不知来自何方的抑郁里走出不来，直到这一天母亲注意到了我的心里状况，打算带我出去散散心…… 母亲带着我和老舅一家开车去了水库，一路上，他们有说有笑，但我透过黑色的车窗，看着阴沉沉的云朵却不知道好心情能来自何处。附近的铁道上，火车轰轰作响，响的我心烦意乱，但其他人似乎并未听到，奇怪的是，在记忆中这一部分并没有什么铁路，我想看却又看不到，只能听到在空旷的田地里一遍遍的回荡着。 到了水库，我大脑空空，毫无顾虑的踏进水里，只觉得水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么凉爽，而是被太阳晒的温热，我越走越远，跨过铁丝网，向更深处走去，河水已然没过我的膝盖，但忽然感觉天暗下来了许多，我越走越远，天也越来越阴，云朵也越压越低。直到四周海雾四起，没过膝盖的水也变得冰凉，天上点点的小雨，打在湖面泛起少许波澜。我停在一个即将要没过大腿的深度，我闭着眼冥思，我这段时间到底为什么而心情压抑…… 再睁眼时，眼前已经昏昏沉沉，乌云压的令人窒息低的看着只有十几层楼的高度，海雾也浓烈的让我找不到岸边，也看不到任何人，只有我自己站在这起伏的水中呆呆的看着雾气越积越浓。我尝试着寻找河岸，想要回到岸边，可不管我往哪个方向走都是越走越深，眼看找不到岸边，雨也越下越大，我绝望之际便沉默的闭目塞听静待雾散。可再睁眼时，乌云已经把四周笼盖的如深夜般的黑暗。在黑暗中，远远的听到震耳欲聋的汽笛声回荡在海里之上，就像是有一艘巨大的帆船在乌云与海雾所遮盖的海面上驶过。可我能感受到的只有，轰鸣的汽笛和水中起伏地海浪，汽笛声向远方荡去，身处的海面上也变得越来越平静，眼前再一次回到黑暗中去，在看不见一切的黑暗中隐隐约约听到姐姐的呼唤：“李宇鑫，醒醒吧，别睡了睁眼看看，快好起来吧，快好起来”声音过后，我便倒在河水中，任凭河水从七窍灌入，我隐约能感觉到海浪把我越打越远，打的我的身体破碎不堪。 等到四周再有些许光亮，我还在河水中伫立，只不过这次黑色的海面水变得幽静，翻涌的浪潮、砸落的雨滴、雷雨的轰鸣在此刻都失了声，空中的雷雨呈静音之态坠落，空气完全没有任何来自自然的声音。 直到汽笛声再次响起，我才看清了帆船真面目……那是一艘，从远处驶过的渔船，船身在雾气之中若隐若现，船帆顶端直插云天之中能见到的只有破烂不烂却又倔强地鼓起飘扬在空中的半截船帆…… 等到帆船隐没在雾中眼前又是一片漆黑，我的感觉告诉我我躺在病床之上，身上每一处都有撕裂的伤痛感，我无法去控制我自己身体，我睁不开眼，说不了话，像一具尸体般躺在病床之上，我的直觉告诉我身体被撕裂成了无数份却又被针线拼凑缝合在一起。听声音，在我旁边陪床的是珍姐，她在我的手上系了什么，大概是平安扣红绳之类的吧……珍姐一手握着我的手，一手打理着系在胳膊上的平安扣，弄得我那只东拼西凑缝在一起的手生疼，但我也没法表达出来。 一粒滚烫的泪液滴落在手背上，沿伤口滑落，滚烫的泪蹭过冰凉的手背传递着本不属于他的温度，这可能是我第一次见到姐姐哭，姐姐的哭泣无声，姐姐的哭泣滚烫。我极力的想要睁眼去倾听亲情的祈愿，去安慰床前为我而哭泣的人…… 雾又起了，只不过这次在没有任何一切事物的黑暗中，天再一次渐渐亮起，但仍未让乌云退散，再一睁眼巨大的帆船已经有沉底之势，只剩下半截船身竖直的插在海面之上，甲板支离破碎，透过夹板上的大洞里面似乎有似人却又非人的物体在里面挣扎着似乎有像是在凝视着我……随着帆船最后一部分的沉没在海水中，远处有一股巨大的声响沿着水面传来，有点像惨叫声又有点像机械扭转时的齿轮磨擦……一遍遍的沿着水面反复的传来，水面再一次一遍又一遍的泛起波纹翻出浪花，水面也由刚开始的清晰变得浑浊不堪，成了一片死海。我意识开始变得越发模糊，隐约间，看见水面上有什么在向空中升起，起初我以为是水滴，但是随着身边飘起来的物体越来越多，我发现它是有形状且规律的，有的像海星，有的像小人，上升过程中似乎还在扑腾。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意识再一次消失，我站在水中没法动弹，所有的感觉也一同消失了，唯独只有视觉仍旧存在，我只能呆呆的望着水面，想要大声呼救，但一声喊下去那声音却不是在我嘴里发出，而是在远处回荡过来，而那声音除了我自己的声音还夹杂着一丝惊恐，一丝凄惨，我的声音停了，但那声音还在水中一遍遍的回荡着……眼前，黑色水面褪的越来越低，从我的大腿褪到膝盖，身前逐渐的漏出一个被黑水包裹的躯体，模糊不清，等面部漏出水面，我才发觉那躺在水中的人是我自己，但早已经是一具尸体了，那形象还是我几年前的样子，面部早已经是灰白色，透着一股死寂，无神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头顶的乌云，耳朵里鼻孔里堵塞着河底的淤垢……水再褪去些，我看清了身体剩下的部分，脖子以下的身体出现了高度腐烂的巨人观，身体已经被什么东西搅碎，成了一一段又一段的碎片，却又藕断丝连的被骨骼、皮肉、内脏连在一起。一阵风刮起，尸体被卷进水中，不知卷去了何处，我也在风中逐渐恢复了意识，等乌云褪去，我发现我再一次了夜晚，我仍是找不到岸边，呆呆的站在水中。天上一轮巨大的圆月从云中探出，天上的云很重，成片的在飘荡在天上，遮盖着天空……不知何时远处又传来轰鸣，一搜比之前还大的帆船在云中遮遮掩掩的开过，划过月亮，最后又消失在云中……不知过了多久天渐渐的恢复光亮，乌云退散开来月亮把水面照的透亮，这时我才发现不深不浅的水中成片的躺满了许多死不瞑目的尸体，在惊恐中我不知不觉晕倒在水中……我再次从那片潮湿的海绵回到了干燥舒适的床上，只不过这次我发现我能些许的扭动身体，尽管满身皆是被撕的四分五裂般的疼痛，我这才发现，我早已经失去了眼睛，也成了聋哑，我霎时间的绝望却又无法呼喊，那时的陷入了无尽的惊恐如同看不见光明海伦凯勒般将仅存理智葬送在绝望之中，这时珍姐突然出现一把抓住我，用手引导着我让我安心的躺在床上，我这时才发现我能在珍姐的安慰下放下惊恐与绝望，尽管我听不见、看不清，但我仍能感觉到眼前的人是珍姐，而且在无声的落泪，我摸着身上一道道被缝的密密麻麻的伤疤，似乎真的有一刻成了水中的那一具尸体，或许我失去的光明正安在河底的死尸上凝望着头上略过的帆船，我的听觉和声音也留在了河中一遍遍的回荡……或是灵魂已经死在那片河水中，被天上路过的汽笛帆船牵引回了天空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