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贺你，梅伦，你的儿子成为了王国宰相。”
冷都要塞内，守护公爵摩尔斯将弗蕾娅的信件递给身旁的侯爵，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而接过信纸的梅伦却神色凝重。
“我这不成器的儿子，被捧上了不属于他的高度，这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将弗蕾娅的信件阅读完毕，梅伦默默地将信纸折叠，放在桌上，面无表情地开口，语气中既没有儿子出息的喜悦，也没有明显的忧虑。
“别这么讲，身为父亲，谁不盼着儿子好？呵呵，想想我的儿子奥尼，将来有一天可是要继承我的位置的……”摩尔斯笑着摇摇头。
“王都那边提出的条件……您答应吗？”
沉默一会儿，梅伦小心询问道。
“弗蕾娅做出了很大的让步呢，在这一次对局中，我等已然处于下风。现在帝国军队步步紧逼，继续斗下去不会有好结果。雷蒙德是做不了王了，但他的儿子还有机会。
“虽然我对弗蕾娅是否会兑现承诺存疑，哪怕她正式将雷蒙德的儿子立为继承人……但，这似乎是目前为止能为寒锤领争取到的最好条件了……”
摩尔斯淡笑着回答，但眼中却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甘。
“您打算全盘接受王都方面提出的条件？”敏锐地捕捉到摩尔斯公爵的不甘情绪，梅伦侯爵试探地开口。
“能做出这种让步，看来我们的这位新女王陛下是真不想内斗了……既然如此，我这老狐狸，和她或许还有一些讨价的余地……”摩尔斯的嘴角微微上扬，而梅伦则默默点头。
但二人不知道的是，他们之间的谈话，早已被趴在门缝边的寒锤领守护公爵继承人奥尼听得一清二楚，这位年轻少主的神色愈发凝重……
***
“泽尔人会答应吗？”
写完最后一个字，反复斟酌信中言辞后，弗蕾娅将信纸折叠，放入准备好的信封之中，交给一旁的秘书亨利，而亨利则娴熟地将信封封住，盖上爱兰王室的邮戳。
而后，年轻的魔法师兼近卫骑士、秘书按弗蕾娅的吩咐将信收好，准备将其传递给王室信使，送往泽尔王国。
看着离去的亨利，弗蕾娅深吸一口气，靠在椅子上，稍稍转过头，对身旁的新任宰相金吉斯道。
对于弗蕾娅而言，想让摩尔斯接受自己的条件，终结二人间的争斗，除了出让足够的利益，还要解决这位守护公爵身后最大的靠山——北方的泽尔王国。
摩尔斯能在战争初期顶住帝国人的攻势，稳住领内局势，除了他的个人能力及梅伦侯爵的出色军事能力，还少不了北方泽尔王国的军事援助。
而泽尔王国在协助摩尔斯顶住帝国压力的同时，也给了摩尔斯扶持雷蒙德上位，篡夺爱兰王国权柄的底气。
为了让摩尔斯在战争中彻底站在自己这边，弗蕾娅在给出“让雷蒙德之子成为王位继承人”这份大礼的同时，也必须切断泽尔人对摩尔斯的支持……至少，得让泽尔王国在两人的斗争间保持中立。
而想做到这一点，最有效的手段就是给予泽尔人想要的利益，毕竟从一开始他们便是逐利而来。
为此她让泽里恩和他的情报部门在寒锤领高层间多次刺探，了解到摩尔斯与泽尔人之间的协议，从而给予泽尔人相同的条件，以换取他们的立场转变。
但弗蕾娅对此并没有底，一来，她不能确定泽尔人真的能轻易舍弃摩尔斯这个盟友，二来，她也担心泽尔王国会以此狮子大开口，索要更多利益。
“泽尔人唯利是图，谁赢他们帮谁。如今您占据明显优势，如果愿意出让令他们满意的利益，泽尔王国很乐意转变他们的立场。毕竟，从历史上看，泽尔人从来都是利益优先。”
面对充满担忧的女王陛下，金吉斯淡然回答。
“但如果泽尔人提出过分的要求……”弗蕾娅担心的是这个。
“他们肯定会添加更多条件，以谋取更大的利益。但泽尔人也清楚，如果爱兰王国战败，被诺克帝国吞并，他们就什么都得不到了。”金吉斯轻轻一笑，“泽尔王国在爱兰投入了不少资源，他们承担不起爱兰王国战败的后果，而这恰好是我们的筹码。”
“哦？负债人威胁债主？”弗蕾娅饶有兴趣地抬起头。
金吉斯点点头，并没有做过多解释，而弗蕾娅在细想后也知晓了其中意味。
“女王陛下，寒锤领有使节来访。”门外忽然传来法兰的声音。
“哦？还挺快的。”弗蕾娅眯起眼睛，摩尔斯应该已经受到弗蕾娅的亲笔信了，在信中女孩已经阐明了利害，并做出了妥协，不过她并不指望摩尔斯能够很快回应。
但谁曾想，这位寒锤领守护公爵居然这么快就派人来拜访了，而且，还是以秘密访问的形式，并未提前通知和对外声张。
弗蕾娅对此自然非常重视，爱兰王国国内局势的走向，估计就在这件事上了。
“带我去见摩尔斯的使者。”弗蕾娅起身，在法兰的带领下前往使者所在的会客厅。
“摩尔斯公爵的使者是吧，没有事先通知便来访问，我很好奇守护公爵大人有何表示？”
由于是没有通知的秘密访问，弗蕾娅也不管那么多礼节，甚至连客套话也免了，直截了当地询问。
不过令弗蕾娅感到好奇的是，来访的使者竟然穿着一身遮蔽黑袍，只露出下半张脸，全身被掩得严严实实，跟着逃犯一样，生怕别人认出来似的。
虽然是秘密访问，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尊敬的女王陛下，突然来访，还请您见谅……”
使者一开口，弗蕾娅便感到吃惊，因为来访之人的声音未免有些稚嫩，而且，也有些熟悉……
“你是……”
还未等弗蕾娅发问，使者便主动取下兜帽，露出自己的面容。而在看清使者的样貌后，不止了弗蕾娅，连她身旁一向波澜不惊的金吉斯也大吃一惊。
“奥尼少爷！”
金吉斯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使者，此人正是摩尔斯公爵的独子，寒锤领守护公爵之位的第一继承人——奥尼.海德拉克。
“摩尔斯……竟然会派你来！”
守护公爵在短时间内派出使者回复已经有些出乎弗蕾娅的意料了，可曾想，派出的还是自己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女王陛下，金吉斯宰相阁下，好久不见了。”奥尼向弗蕾娅和金吉斯致以敬意，而后深吸一口气，极力掩饰脸上的紧张情绪，而后一字一顿解释，“其实，此行是我自作主张，父亲并不知情。”
奥尼说话时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偏小，但其对弗蕾娅的震撼确实难以言述的。
自作主张，没有告诉摩尔斯……
弗蕾娅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今奥尼乃是寒锤领守护公爵之位的第一继承人，如果他身在王都，即便弗蕾娅什么也不做，这对摩尔斯集团的打击也是及其沉重的。
“您、您为什么要这么做？”金吉斯同样深受震撼，一向冷静的他现在都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为了爱兰王国的延续。”奥尼的回答却异常坚定，这一刻他收起了自己的紧张，眼睛里丝毫没有玩笑的味道，“帝国步步紧逼，而爱兰王国已经经不起内耗了……我必须，做出选择……”
为了爱兰王国的整体利益，而抛下海德拉克家族和寒锤领的利益，牺牲自己独自前来做人质么……
弗蕾娅心想，真是个傻瓜。
但女孩看着奥尼坚定的眼神，却怎么样生不出嘲讽的情绪。
奥尼在寒锤领是什么风评，弗蕾娅也是了解过的，当地大部分贵族，甚至连绝对忠诚于摩尔斯的梅伦侯爵也对奥尼的能力不抱信心，普遍认为这位公爵之子在诸多方面表现得过于软弱，且在行事方式上颇为天真。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弗蕾娅宁可认为是眼前这位天真的少主头脑一时发热，做出了如此决定，而不是相信奥尼是真的站在王国角度思考问题。
毕竟，乔温斯家族掌权后的爱兰王国不过是一个由以各领守护公爵家族为首的各大家族撑起的“散装国家”，比起所谓王国整体利益，人们更关心自己家族的利益。
只有当王国利益和家族利益绑在一起时，各守护公爵和地方贵族才会拼尽全力。而目前形势虽然严峻，但海德拉克家族的利益也未必于王国、王室的利益完全一致。
但，如果奥尼真的是站在王国角度思考问题，那……弗蕾娅心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轻人：那奥尼便是一位值得倾佩的继承者。
虽然他总是给外人一种软弱、天真的印象，但弗蕾娅却隐约觉得，眼前这位少主是不输他父亲摩尔斯公爵的优秀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