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开始震动。
失去目标的巨兽向着空气宣泄着情绪。
深红色的烟从祂背上升起,将天空染成血色。
巨兽仿佛力竭了一般,倒在地上,用着仅存的气力催动岩石,将祂埋藏于其中。
大地上寂静无声,天穹泛起涟漪,血红色的天幕激荡着。
雪,又开始下了起来。
飘落的雪将天幕上血红色的物质剥离出来,落到地上,仍是一片白色。
顾希年被冻的浑身发抖,而且还抖的越来越厉害了。
不过她现在可管不了这些,她要赶紧把其他三个人搬到仅存的暖气炉旁边,要不然这鬼天气估计没一会就冻没气了。
她查看了一下车内的结构图,发现还在运作的暖气炉离驾驶室不是很远。
顾希年欣喜若狂,她搓了搓自己的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准备去搬运他们三个人的身体。
不过在此之前还要做一件事。
衣服太厚了她也不好搬,所以她将三人的厚衣服扒掉,盖在他们身上。
然后先把蒋涟仪给扶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她拖到暖炉旁,然后顾希年又犯了难,光是拖蒋涟仪就这么费劲了,更别说去拖两个成年男性了。
她没办法,只能先把已经在暖炉边的蒋涟仪的衣服扒下来,只留一件秋衣,再把从蒋涟仪身上扒下来的衣服盖到江承良和李宗德身上。
“你们先撑着,我待会就来啊。”顾希年拍了拍江承良身上盖的衣服。
江承良还是在微微发抖。
“……”
顾希年一咬牙,把自己身上穿着的羽绒服也脱了下来,盖着他身上。
“好了好了,我马上就来。”顾希年咬紧牙关说道,然后措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不行不行,不能再耗了,得赶紧去把被子抱过来。
她抱着身子快步跑到房间里,把床上那床绒被子一把扯下来。
在这鬼天气下,就连曾经摸着舒适无比的羽绒被都冻的拔凉拔凉的。
不管了,扯就是了。
她拖着一床宽大的被子缓步前进,这被子对她来说是有些分量的,想要拖着它跑动还有点困难。
她将被子拖到驾驶室,用厚被子将两人包住,一头系个死结,然后她拉着另一头拼命往外拖。
“嗯嗯啊……哈……哈……你俩吃什么长大的啊?这么重!”拖不动俩人的顾希年小姐如是吐槽。
不过她还是在前面用力拉着。
在她的努力下,承载着两个大男人分量的被子终于开始缓缓移动了。
顾希年心中一喜,不过还是没有丝毫懈怠。
终于,在顾希年不懈努力下,江承良和李宗德都被搬到暖气炉边。
顾希年筋疲力尽的瘫坐在一边,再经过剧烈运动和低温的摧残下,她现在特别想休息,但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蒋涟仪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江承良和李宗德也被砸晕了过去,不知道有没有内伤。
就算有内伤也不是她能治的好的,现在她能做的仅仅只有将蒋涟仪头上的外伤给包扎好,然后尽力去把他们给叫醒。
不过医务室好像不在这边?
她记得车内是有个医务室的,里面有各式各样的药品,还有几个急救箱,但是医务室的方位好像离这边比较远,虽然也就二十多米的样子,但这可比从驾驶室到暖炉边远上个好几倍。
要是她没怎么接触到暖气的话估计还有勇气跑过去拿,但问题是她在这瘫了一会儿,身体就已经慢慢暖和起来了。
顾希年将脑袋里要睡一觉的想法甩出去,然后趁着身体还没完全热乎起来,赶紧又跑了出去。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
洁白的细雪像是个无底洞一样,贪婪地吞噬着空气中的热量。
顾希年在医务室翻急救箱这会就已经冻到意识模糊了。
“好冷冷冷冷……”
顾希年站在桌子上,用着已经没有知觉了的双手翻找着。
风油精?不要。
这个支架是干什么用的?不要。
碘伏?留着,待会消毒用。
但是她想找的是急救箱啊!
按照她现在的状态,要是还是一个一个找的话,东西还没找齐她估计就先凉了。
所以她要找的是融合了众多医用品于一体的急救箱。
上面的柜子里的确有许多药品和医用具,但是她就是没有找到急救箱。
“好困啊……”
无边的困意席卷而来,她丝毫不敢松懈,双手仍在不停的翻找着。
还是没找到,她记得当时明明看到蒋涟仪把它放到这上面的啊?
几分钟过去了,她变得愈发的暴躁,她现在烦躁的想砸东西,可是上面的都是药品啊。
砸不得砸不得。
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不让它发泄出来。
顾希年突然觉得很委屈,为什么自己都找了这么久了还没翻到,她都看得视线模糊了。
她好想好想睡觉,但她明白这一睡就会起不来了,尽管她自己无所谓,也可以自私一点,在这里永远睡去,不用去考虑任何人,但她就是做不到。
和他们相处的这几天里虽然有不愉快,但是这却是她十几年里,过得最快乐最充实的日子了,她不希望就这么结束。
好歹,让他们活下来吧……
顾希年在心中苦苦哀求到,眼泪浸湿了眼眶,顺着脸颊流下来,但是流到一半却在下巴上结了冰。
顾希年赶紧收起悲伤的情绪,将还没留下来的眼泪擦干,继续找着。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在一个犄角旮旯里看见了一抹熟悉的白色。
她激动的爬上柜子,从上面抱下来一个白色上面印着红十字的箱子,她把箱子放在桌子上,自己先下去,然后再把箱子抱下来。
下来刚走两步,她就感觉膝关节好像打结了一样,动都动不了。
“怎么回事?”她想要去检查膝盖,却发现身体只能作微微的扭动,而胳膊和大腿是完全感觉不到了。
一股直入骨髓的寒意从脊椎直冲大脑。
顾希年身形一顿,倒在地上。
求生的本能想让她爬起来,但她做不到,现在的她差不多相当于半个人棍了,只是手脚还健在而已。
顾希年彻底放弃了抵抗,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抬起手臂了,虽然就算有力气也抬不起。
视线一片黑暗。
属于她的新旅途,似乎要结束了呢。
她苦笑到。
前世的种种如同走马灯一般在她眼前流淌,最后定格在一个白发小女孩身上。
她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段记忆,不过场景却是是在前世的那个小破烂出租屋前,眼前的小女孩有着跟自己现在一摸一样的面容,扒在自己身上,哭泣着。
她不明白为什么小女孩要哭,片段中她只是把小女孩举到身前,让她趴在自己胸膛上,然后轻轻的安慰她。
最后小女孩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饱含着思念,悲伤,痛苦,以及希望。
“好好活着。”
记忆片段中断,世界如同玻璃一样碎开,将她拉入这个更加残酷的世界。
残酷,但又带着些温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有一股热流从胸口,一直流向四肢百骸。
她立马惊醒,抱着急救箱连滚带爬奔向暖气炉。
就算是错觉,她也要抓住,这或许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四肢剧痛无比,她的意识在虚幻以及现实间徘徊。
最后,她抱着急救箱,成功爬回暖气炉。
她的身体像是刚刚经过一场不间断的马拉松一样,虚脱在地,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回来的,她只觉得刚刚的经历像是一场噩梦一样。
她现在只想大哭一场,然后昏昏睡去,但是她不能。
将身体艰难的移到暖炉旁,暖炉散发出的热气烘烤着她冰冷的身体。
她隔着被子靠在暖炉上,大口喘息着。
已经可以慢慢感受到手脚了,不过因为筋络不通,所以现在四肢都是麻麻胀胀的。
她不急,她要先等手臂上那股麻劲散去,才能给蒋涟仪做应急处理,再检查江承良和李宗德身上有没有受伤。
良久,她的手臂彻底恢复了知觉,因为坐在地上,所以腿脚还差了点。
不过这都没关系。
她打开急救箱,挪着身体跑到蒋涟仪身边,照着急救箱上的方法给她的额头消了毒,然后用绷带给她包上,然后她又发现蒋涟仪背上有一大片淤青,显然撞的非常严重,于是她先给蒋涟仪倒了一背的活络油,用力的擦,然后拿个夹板把她的左肩夹住,虽然摸不出来有没有骨折,但还是保险一点要好。
搞完蒋涟仪这边后,她去检查另外两人的伤势,都还好,只是身上有多处淤青,她就耐心的给每一处淤青都吐了活络油。
在处理完这一切后,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随之袭来的就是剧烈的头疼,以及倦意。
顾希年觉得自己应该是发烧了,因为现在她的视线一片模糊,而且头痛欲裂。
在经历那种事情后发烧也是正常现象,或者说,没冻死就已经算好事了。
她翻开急救箱,想要找找看有没有退烧药,她现在只想吃完退烧药,然后睡去。
可惜,没有。
这个急救箱好像是外科专精,甚至连手术刀都配齐了,但就是没有退烧药。
她挺无奈的,现在她的目标已经变成好好睡一觉了。
她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钻到被子当中。
她原本想离三个人远一点的,虽然应该不是病毒性感冒,但还是怕传染给他们。
他们还是伤员呢。
但是她却控制不住的往三个人中间钻。
她面靠着蒋涟仪,她看到她的左肩上还有自己固定的夹板,三个人身上都有活络油刺激性的气味。
她感到无助,她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醒来。
她紧紧贴着蒋涟仪,又将身后的江承良和李宗德往里拉了拉,把李宗德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前面贴着蒋涟仪,后面靠着江承良,让她感到十分安全。
突然她感觉鼻子一酸,压抑许久的情绪爆发出来。
“我……我好害怕……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
“要要是你们醒不过来了该怎么办啊……”
“求求你们了……”
顾希年一边说着语无伦次的话,慢慢沉入梦乡。
她已经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