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赞我主，愿您的目光能够一直注视着您的国土，愿您的威名震慑歪曲的邪魔，愿您的翅膀永远庇佑您的信徒，愿您的尊贵与悲悯永远传唱于世间。”
金色的教堂大厅人山人海，却针落可闻。虔诚的修女跪在黄金的穹顶下对着金色的主神塑像祈祷，清亮的声音在主殿回荡。
神像同样是黄金的。那座神像所雕琢的是一位不怒自威的男人。他有着长长的波涛卷发，挺拔的身姿笼罩在华丽而庄严的长袍下，左手中握着一杆细长尖锐的长枪，右手前伸，仿佛在向眼前不存在的、远古的朝臣给予恩赐。
在场的名流绅士都摘下白手套握在右手，搭于左肩。商贾们微微低头，王公大臣们双手合十，喃喃祈祷，他们仿佛众星捧月般围着主神像前的金发少年，他站在雕像前面，沐浴在神父的圣光中，仿佛神使下凡。
这是一场洗礼。
在任何国家，乃至于是在任何种族，“洗礼”都是一件很重要很神圣的事情。 这是身为凡种向神祈求庇护的途径，是由主神许下的诺言，是对每一个信徒的恩赐。每个人一生只有三次洗礼的机会。一次在出生时，一次在十岁时，一次在成年时。
今天，是威斯汀帝国的皇室，二王子的成人礼。
“二王子，抬起头来。”
二王子怔怔地看着释放圣光将他笼罩的神父，看着神父嘴唇翕动，露出那几颗黄色泛黑，歪歪斜斜的牙齿，开始颤颤巍巍地念诵主神的真名。
“伟大的‘星之巅’......伟大的斯德兰，您忠诚的信徒恳求您向尘世投下神的注视......”
说实在话，他有点恶心。神父的牙齿让他感到恶心，皱纹让他感到恶心，浑浊而贪婪的目光让他恶心，秃顶让他恶心歪歪斜斜的牧师杖让他恶心法袍让他恶心十字架让他恶心圣光让他恶心，这一整座教堂的人让他恶心，这座教堂同样让他感到恶心。
在圣光逐渐强盛的冲刷中，二王子看着挂在神像手上的怀表。
那是他的“钟刻”......或者说，那将是他未来的钟刻。
那是神的赠礼。
“钟刻”是每个人十岁时，第二次洗礼时必将触发的神降奇迹。那是一枚精美的怀表，每个人的“钟刻”都是出自神之手的，精雕细琢的艺术品。而这枚怀表，将决定他们未来的成就。
是“钟刻”赋予了人们掌控魔法的能力。是魔法使人类在外族的战争中得以生存与发展。
没有人能够替换自己的钟刻，那是对神的亵渎。
......二王子知道，即使非自己的本来意愿，但他确实，毫无疑问地，货真价实地，渎神了。
“......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们的国家需要。”
“可是，父王，为什么非得是我......”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我不是——”
“闭嘴。”
来自帝王的恶意总是展现为如同极北风雪般的冷漠。他看着跪倒在王座下的孩子，声音冷厉而无情：“你是。这是王命，你必须是，你只能是。”
那枚蔚蓝色的钟刻内部，紫罗兰色的分针开始旋转。
“爸！！！”
“这是王命。”
“我是您的亲生......”
“不是。”
“什——”
“你，是我从前朝老臣戴维那里过继的，天赋异禀的，优雅的，强大的，忠诚的，二王子。”
帝王的金袍遮住了光，在他面前投下厚重如山粘稠如胶的影子，“这是王命。”
二王子木然地看着眼前那枚钟刻的转速越来越快。看着分针一圈一圈，带动绯红色的时针开始奔跑。
他知道，当时针转满十二圈时，就代表着成人礼结束，这枚怀表就会成为他未来的钟刻......代表着他与过去唯一的联系也会就此消失。
但是他没办法。
他甚至连保留自己原本名字的权利都没有。
“虽然我理解您可能很少见到这种声势的洗礼仪式，但是还请您收敛一下自己的目光。”
教堂二楼的栏杆旁，金发碧瞳的中年人微笑着，“一直盯着洗礼仪式的参与者，不管是谁，都是对神的不敬哦。”
在他面前，一位粉发的少女正慵懒地靠在雕花的天使像旁边，她注视着在圣光中模糊的身影，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
少女一身洁白素雅的礼服长裙，过膝的白丝长袜搭配低跟靴的穿搭让她看起来灵动而高洁，樱色的眼眸中仿佛藏着一片花海。她身段修长而纤细，一举一动都端庄而优雅，犹如礼数周到的贵族。而与这份端庄格格不入的，是她所选择的侧马尾发型与脑后那枚大大的白色蝴蝶结。发型打破了她身上一成不变的优雅，让他人能够清晰地看到她所拥有的青春的灵气。
威斯汀亲王斯多格·奥汀顿了顿手中白银饰金的手杖：“我尊敬的灵月女士，能请您稍微收回一下自己的目光吗？如果您真的对我们的二王子青眼有加的话，我们不妨等到洗礼结束后再去和这孩子打个招呼，如何？”
“不必了。”灵月收回了目光，“只是觉得你们二王子的‘灵魂’有些独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如有冒犯还请谅解，毕竟我确实从未见过这么特殊的孩子。”
“嗯？”亲王笑容可掬，“请恕我冒昧，能否问问，二王子他究竟独特在哪里呢？”
“喔，让我组织一下词汇......”灵月似乎是有些苦恼地摸了摸嘴唇，“二王子的身上，有一股神代的气息。但是那气息似乎并不属于他，倒更像是仅仅被他运用......贵国不愧为魔法研究与神代文明大国，能让神代的气息依附于一个刚刚接受洗礼的年轻人身上，真是精湛的魔法技艺。”
“呵呵，灵月小姐谬赞了，只是些许机缘巧合而已。”亲王点着头，“那么我们来说正事吧......灵月小姐突然出访我国，可是有什么要事相谈吗？”
“要事倒是没有。”灵月收回目光，“我这次是为了私事前来。”
“私事？全大陆赫赫有名的大魔法师居然有私事需要我国的帮助吗？”亲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请说，如果是我所能办到的事，必将鼎力相助。”
“非常感谢亲王的慷慨。”灵月笑了笑，“我想请您在威斯汀帝国境内找个人。”
“找个人？”
“是的。”灵月点点头，“一个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青黑色头发，翠绿眼睛的少年。他的
名字叫做伊洛尔。”
亲王似乎若有所思：“冒昧的问一句，灵月小姐为什么要找到这么一个孩子呢？您这么确
定他确实在我国境内吗？”
“他是与我有血缘关系的后辈。”
灵月淡淡地说。
“我明白了。”亲王点了点头，“威斯汀帝国会为您寻找这名孩子。”
“谢谢......那么，我该走了，请恕我离开的仓促，亲王阁下。”
“您无需多礼，请便。”
粉发少女随手一挥，银色的闪光仿佛海啸洪流般包裹着她，为她从空气中撕开直达虚无的
通路，强烈的空间波动被有意限制在很小的范围内，不至于影响到教堂其他的客人。
空间系，元素掌控类，毁灭阶的魔法，【线之门】，效果是长程的空间折跃。
亲王也会这个魔法，但是他毕竟不是像灵月那样的大魔法师，他想要使用这个魔法必须进
行长达五分钟有余的吟唱，传送的过程也没有灵月这般声势。
“不过嘛......很快，我们威斯汀帝国也要有自己的大魔法师了。呵呵.....”斯多格看了一眼沐
浴在圣光中的少年，微微冷笑。
“来自于神代的大魔法师......我倒想知道，你到时候准备如何与他匹敌呢？”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数年之后，二王子带着威斯汀帝国统帅所有人类国家的盛况。斯多格清楚，
这几乎是必然发生的事，是这位尊敬的二王子诞生的唯一目的。
“那个，请问......”
耳边传来女孩怯生生的呼唤，斯多格感到自己的大衣正在被微微拉扯，他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衣衫破烂的小女孩正抬着头，一脸希冀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女孩很漂亮，即使她披着那张干大象皮一样的破斗篷，脸上脏兮兮的，斯多格也可以看出她真的很漂亮。她蓝色的头发就像是裹挟着珍珠与宝石的溪流，眼睛犹如星光倒映在大海中的碎片，斯多格必须承认，他尚且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
“请问.......”女孩似乎是有些害怕，她把脸埋在袍子里，低头盯着斯多格的脚，说话吞吞吐吐。
“孩子。”斯多格蹲下来，笑着轻轻揉了揉女孩的脑袋，“别害怕，你想说什么？”
“那个，我、我能要一份圣烛和圣餐......还有，还有......”
“圣烛，圣餐？”斯多格想了想，“还有圣书，圣袍和圣水？”
“啊......是的......”
斯多格皱起了眉毛：“孩子，你今年多大？”
“诶？我，我今年十三岁......”
“你还没成年吧，为什么你要这些成人仪式用的东西？”
成人仪式，也就是人的第三次洗礼，是三次洗礼中最注重仪式感的一次洗礼，教会对于成人仪式的流程，用具等都有着严格的规定，其中，成人仪式所要用到的一些重要器具，包成人仪式上的饭菜，都必须前往教堂索要，由教堂置办。
而这些东西，就是斯多格刚刚所说的，圣烛、圣餐、圣书、圣袍以及圣水。
“啊......我还没有成年，但是我的哥哥今晚就成年了，所以......”
“好好，我知道了。”斯多格点了点头，站起来，向楼梯口的一个修女说道：“玛格丽特女士，能麻烦你去给这孩子拿一份成人礼所需的东西吗？费用由我来出就好。”
“不敢不敢，我现在就去准备，感谢亲王的慷慨，不过这些东西我们就无偿赠与这位小姐了，我现在就去准备，圣餐需要烹饪，还请您与这位小姐稍等片刻。”修女慌慌张张地朝亲王鞠了一躬，立刻跑下了楼。
斯多格回头向女孩笑了笑：“好了，跟上刚刚那个修女姐姐吧，她会把东西给你的。”
女孩点了点头，转头跑出几步，又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跑了回来，冲着斯多格鞠了一躬，学着修女的发言说：“那个......谢谢亲王的慷慨......”
斯多格失笑：“孩子，你知道‘亲王’是什么吗？”
“啊......”女孩呆了一下，有些赧然，“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话，学别人说话做什么啊。别叫我什么亲王了，叫我叔叔就好。”
“哦......那，谢谢叔叔。”女孩又鞠了一躬。
“好好......快去吧。”
“嗯。”
斯多格看着女孩一溜小跑，笑容中逐渐带上了几丝思念。透过眼前这个怕生的小女孩，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初那个喜欢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但是在外人面前连句话都说不利索的傻丫头。
“......雪莉，你说，神代的魔法，真的可以拉回已死之人的魂魄吗......？”
“我真的很想再听到你叫我一声爸爸啊......”
“在那时间尽头，龙的埋骨之地，命运的终结之处，有人子从彼端诞生。”
诗人手提酒壶，目光轻谑。阳光穿过他的肩膀，打在伊洛尔的脸上，令他的眼睛微微刺痛。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需要认真听我讲一个故事，收起你的疑问，在将要展开的，古老而纯净的传说面前，你们这些轻浮的现代人总是缺少那一份尊重。”
“你莫名出现在我家里然后告诉我听你讲个故事这算什么——”
“他有着贤者的毛皮，他有着圣者的骨骼。他继承勇士的梦想，他藏匿于孱弱的躯壳，他在漫长的生命中磨损为为人子所不该有的样子。”
诗人仰头痛饮一口，浑浊的酒液自他嘴角流下，而他本人似乎浑然不觉。
“我问你是谁——”
“人子行过红色的土壤，跨过神秘的领地，游过黑色的河流，穿过灰色的森林，穿过金色的山洞，来到蛮荒的世界。”
“我说你念诗之前是不是应该问一问屋主的——”
“在蛮荒的地界，人子折去了锋刃与寒芒，安逸如同沼泽，洗去了祂的过去，洗去了祂的责任，洗去了祂的牵挂。”
“在蛮荒的地界，人子选择放弃自我。”
“而在不蛮荒的地界，在眠龙的坑中，有人睁开双眼。”
他仿佛某位全知的使者，金色的眼睛中闪烁着名为审视的光芒：“伊洛尔，你真的，认识你自己吗？”
“关你鸟事。”伊洛尔没好气地瞪着他，“你已经是这个月以来第七个摸进我家里的神棍了。我就想不清楚了，我这穷得连墙都漏风的小破屋子怎么这么吸引你们呢？”
仿佛在应和他说的话一般，他面前这栋屋顶漏雨四壁漏风地板渗水的小破屋子又掉下来几块墙皮。
“吸引着我们的并非是这陋室，你我都知道陋室不会是的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它仅仅是一种苦难的载体。”诗人微笑着，“真正指引我来到此处的，是你啊。”
“这就是你站在我家屋顶上发癫的理由？”伊洛尔感觉到自己额头青筋暴跳，“给我下来，你再不下来我就动手。”
“没有经过成人的洗礼，没有得到学识的滋养，即使你确乎拥有一枚神赐的钟刻，又能做什么呢？”
看着诗人似乎略显轻蔑的微笑，伊洛尔叹了口气：“伊莲。”
“什么？”诗人愣了两秒，“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欸不是，我知道我妹妹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你脑子有坑？”伊洛尔翻着白眼，“伊莲，不在吗？出去玩了？”
“妹妹？你哪来的妹妹？”诗人看起来似乎有些发懵，“这不对吧这和剧本上的不一样啊，按说你应该是有个姐姐才对啊......”
伊洛尔皱着眉头：“你能不能别再扯这些有的没的了，说回来你找上我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喔，你问我这个。”
诗人笑了笑：“我来主持你的成人礼。”
“成——”伊洛尔错愕，“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成年？”
“天意。”诗人故作神秘地说，“我有这份责任。”
“我好像没有理由相信你。”
看着愈加谨慎和警觉的伊洛尔，诗人扶额：“好吧好吧我实话实说，其实我是圣维拉福特
大教堂的一名牧师，快月底了业绩还没达标就找上你了......”
“......蛤？”
“怎么，很奇怪吗？你以为教堂里的牧师都是一天想干活干活不干活摸鱼的懒人吗？我倒是想懒，但是奈何上头每个月都有业绩考察啊，比如你这个月举行了几次弥撒主持了几次洗礼参与了多少次礼拜之类的，业绩不达标是会被开除的......”
“呃......”伊洛尔有点傻眼，“这就是你在我面前装神棍的理由？”
“嗨呀......”诗人，哦不，牧师摊了摊手，“我寻思装得神秘一些显得我比较厉害嘛......”
“那么我又有个问题了。”伊洛尔瞪着他，“包括你在内，今天一共有七个神棍在我家门口晃悠。你说你是业绩不达标出来拉客，那他们是什么情况？”
“别说得那么难听嘛......至于你说的其他几个人？呃，难保不是我同行嘛......”
“你这说法没有可信度......”
“哥哥？你在和谁说话......诶，那个站在房顶上的是谁？”
“哦，你回来了......这些是什么东西？”伊洛尔转头一看，自己的妹妹伊莲正拖着一个大皮箱向自己走来，登时变了脸色，“伊莲，这堆东西是哪来的？”
“这些是我去教堂要的东西啦，今晚是哥哥的成人礼......”
牧师已经从屋顶上跳了下来，看着眼前这个蓝发的小女孩，他的神色有几分复杂：“你俩应该不是亲兄妹吧？”
伊洛尔本来想怼他两句，但是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边的牧师，他莫名其妙地改了口：“嗯，不是。我们俩是在流浪的时候遇上的。”
“......好了，这样啊。”诗人轻轻笑了笑，“那么正好，现在你的成人礼所需要的什么东西都有了，包括主持仪式的牧师。”
“我没有理由信任你。”
“但是你确实信任我了，否则在我站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就会拔剑把我砍了。”牧师指了指伊洛尔挂在腰间的长剑，“配剑挺漂亮的，是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带在身上的，对不对？”
伊洛尔盯着他：“你怎么知道？”
牧师笑而不语，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好了好了，有些细枝末节无需在意，现在伊洛尔的成人礼才是头等大事，那个女孩......你叫伊莲是吧？好，伊莲，把东西给我，我们就在这里给你哥哥举行成人仪式，就现在。”
“喂等等，我有同意吗？”
“等不了了，再等就没时间了。”牧师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伊洛尔本来有一堆问题，但是看着他的目光，最终还是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巴。
这也许是自成人礼这个仪式确立以来，最潦草的一次洗礼。他们三个人没有教堂，没有神像，没有祭品，只有最基本的几件物品。牧师打开箱子，取出里面金色的圣书，圣烛之类的东西，说：“小伊莲，别流口水了，按照规定，这些圣餐只能进你哥的肚子，你是不能吃的。”
“......哦，我知道了。”女孩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那肥美的烤鹅，羊羔肉上挪开。伊洛尔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别听他的，待会你就吃。”
“咦......不会有事吗？”伊莲抬起了头，眼睛中闪烁着渴望与忐忑交织的光芒。
“没事，我说的，一个成人礼哪来那么多破规矩，待会这些全都是你的。”伊洛尔轻轻点着她的鼻子，“今天你就敞开肚皮吧。”
伊莲抓住了他的手指，认真道：“哥哥也吃。”
“好好......”伊洛尔笑。
牧师看着这对兄妹的互动，垂下眼睑轻笑。
“还是这么叛逆啊......凡是神定下的规矩，你几乎都没有什么好感，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一点改变......”
“你说什么？”
“没什么。”听见伊洛尔的疑问，牧师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那么，现在，伊洛尔，拔出你的佩剑，把你的钟刻交予我手。”
利刃出鞘，伊洛尔将通体青色的怀表放在牧师手上。
与钟刻相似的，佩剑也是由神赐福的事务，人们绝大多数与魔法相关的行为都要以佩剑为媒介才能进行。与钟刻不同的是，佩剑并非完全由神赐予，而是由人自己打造，在成人礼上，请求神为之灌注神迹。
钟刻只会是色彩、花纹、刻度、指针等不同的怀表，但是佩剑就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它甚至可以连剑都不是。
......嗯，如果你在成人礼的时候举着一块板砖，那么这块板砖就会成为陪伴你一生的佩剑。
至于伊洛尔的剑，如牧师所言，是自从他有记忆起就一直带在身边的，一柄青绿色的手半剑。
“我在此呼唤他物的灵。”
诗人开始了吟唱。
“我在此请求万物的灵睁开眼睛。”
“见证风暴的迫近，见证公义的归来，见证先行者的苏醒，见证求道者的征途。”
“见证为了和平的战争之魂启程一去万古。”
这并不同于一般成人礼的祝词，但是伊洛尔已经听不到了。在牧师开始吟唱时，神的目光，已经投射到了他的身上。
在他的视角，此刻的世界犹如飞速旋转的万花筒，破碎，诡异而瑰丽。流光与宝石的碎片飞速流动，那是魔力在空气中沸腾，闪着银光的线飘荡在牧师的能量体上空，那是名为命运的弦在飘荡，已近黄昏的阳光向大地投下温和而雀跃的火元素，穿过云层时与蔚蓝色的水元素扭打在一起，就像是从小到大的玩伴在互相较劲。
很美。在神的视角下，世界仿佛一座色彩艳丽的水晶工艺品。
伊洛尔不由自主地去寻找伊莲。他想知道在这个视角下，他的妹妹应该会是什么样子？
他看到了一团黑色。
一团带着疯狂与灰暗，犹如毒液般令人作呕的黑色。
神的视角集中了，神的目光愤怒了。
水晶的世界染上了红色，如同故障快闪一般的月亮自太阳落下的方向爬升，不可名状的爬虫铺天盖地地涌出，地裂山崩，远处想起海啸与恶灵的咒骂，天空睁开如同黑洞一般的眼睛，尖叫着嘶吼着表达自己对于这一团漆黑的愤怒。
......这是不好的东西。，伊洛尔想。
不好的东西，难看的东西，不祥的东西，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不应该存在，那就剔除。
在神的视角下，伊洛尔举起了剑。
“......哥哥......？”伊莲愣愣地看着伊洛尔。
在她的视角下，伊洛尔闭着双眼，高举长剑。
当头斩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