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上所述,这位新的插班生......是你素未谋面的姐姐?”
金碧辉煌的大厅。它以龙血木制成的雕刻华丽的立柱作为骨骼,以水晶琢磨的吊灯作为眼睛,以细致而庞大的石雕穹顶作为威严的面庞,宣告着这所魔法学院的财力与权威。
不是任何一所魔法学院都有资格将“索里格斯”这副石雕装饰在自己学校的建筑上的。这副石雕原件存放于拉尔帝国首都的埃罗卡博物馆,是为了纪念启示录联军反攻吸血鬼领的重大战役而问世的作品。只有经过魔法教育国际协会认定,具有足够教资与学术贡献的魔法师学府才有资格仿制这一大作。
话说,“索里格斯”所讲述的,是启示录联军驱逐异族,维护人类领土完整与种族纯洁的英雄事迹.....
伊洛尔看了一眼薰衣草。
一只灵狐坐在雕刻着“索里格斯”的穹顶下和人类魔法师一起共进晚餐,这已经算是地狱笑话了吧?
此时是晚餐时间,地点是学校大堂,希瑟看着站在伊洛尔身边的女孩,似乎有点懵。
“啊......对,是我姐......”伊洛尔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低气压。
薰衣草似乎对他能变来变去的本领感到很惊奇,因此她不停的让伊洛尔在两个形态之间反复横跳,一顿折腾下来伊洛尔只觉得自己想躺回床上去。
希瑟皱着眉头:“你们两个人的长相完全没有相似之处。”
“我知道啊......算了你别管这个。”伊洛尔叹气,“总之他确实是我姐没错,现在你俩就算是认识了。”
“你好,我叫做薰衣草,是今天刚刚到的插班生,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同学了。”在伊洛尔身后,金发的大号萝莉落落大方地向希瑟伸出了手,“如你所见,我是伊洛尔的姐姐,比他大了大概有......十五岁左右吧?”
“你认真的?”X2。
“开玩笑的,我比他大一岁差不多。”薰衣草掩嘴微笑,“那么,以后请多多指教......请问你的名字?”
“我叫希瑟,希瑟·奥汀,伊洛尔的室友。”希瑟向薰衣草点了点头。
“呀,是位王子先生。”薰衣草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不知您可有心上人呢?”
希瑟:“......?”
“停停停,我亲爱的姐姐你悠着点,跟同学打好关系也不是这么来的好吧。”伊洛尔回头想拍拍薰衣草的胳膊,结果拍到了薰衣草的脑袋。
“哎呀......(小声)我这不是在给自己的妹妹找出路吗......”
“......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东西?”
“没有没有没有......好了我们去上课吧!”
“咱没有晚自习的习惯,我亲爱的姐姐,吃完晚饭之后是自由活动时间。”伊洛尔满头黑线。
“那......我们去做什么?”薰衣草歪了歪脑袋,“去逛街吗?”
“不去,我累了我要回宿舍睡觉。”伊洛尔无感情拒绝。
“欸——可是我还想和你再多呆一会......我们一起嘛,一起去玩,一起休息也行......求你了求你了,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我——”
“打住,打住,姐,麻烦你注意一下,你是在跟一个男生说话......”伊洛尔掐着人中翻着白眼,“你这话说得我就像一个背弃了教义与亲人行苟且的烂人......看看希瑟的眼神,你信不信再这么说下去他会拔剑砍了我?”
“啊......哦哦,对不起。”薰衣草撅着嘴低下了脑袋。
总感觉这个名字叫做伊洛尔的......我的妹妹?应该是弟弟......没有伊莲那么可爱呢......
“好吧好吧......我亲爱的姐姐,你想去哪里玩?”
耳边传来了伊洛尔明显带着几丝无奈的声音,抬头正好看见他正微笑着看着自己。薰衣草刚刚憋出来的委屈表情随着他的话土崩瓦解:“嗯......你想去哪里啊?”
“我随意。”伊洛尔抑制住了他想摸头的冲动,他发现薰衣草似乎特别喜欢自己叫她姐姐,“姐姐你决定。”
......这语气总觉得别扭,算了,她看起来挺高兴的,耳朵都动起来了。
“那我们去后山抓鱼吧!”薰衣草的眼睛亮晶晶的,“后山那里有一片大湖,里面有好多鱼,什么斑尾鳞、独角孔雀鱼、炮鱼都有,没记错的话湖里好像还有两条虹豚......”
该说果然是狐狸吗......伊洛尔汗颜:“姐,后山那片森林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学生进入的。您可别说那湖里有什么好看的好吃的鱼了,就我所知,那湖里应该是有里氏锯牙鱼的,如果我们真的到湖里去抓鱼分分钟就会被啃的连骨头都不剩吧?”
“没关系,你姐姐我虽然打架弱了点,但是抓鱼还是很厉害的!”薰衣草亮了亮自己纤洁洁白的小胳膊,“事不宜迟我们......”
“嗯我突然想起来咱校外那条街上不是有个魔术工坊嘛,咱去那里玩吧。”伊洛尔果断选择转移话题。
“魔术工坊?”薰衣草眨巴着眼睛,“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卖与魔术道具和一些魔法把戏的地方......”
“魔术是什么?”
“......啊?”
“我没听过嘛......魔术是什么?是一种新式的魔法体系吗?”
“啊这个......魔术其实就是一些小小的视觉欺骗把戏......大概来说,就是一些人,想要不凭借魔法,只是依靠道具和手法来做出类似于魔法才能达到的效果这样。”
“咦!要是这样的话,不就是说,现在没有学过魔法的平民也能通过魔术来在军队中担任大法师的职务?”薰衣草突然挺直了腰板,眼中熔金的光芒一闪而过。
“哪有那么夸张......我都说了只是一些把戏嘛,把戏而已。”伊洛尔扶额,“你怎么跟完全没有接触过现代社会一样......走吧走吧,正好今天让你看看。”
希瑟看着他们两个人的互动,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伊洛尔。”
“嗯?”
“我家那边有事,今晚不用给我留门,我会赶在明天早上新生入学考核之前回来。”
“好好......等等,明天新生入学考核?”伊洛尔张大了嘴巴,“你确定你没记错?新生考核不是在后天吗?”
希瑟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你穿越了?还是说昨天睡了一整天?”
目送着他离开学校大堂的背影,伊洛尔歪着脑袋去问薰衣草:“姐,我这一觉睡了多长时间?”
薰衣草挠了挠鼻子:“呃,其实你那位朋友没说错,你确实睡了整整一天......不,应该说是一天有余......”
“......啊这......”
下午的阳光难得温和。伊洛尔和薰衣草走在街上,看着马车夫和客人为了几个金币讨价还价,铁匠铺门口的大叔脱光了上衣抡起大锤,敲出绚烂的铁花,看着装潢华丽的马车队伍行过大街,卫兵手持长剑与盾牌目不斜视,步伐整齐……
“伊洛尔,这些是什么人啊?”薰衣草拉了拉伊洛尔的袖子,指着长长的车队,问道。
“这些是城主的亲卫队。”伊洛尔道,“城主定有每一周举行一次环城巡礼的规矩,所谓环城巡礼就是让他的亲卫队带着车队和部分下属绕着莱顿城走一圈……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大概是为了维护治安,顺便震慑一下那些不安分的家伙吧。”
“唔。”薰衣草若有所思。
塞里维安学院三面环山,理论来说在它校区后方,那一片连绵不绝的山脉全都是这所学院的地盘,直到延伸到与艾德克郡接壤的萨文托多山脉为止......而在它校门的正面,就是莱顿城的内城区,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莱顿城唯一的集市。
所谓集市不过是对店铺最多,人流最多的地段的一种描述。在这片小巧却错综复杂的步行街区,永远都有人正在扯着嗓子大声叫卖,有上了年龄的老人在拄杖散步,有饭菜的香味从各个地方飘过来,混合后化为一股无法描述的浓郁味道直钻你的鼻腔,有熙熙攘攘的人流摩肩接踵。
这里有相当一部分店面是为了塞里维安的学生而建的,比如那家“罗芬尼彼得的诗笺”,一家花店,每年情人节和圣誓节都会卖出上万束芭莎蓝玫瑰,与之相对应的,学院里就会多出数不清的情侣。
再比如那家“火炉之家”,一家烤肉店。提莫西似乎很喜欢这家店的烤肉,至于伊洛尔和希瑟则实在觉得一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肉排腌得不到位,伊洛尔总觉得这家店的烤肉吃起来怪怪的,至于希瑟更是直接给出了“像这种技术纯属糟蹋食材”这种评价。
“你们怎么就不理解呢?吃烤肉难道不就是为了感受到肉中所蕴含的那种狂野而自然,充满了古老气息的味道嘛?如果只是为了吃肉,我们的选择多了去了,为什么非得选择烤肉啊?”提莫西表示不理解。
“我们不是原始人,欣赏不来。”希瑟很不给面子。
事后这俩甚至为此冷战了几天,伊洛尔夹在中间当和事佬没少受罪。
“听你这么说,你们常来市集上吗?”
听伊洛尔聊着他们几个的经历,薰衣草突然问。
“不算很多吧,我和希瑟都不喜欢外出走动,提莫西经常泡在新闻部见不到人,一般来说我们都是因为谁心情不好才会一起来这里散心的。”伊洛尔说。
“那,‘伊莲’有没有买过这里?”
“......没来过。”伊洛尔看着街道,“我基本不会长时间保持在‘伊莲’的状态,平时也不会把那副样貌拿出来闲逛。”
“有点可惜......咦,你看,那家店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那什么魔术工坊?”
“啊,没错。”
拉浦西魔术工坊,这附近的学生最喜欢来的地方,这里永远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出售,有能随机施放魔法让周围的人跳舞的音乐盒,有写错了字就会尖叫着自己跳起来敲你脑袋的钢笔,还有能对你说话的镜子,一到时间就会开始飙臧话的闹钟......
“这玩意怎么还没被下架啊?”伊洛尔看到闹钟的时候有点傻眼。
“这个闹钟怎么了吗?”薰衣草不明所以,“看起来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伊洛尔摇了摇头,顺手把闹钟设定到了一分钟后。很快随着铃声响起,闹钟就开始一边在伊洛尔手上像一块橡皮一样扭来扭去,一边开始用沉重的男声开始了虽然不慷慨但是很激昂的,很是污染耳朵的演讲,至于内容还是省略掉吧,大家脑补一下就好。
薰衣草的表情都快拧在一起了,伊洛尔见状笑着关掉了闹钟:“就是这么个东西,当初有人把这么个闹钟摆在校长宿舍窗台上,还给它加了个扩音魔法,估计应该是想恶搞校长吧......没成想他用的那个魔法似乎有点过火,第二天一大早全校的学生都听见了那个闹钟的叫声......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薰衣草皱着眉头盯着他:“那个闹钟是不是你放的?”
“我像是那么闲得慌的人吗?”伊洛尔摊手作无辜状。
“像。”薰衣草眼中怀疑更甚,“毕竟你连妈妈的宿舍都炸过了。”
“那是意外意外......谁让她老是拿我当娃娃......想玩换装游戏没必要非得在我身上试吧,我又不是货真价实的女——总之不是很合适对不对。”伊洛尔耸了耸肩。
“可是你明明就是——”
“在‘伊莲’之前,我首先是‘伊洛尔’,不是吗?”
薰衣草咬着嘴唇:“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嗯?有什么问题吗?”伊洛尔笑着扬了扬眉毛。
“不,没什么......”
其实这应该是一件好事的。过去的苦难就应该腐烂在历史的骨灰里,不应该爬出来,爬到伊莲的记忆里,爬进他们现在的生活。
……但是过去从来不只有苦难。
薰衣草背过了身。
她能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个白发的小女孩,在晚上想尽办法,偷偷地躲过“父亲”的眼线,钻进自己的被子,向自己露出一个诡计得逞的笑。
她也能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个白发的小女孩,咬着牙抡起比她更大的铁锤,砸在面前的砧台上,火花涌泉一样散开,点着了她的发梢,蒸发了她眼角的泪花。
她还能想起,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那个白发的小女孩,背着日出,提着锋利的长枪站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地告诉自己,她将会是一个人,一个战士,一个诗人,一个流浪者,但绝不会是一件兵器。
“我会是伊莲,我会一直是伊莲。”
那是你向我许下的最庄严的承诺,是你踏上战场前早已准备好的,精简但掷地有声的遗书。这份承诺曾经那么坚实,就像刻在石头上的字。但是海会干涸,石头会风化,字迹也会消失。
你现在还能想起往事吗?在你赋予自己这个新的名字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