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琉璃窗棂,在雕花地砖上流淌成金河。我蹲在玫瑰园的青石小径上,屏息凝视着眼前振翅的凤蝶——它翅尖的荧光蓝正与我发间的琉璃簪交相辉映,像把碎星揉进了晨光里。
“公主殿下,该去上礼仪课了。”夕月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裙摆扫过露珠的沙沙声里带着无奈。
我指尖刚要触碰蝶翼,那抹蓝影却倏地飞向蔷薇花枝,停在沾着晨露的花苞上,像是在嘲笑我又被逮个正着。
“就再看一眼嘛。”我扭头望着这位红发龙骑士,她腰间的佩剑穗子还沾着昨夜训练的草屑,“昨天礼仪老师讲的宫廷礼仪,比去年冬天的冻梨还要枯燥三倍!”
夕月茜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替我拂去裙摆上的花瓣:“今日不同往日,玉龙国特使正午便到,陛下特意交代要您陪同接见。”
她的指尖划过我腕间的水神纹章,冰凉的触感混着蔷薇香,“再说,您昨晚偷溜去观星台的事,难道忘了?”
我吐了吐舌头,耳尖发烫。
昨夜趁守卫换岗,我确实翻出了皇宫西侧的月洞门,踩着露水跑到观星台看了半宿流星。
此刻掌心还残留着石栏上的青苔痕迹,混着晨露的清凉。
“可观星台的星图比太傅的羊皮卷有趣百倍!”我攥住夕月茜的袖口,望着她银甲上的玫瑰纹章,“你看,昨天我还发现猎户座的腰带偏移了三分——说不定是水神在调整星轨呢!”
夕月茜突然蹲下身,与我平视,琥珀色瞳孔里映着我乱糟糟的发梢:“玉奈,你知道为什么魔物不敢靠近皇城吗?”
她指尖点在我眉心,带着龙骑士特有的温热,“因为勇者们用剑刃为我们劈开了平安,而我们要做的,是用礼仪守住这份安宁。”
这话像块浸了蜜的薄荷糖,甜凉中带着刺。
我想起母后睡前讲的故事:勇者们身披铠甲,在魔物的黑潮中劈开血路,剑刃上的光比星辰更亮。
可此刻眼前的夕月茜,却总让我想起故事里那个举盾的圣骑士,用温柔做甲,用耐心做刃。
“那……能不能只接见半个小时?”我晃着她的手臂,发间的琉璃簪碰得叮当响,“就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去西街看杂耍!听说有驯龙师能让翼龙吐出彩虹火焰呢!”
夕月茜突然笑出声,银铃般的嗓音惊飞了枝头的雀儿:“公主殿下,您忘了上月在西市把糖画摊的龙形糖画全买空的事?陛下可是收到了十二封商户的感谢信呢。”
她站起身,指尖轻轻戳了戳我鼻尖,“再说,今日接见完特使,不是要去契约兽共享空间试飞雲吗?”
我的眼睛倏地亮起来。
雲是夕月茜的契约飞龙,赤红的鳞片在阳光下会泛出金斑,上次试飞时差点把我甩进护城河——但那种乘风而上的感觉,像把整片天空都踩在了脚下。
“那说好了!”我蹦起来,裙摆上的玫瑰刺绣扫过蔷薇花枝,“接见完就去骑雲!我还要带蜂蜜糖给它,上次它舔我手心时,痒得我差点从龙背上掉下来呢!”
夕月茜无奈地摇头,却牵起我的手往宫殿走:“先说好,接见时不许踢裙摆,不许偷瞄窗外的鸽群,更不许——”
“不许用魔法把茶盏变成水母!”我抢在她前面说完,想起上月用冰魔法把宴席上的葡萄酒冻成水晶球的事,母后当时无奈又宠溺的眼神,像浸了月光的琉璃盏。
走过九曲回廊时,檐角的风铃突然叮咚作响。
我望着远处宫墙上的爬山虎,藤蔓正沿着勇者浮雕蜿蜒生长,那些持剑的石像生在晨露里泛着温润的光。
夕月茜说,这些浮雕是用魔王战死者的骨血混着圣石雕刻而成,每道裂痕都藏着战役的故事。
“夕月茜,”我忽然停住脚步,望着她银甲下若隐若现的剑伤疤痕,“你说,勇者们在战斗时,会害怕吗?”
她愣了一下,指尖轻轻抚过肩甲上的凹痕:“害怕啊。”
她忽然笑了,笑容比阳光更亮,“但比起害怕,更怕身后的人失去笑容。就像陛下怕你被礼仪困住翅膀,所以才允许你跟着我学骑龙呀。”
这话像颗糖霜裹着的梅子,酸甜在舌尖化开。
我想起昨夜母后批改奏章时,鬓角的银发在烛火下闪着光,她总说:“奈儿的翅膀该属于天空,而不是羊皮纸。”
转过角楼,便看见接见殿的飞檐。
红漆柱上的蟠龙纹在晨光里活过来般,龙爪仿佛下一刻就会划破天际。
殿外的礼仪官正对着铜镜调整冠冕,腰间的玉佩叮当作响,像在催促我快些长大。
“最后一个条件!”我突然拽住夕月茜的手,在她无奈的目光里笑得狡黠,“接见完后,让我给雲画新的鞍具!我要在鞍鞯上绣满水神的波纹,这样它飞起来时,就像驮着整片海洋呢!”
夕月茜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揉了揉我翘起的发梢:“好,不过先说好——”
她忽然压低声音,凑近我耳边,“若你在接见时打哈欠超过三次,今晚的龙鳞保养就由你负责。”
我吐了吐舌头,望着殿门缓缓开启。
檀香混着阳光涌出来,在我发间的琉璃簪上流转。
殿内,母后的礼服正掠过台阶,金丝绣的水神纹章在晨光中泛起涟漪,像在召唤我走向未知的明天。
而我知道,等这冗长的接见结束,夕月茜会带着我跃上雲的脊背,让风带走所有的繁文缛节。
那些在礼仪课上偷偷画在羊皮纸上的飞龙,那些藏在袖口的星图碎片,终将在某片未被标记的天空,展开属于我的冒险。
就像此刻掌心的温度,混着夕月茜的龙骑士护手霜味道,暖得让人想握紧,又痒得让人想挣脱,去拥抱更辽阔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