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风灌进我的喉咙,像一把把细小的沙砾在摩擦声带。
圣骑·迎风之刃的蓝白色流光在视野边缘炸开,沐清幽的机甲臂铠精准地穿过气流漩涡,在我即将撞上破碎的魔导灯塔前稳稳托住。
合金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她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罕见的颤音:“抓住我的手,Master!”
我蜷缩进机甲掌心,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樱花机油味。
下方的码头已化作燃烧的废墟,曾经整齐排列的坦克翻倒在血泊中,炮管指向天空,像极了六年前水灾中那些绝望的手臂。
“茜姐呢?”我抓住沐清幽的拇指关节,指甲深深陷入合金缝隙。
机甲突然一顿,蓝光在她护腕上疯狂闪烁。
透过驾驶舱的玻璃,我看见她咬着下唇,蓝发被气浪掀得贴在额角:“宁宁带走了她。”
“什么?”
“夕月茜是龙之国的皇室旁支。”沐清幽的声音像浸了冰的丝线,“六年前玉绫陛下与龙之国签订契约,用你的水神血脉换取龙骑士的效忠。现在契约失效,她们要回天空城了。”
记忆突然闪回。
那些在飞龙背上的清晨,夕月茜为我梳发时指尖的温度,原来都是带着使命的温柔。
她银甲上的玫瑰纹章,根本是龙之国的伪装,与冰凌皇室的樱花徽章毫无关联。
“所以她从来都不是我的骑士?”我望着远处天际线,红龙的影子早已消失在北方,“只是监视我的棋子?”
沐清幽没有回答,机甲突然转向,避开从海港袭来的触手魔物。
那些覆盖着咒文的软体生物正从沉没的舰艇里爬出,吸盘上粘着冰凌皇室的玫瑰徽记——原来连“魔王信徒”,都是母后精心设计的戏码。
“玉奈公主!”
幽冥玄的声音从通讯器炸响。
他的黑色龙袍染着焦痕,正站在半毁的钟楼顶端,身边漂浮着熟悉的黑白身影——牛头马面,还有那对总在生死边缘出现的鬼差。
“黑白无常会守住西城区。”他的黑瞳映着燃烧的城市,“魔法学院的学生正在疏散平民,冒险者公会的防线还剩三道——”
“港口失守了。”我打断他,看着近海处升起的暗黑舰队旗帜,“凛音薙的舰装残骸里,藏着母后与魔王信徒合作的证据。”
幽冥玄突然沉默,锁链在袖口下若隐若现。
街道上,被击毁的机甲残肢断臂散落街头,有个猫耳实习生的尾巴还缠在破碎的护腕上,魔法袍上的樱花纹章被血染红。
远处传来坦克履带碾压石板的轰鸣,不是城防军的支援,而是冰凌的重装甲部队,他们胸口的玫瑰徽章在火光中格外刺眼。
“跟我来。”幽冥玄突然跃下钟楼,锁链缠住我的腰,“公会总部还有最后一道魔导结界。”
他的掌心异常冰冷,像极了泠义勇曾经给我的感觉。
撤退的路上,我看见金发男生青空正用残破的机甲挡住三个重装士兵,他的“疾锋·青空”机翼只剩半边,却依然在喊:“保护公主!”
一枚炮弹在他身后炸开,火光中我看见他护腕上的“轻型机甲天下第一”贴纸正在燃烧。
公会总部的青铜门在身后轰然关闭时,我终于崩溃。
水晶瓶从颈间滑落,琴音优奈的魔导石碎片在地面滚动,映着窗外逐渐逼近的冰凌军旗。
沐清幽蹲下身想捡,却被我一把推开。
“都是我的错。”我蜷缩在墙角,琉璃发簪硌得额头生疼,“我以为是在拯救世界,其实只是母亲棋盘上的卒子。”
幽冥玄的锁链在身侧落下,他单膝跪地,黑瞳里倒映着我破碎的倒影:“玉绫陛下的野心,从来与你无关。”
“无关?”我笑出声,眼泪却止不住,“我的血,我的信任,我的每一次冒险,都在为她的霸权铺路!宁宁和茜姐的离开,都是因为我——”
“不。”沐清幽突然抓住我的手,护腕蓝光映着她坚定的琥珀色眼睛,“她们的离开,是因为害怕你知道真相后,连最后的纯粹都要失去。”
她的指尖划过我掌心的水神纹章,那里不知何时渗出了血:“还记得在镜叶森林吗?你教会我们,生命的意义不是被操控,而是选择如何燃烧。”
门外传来剧烈的撞击声,魔导结界的蓝光开始闪烁。
幽冥玄站起身,锁链在掌心凝聚成漆黑的盾牌:“黑白无常在拖延时间,魔法学院的师生正在启动古代传送阵。”
他突然转身,黑瞳里跳动着决绝的光:“玉奈,你曾经问我,为什么总在你受伤时出现。现在我告诉你——”
“因为你是水神的选民,”他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而我,是暗神的末裔。我们从出生起,就被绑定在命运的棋盘上,但落子的,永远是我们自己。”
撞击声越来越近,公会大厅里,幸存的冒险者们正在堆砌路障,老板娘抱着最后一箱彩虹糖,眼镜片上蒙着水汽。
我看着掌心的血,突然想起六年前水灾现场,那个拼命想停止魔法的自己。
“对不起。”我对沐清幽和幽冥玄说,“我不会再逃避了。”
沐清幽笑了,指尖在护腕上敲击:“圣骑·迎风之刃,准备进行最后的充能。”
幽冥玄的锁链突然绷紧,指向即将破碎的大门:“来了。”
当冰凌的重装士兵踹开大门时,我站起身,琉璃发簪在结界蓝光中泛着冷光。
这一次,我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水神之力在体内奔涌,那些被母后灌输的谎言,那些被操控的“保护”,都将在这一刻,化作我反击的利刃。
“开火。”我轻声说,掌心的水球凝结成冰刃,“让他们看看,被遗弃的棋子,也能掀翻整个棋盘。”
门外的士兵愣住了,他们胸口的玫瑰徽章在冰刃寒光中,显得格外讽刺。
在这个支离破碎的夜晚,公会大厅的魔导灯突然熄灭,只剩下窗外的火光,映着我们三个身影——曾经的四人组,如今只剩三人,却依然紧握着彼此的手,像三根即将燃烧的蜡烛,在黑暗中倔强地发光。
我知道,宁宁和茜姐的离开,是为了守护各自的国家;而我,必须守护这个被谎言笼罩的世界,守护那些依然相信光明的人。
因为水神的慈悲,从来都不是懦弱的借口。
而是,即使遍体鳞伤,也要为真相和自由,战至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