睦月号的甲板在深海暗流中剧烈震颤，我抓着舷梯扶手的指节泛白，望着声呐屏幕上那个不断逼近的巨型阴影——
那是只足有驱逐舰两倍长的海妖，八根布满吸盘的触手正搅动着磷光水母群。
“深度200米！触手即将接触船底！”
青空的声音从通讯器里炸开，他的轻型机甲正贴着舰身飞行，机翼上的应急灯在幽蓝海水中划出疯狂的弧线，“那些吸盘能腐蚀魔导装甲！”
“释放深水炸弹！”舰长的怒吼混着金属摩擦声，“第三、第四炮塔准备迎击！”
我看着舷窗外炸开的白色气泡，六枚深水炸弹在海妖触须旁引爆，却只换来它更疯狂的反击。
粘稠的黑色汁液砸在舰桥上，将魔导玻璃染成墨色，我隐约看见海妖头部凸起的肉瘤上，蠕动着与冰凌皇室玫瑰徽章相同的咒文。
“是玉绫陛下培育的实验体！”沐清幽的护腕蓝光暴涨，“它的基因链里有水神血脉的污染痕迹！”
话音未落，舰身突然被掀翻。
我在失重中撞向舱壁，却被幽冥玄的锁链及时缠住腰际。
他的黑瞳倒映着舷窗外翻涌的血红色海水，指尖凝聚的黑暗魔力正试图冻结海妖的运动神经：“奈，用你的感知找它的核心！”
水神之力在体内翻涌，我闭上眼，“看”见深海中跳动的暗紫色光团——在海妖的触须根部，嵌着枚刻满咒文的水晶，与凛音薙舰装上的核心如出一辙。
“青空！右舷15度！”我扯开通讯器，“那里是弱点！”
“收到！”青空的机甲喷出蓝色尾焰，“疾锋·青空”的光束军刀精准切入触须，却在即将命中水晶时被肉瘤表面的黏液弹开。
就在这时，远处海平面突然裂开。
白色舰影如死神降临，提尔比茨号战列舰的双联装380mm主炮缓缓转向，炮塔上的龙华国旌旗被海妖掀起的巨浪打湿，却依然猎猎作响。
那个曾在冰凌皇宫见过的神秘少年站在舰首的甲板上面，他身着青灰色长袍，衣摆绣着银线云纹，腰间系着靛蓝色宫绦，袖口处暗绣着蜿蜒的水龙纹，黑色短发被海盐粘成绺，露出底下与凛音薙相同的樱花疤痕——那是龙华国贵族特有的烙印，却在他眼中映着与军衔不符的挣扎。
“玉奈公主，”他的声音通过魔导扩音器传来，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沙哑，“我厌恶上司无差别攻击平民的命令。龙华的炮火不该对准手无寸铁的百姓。”
八门主炮同时开火，橙红色的穿甲弹拖着尾焰没入海妖核心，水晶在爆炸中迸裂，黑色咒文如退潮的海水般褪去。
海妖发出刺耳的尖啸，触手砸在提尔比茨号装甲上，却只留下浅灰色的划痕——那是龙华国独有的魔导合金，连水神之力都难以侵蚀。
“全舰听令！”少年举起指挥刀的手微微发颤，“第二轮齐射，目标触手关节！”
我看着睦月号的水兵们在硝烟中重新装填，他们的动作带着龙之国特有的利落，与冰凌重装士兵的机械感截然不同。
当第三轮炮击炸断最后两根触须时，海妖庞大的身躯终于沉入深海，只留下破碎的咒文在海面漂浮，像极了母亲书房里被烧毁的实验报告。
“公主殿下，”提尔比茨号的接驳艇靠上睦月号，少年站在船头，眼中倒映着逐渐逼近的联合舰队火光，“我无法认同祖国发动的侵略战争。”
“隐秘滩头在三点钟方向，这是我能为您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递来一枚刻着龙鳞纹章的通讯器，指尖掠过我掌心时带着刺骨的凉——那是常年浸泡在深海的温度，而非龙息的温热。
“龙华的炮火不会停下，但至少，我不想成为屠杀的帮凶。”
登陆艇划破海面时，岸边的礁石丛中突然亮起绿色信号灯。
二十名龙之国士兵从阴影中现身，他们的盔甲上布满暗金色纹路，在月光下泛着鳞片状的微光。
礁石缝隙里生长着荧光海草，随潮汐摆动时如同无数只攥紧的拳头，无声控诉着深海的硝烟。
沙滩上散落着破碎的贝壳，每一片都刻着古老的水神咒文，与我颈间的水晶瓶产生微弱共鸣。
“公主殿下，”为首的士官掀开面甲，露出被海风侵蚀的面容，眼角的疤痕从鬓角延伸至下颌，“前方的密道直通国境线。”
远处传来第一声炮响，不是来自追兵，而是提尔比茨号与联合舰队的交火。
少年的舰影在暮色中越来越小，主炮却依然固执地指向试图包抄的冰凌驱逐舰，像根永不弯曲的脊梁。
睦月号的水兵们在甲板上列队敬礼，他们的身影与提尔比茨号的炮手重叠，在海浪中构成一道脆弱却坚定的防线。
“走吧。”幽冥玄的锁链缠上我的手腕，靴底碾碎了一枚嵌着咒文的贝壳，“龙之国的陆地，在等我们。”
踏上沙滩的瞬间，身后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我回头，看见提尔比茨号的白色舰身在火光中沉浮，少年的指挥刀始终指向天空，仿佛在向整个深海宣告某种誓言。
硝烟在海平线弥漫，却遮不住天边的鱼肚白——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却有几簇荧光海草在礁石缝里倔强地亮着，如同坠入深海的星辰。
岸边的植被在海风中发出沙沙声，远处的山脉轮廓逐渐清晰，闪烁着与水神纹章相同的蓝光。
没有龙吟，没有银剑清鸣，只有海浪拍击礁石的轰鸣，像极了心跳的节奏——沉稳，有力，带着破茧的决心。
这一仗，我们不再是被操控的棋子。
而前方的路，无论是魔王的实验室，还是母亲藏在深处的真相，都将由我们自己踏碎。
沙滩上的脚印深深浅浅，却始终朝着同一个方向延伸——那里没有棋盘，没有棋子，只有一群选择握住彼此的手，在硝烟中寻找黎明的人。
真正的勇气，不是挥舞权杖的高傲，而是明知前路布满陷阱，却依然选择踩碎贝壳的锋利，一步一步，走向属于自己的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