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石丛中的荧光海草在退潮后渐渐暗去,二十名龙之国士兵的盔甲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鳞光。
他们握着魔导步枪的指节发白,枪口无意识地指向秘密通道入口,那里的藤蔓正随着海风轻摆,像极了母亲书房里被风吹动的窗帘。
“公主殿下,”为首的士官再次开口,喉结在护颈甲下滚动,“密道直通天空城近郊,比绕山路快三倍。”
他的眼角疤痕在月光下泛着粉色,那是被海妖黏液灼伤的旧伤,“我们的族人正在魔导阵下流血,每耽搁一分钟——”
“我明白。”我按住他冰凉的护腕,水神感知掠过他盔甲下的咒文烙印,“但三天前的情报显示,联合舰队在密道出口布置了磁吸雷。”
指尖凝聚的水珠在他护颈甲上画出龙之国地图,“上个月在镜叶森林,我们就是吃了咒文陷阱的亏。”
幽冥玄的锁链无声地缠上最近的礁石,黑色魔力在藤蔓上扫出焦痕:“那些磁吸雷会吸附所有金属装备,包括你们的魔导步枪。”
他的声音像浸了冰的丝线,“而我们的机甲和龙鳞,只会成为活靶子。”
沐清幽的圣骑·迎风之刃突然从低空掠过,蓝白色流光在众人脸上投下跳动的光斑,她的护腕还沾着海妖黏液:“护腕扫描显示,密道上方三公里有三支巡逻队,磁轨炮阵列正对准通风口。”
机甲引擎的嗡鸣混着海风,“炮口热能反应强烈,是龙华国最新的魔导武器。”
士兵们面面相觑,步枪托在沙滩上磕出细碎的响声。
有人摘下头盔,露出被海盐腌渍的短发,发梢还缠着冰凌皇家飞龙的鳞粉——那是六年前联合军演时留下的纪念品。
“绕山路。”我转身望向被夜色笼罩的山脉,那里的轮廓在星空中勾勒出龙之国特有的蜿蜒,“虽然会多走两天,但能避开所有魔导侦测网。”
指尖抚过颈间的水晶瓶,琴音优奈的魔导石碎片突然亮起,“而且,我的水神感知能提前预警魔兽。”
士官的肩膀终于放松,他单膝跪地,拳头捶在胸前的龙鳞纹章上:“听凭公主殿下吩咐。”
身后的士兵们随之敬礼,盔甲碰撞声在寂静的海滩上格外清脆。
山路比想象中陡峭。
晨露打湿的苔藓在靴底打滑,沐清幽的机甲不得不低空悬停,合金臂铠的光束刀精准切割挡路的藤蔓。
幽冥玄走在最前方,黑暗魔力在掌心凝聚成幽蓝的灯,照亮了岩壁上斑驳的水神咒文——那是数十年前龙之国与冰凌签订和平契约时留下的印记,如今却被海风侵蚀得残缺不全。
“这些咒文在哭泣。”沐清幽突然开口,护腕贴在岩壁上,蓝光顺着刻痕流转,“元素波动显示,它们曾被注入过我的水神之力。”
我摸着凹凸不平的刻痕,指尖传来的震动像极了母亲批阅奏章时的叹息。
六年前的水灾,母亲用我的血激活的,何止是魔导阵,还有这些被封印千年的古老契约。
中午时分,我们在半山腰的背风处休整。
龙之国士兵分享着随身携带的压缩干粮,麦麸的苦涩混着海风的咸涩,在舌尖蔓延。
有个年轻士兵掏出布袋,里面躺着三颗皱巴巴的蓝莓,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给公主殿下。”他的耳朵通红,指尖在布袋上绞出褶皱,“这是家乡的特产,天空城的蓝莓……”
“谢谢。”我接过蓝莓,放在手心轻轻呵气,水神之力让果实瞬间饱满,“留着给更需要的人吧。”
看着他惊讶的眼神,突然想起在冰凌皇宫,夕月茜总把最后一块水晶糖塞进我掌心的模样。
山路在黄昏时拐入一片针叶林。
荧光松鼠在枝头蹦跳,尾巴扫落的松针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幽冥玄突然停步,锁链在袖口下绷直:“前方有炊烟。”
村落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木质栅栏上挂着褪色的龙鳞旗,每面旗子都缺了一角,像被战火啃噬的翅膀。
村口的井台旁,几个老人正用魔导泵抽取地下水,泵体上缠着临时修补的咒文胶带。
“外乡人?”戴竹笠的老者拄着拐杖走来,腰间挂着半块龙鳞制成的护身符,“趁天黑前离开吧,这里不接待——”
“我们是龙之国的义军。”士官掀开盔甲,露出心口的龙鳞纹章,“从亚特兰蒂斯突围出来,要去天空城。”
老者的瞳孔骤缩,竹笠下的白发在晚风中扬起:“跟我来。”
村落中心的篝火堆跳动着微弱的火焰,铁锅炖着稀薄的海带汤,漂浮的几片土豆让我的鼻尖发酸。
木桌上摆着几罐发黑的腌鱼,标签上印着“冰凌皇室特供”,却被粗暴地划上龙之国的战纹。
“物价涨了三倍。”老者用木勺搅动汤罐,蒸汽模糊了他眼角的皱纹,“上个月,冰凌的补给舰还炮击了我们的渔船。”
沐清幽突然指着墙角的麻袋:“那是……哥布林的腌肉?”
“能吃就行。”少年士兵扒开麻袋,露出泛着绿斑的肉干,“在冻土边境,我们连虫潮幼虫都烤过。”
我低头喝汤,咸涩的海带梗卡在喉间。
想起在冒险者公会,老板娘总会偷偷在我的麦酒里多加两勺蜂蜜,而这里的每一口食物,都带着战争的粗粝。
深夜,我坐在木屋的门槛上,望着天空城方向的微光。
幽冥玄的锁链在屋檐下轻轻摇晃,他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宁宁的龙息,应该已经烧穿第一层魔导阵了。”
“她总是那么急躁。”我摸着掌心的龙鳞,那是宁宁离开时留下的,“但茜姐会拉住她,就像在亚特兰蒂斯港口那样。”
木屋里传来士兵们的鼾声,夹杂着沐清幽调试机甲的轻微嗡鸣。
老者在篝火旁翻动腌鱼,火星溅起的瞬间,我看见他手腕内侧的刺青——与凛音薙相同的樱花疤痕,却被刻意用龙鳞纹章遮盖。
“三天后能到天空城近郊。”士官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盔甲下露出半截冰凌皇家军校的领带,“那里有我们的前哨站。”
我点头,望着东方渐亮的天际。
那里的云层后,或许正有红龙的影子掠过,带着熟悉的龙息温度。
村落的公鸡在黎明前打鸣,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齿轮。
老者递给我半块硬面包,上面刻着水神的祈福纹,与母亲书房的镇纸一模一样。
“走吧,”他望着我们即将踏上的山路,“愿水神与龙神,都保佑你们。”
背包里的蓝莓在水神之力的滋养下愈发饱满,像散落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