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村落的第三天,晨雾像块浸满血渍的纱布,沉甸甸地裹住了龙型山脉的脊背。
田地里倒伏的麦秆上结着冰晶,穗头齐刷刷地朝向天空城方向,像是无数双僵硬的手,固执地指着归途。
二十名龙之国护卫的盔甲在雾中泛着冷光,他们腰间的魔导步枪保险栓频繁开合,发出细碎的“咔嗒”声——那是战前神经紧绷的震颤。
“公主殿下,龙尾峡谷还有5公里。”
为首士官的疤痕在雾中若隐若现,他粗糙的手指划过潮湿的空气,指向两山夹峙的裂隙,“宽度不足二十米,两侧岩壁高逾百米。”
沐清幽的机甲护腕蓝光流转,她仰头望着垂直如刀削的岩壁,蓝发被山风掀起:“扫描显示,上方岩层应力异常,有三处松动点。”
“派三人先锋队。”我握紧琉璃发簪,水神感知如细密的蛛网掠过潮湿的岩缝,“带魔导对讲机,每五分钟汇报一次。”
三名年轻士兵立正敬礼,他们的龙鳞护腕在雾中划出三道银光,转瞬便消失在裂隙深处。
二十分钟后,对讲机传来刺啦的电流杂音,接着是急促的喘息:“前、前方安全……但彦希说要在峡谷中段等你们……他说……”
通讯突然中断,只剩下忙音在雾中回荡。
幽冥玄的锁链在掌心绷直,黑瞳映着岩壁上斑驳的咒文:“信号被屏蔽了。”
踏入峡谷的刹那,山风陡然转向,挟着细沙在盔甲表面碾出细碎的沙沙声。
裂隙深处传来水滴坠落的回声,一滴,两滴,像倒计时的钟摆,敲打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小心!”沐清幽的机甲突然横亘在我身前,合金臂铠在头顶展开成盾。
巨响从头顶炸开,磨盘大的岩石挟着青苔砸落,合金与岩块碰撞的火星溅在我裙摆上,烧出几个焦黑的洞。
我盯着岩壁新露出的切口,整齐得像是被魔导激光切割过——这根本不是自然脱落。
“不。”幽冥玄的锁链缠上坠落的碎石,黑色魔力如毒蛇般渗入岩缝,“有人在岩层里埋了咒文触发装置。”
左侧阴影里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那个叫彦希的士兵从岩缝中走出,魔导步枪直指我的眉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冰凌的棋子,你以为龙之国会欢迎侵略者?”
他的护颈甲下,樱花疤痕在雾中泛着妖异的红光——那是被魔王信徒咒文侵蚀的标志。
“彦希,你……”为首士官的声音哽在喉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我们早被陛下的咒文控制了!”
另一名士兵从右侧跳出,匕首抵住沐清幽的护腕关节,“你们护送的不是公主,是毁灭天空城的钥匙!”
我掌心的水神之力蠢蠢欲动,却在对上他们眼底的挣扎时猛地顿住——
那是被黑暗魔法强行压制的清醒,像暴风雨中忽明忽暗的烛火。
“他们被咒文篡改了记忆!”沐清幽的机甲突然卸力,护腕蓝光转为猩红,“Master,用净化魔法!”
清水在裂隙中凝结成透明的网,精准地兜住了即将刺下的匕首。
幽冥玄的锁链如毒蛇般窜出,缠住两名士兵,黑暗魔力在他们颈后炸开咒文光斑,像盛开的黑色花朵。
“醒醒!”我按住彦希的额头,水神之力如清泉涌入他的咒文,“六年前在冰凌边境,你救过三个被魔兽袭击的孩子!你背着他们走了十里山路,鞋都磨穿了!”
他的瞳孔骤缩,步枪“当啷”落地:“我……我梦见自己在杀人……”
话未说完,峡谷深处传来枪响。
一颗穿甲弹擦过士官的头盔,在岩壁上炸出焦洞。
数名护卫瞬间散开,魔导步枪的蓝光与敌方的猩红咒文在狭仄空间激烈碰撞,火星溅落处,谷底的积水瞬间沸腾。
“他们不想留活口!”幽冥玄的锁链绞碎袭来的触手魔物,黑瞳映着峡谷腹部涌来的黑影——至少三十名身着混搭盔甲的士兵,胸口的玫瑰与龙鳞纹章被咒文扭曲成诡异的融合图案。
彦希突然扑向我,背后的枪伤在渗水:“走!从左侧密道——”
砰的一声,子弹穿透他的头颅。
年轻士兵的身体重重砸在我脚边,龙鳞护腕的光芒渐渐熄灭。
他的口袋里掉出半张泛黄的纸,是六年前冰凌与龙之国的联合军演合影,边角用小字写着“保护水神血脉”。
“开火!”为首士官的怒吼混着泣音,他踢开彦希的尸体,魔导步枪对准了敌军,眼中是化不开的悲愤。
我跪在血泊中,水神之力不受控地涌出,将谷底的积水凝成冰刃,在雾中闪烁着冷冽的光。
幽冥玄的锁链在头顶织成铁网,挡住了第一波咒文弹幕,金属碰撞声在峡谷中回荡,像一曲悲壮的战歌。
峡谷腹部的阴影里,敌军指挥官举起了魔导火箭炮,炮口红光映着他脸上的樱花疤痕——那是凛音薙舰装核心的同款烙印。
“玉奈公主,”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你的血,将成为天空城的祭品。”
火箭炮的轰鸣中,我看见沐清幽的机甲展开最后的屏障,蓝白色流光与敌方的猩红在狭仄空间激烈碰撞,炸出刺目的光。
岩壁上的水神咒文在战火中亮起,如同一串串古老的安魂曲,为这场注定血腥的突围,唱起了最后的挽歌。
彦希临终前的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刀,划开了所有伪装——在咒文与谎言的夹缝里,总有人用生命守护着最初的誓言,哪怕那誓言早已沾满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