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龙尾峡谷的硝烟味还黏在盔甲缝隙里，我们已踏上了通往天空城的最后一段平原。
脚下的麦田倒伏大半，麦穗被夜露压得抬不起头，像极了亚特兰蒂斯港口那些被战火灼伤的手掌。
“公主殿下，前方是青鳞河。”士官的疤痕在晨雾中泛着水光，他指向地平线处银带般的河流，“宽逾三百米，是龙之国东部最后的天然屏障。”
我的水神感知掠过河面，指尖突然刺痛——河底沉着数十具冰凌士兵的尸体，他们的玫瑰徽章在淤泥中闪烁，像被掐灭的烛火。
“水龙吟桥。”沐清幽的护腕蓝光扫过对岸，“桥名取自龙之国古谣，传说龙吟声能让河水逆流。”
桥身由整块青鳞石铺成，栏杆雕刻着残缺的水神与龙神共舞图，却在中间断开，露出新鲜的凿痕——那是三天前被魔导炮轰击的痕迹。
桥头堡飘着冰凌的玫瑰旗，二十名重装士兵抱臂而立，魔导步枪的保险栓在掌心碾出红印。
“我去试试。”我摘下琉璃发簪，任由水神纹章在晨露中闪烁，“他们的护颈甲下有咒文烙印，但瞳孔里还有清醒的光。”
幽冥玄的锁链在袖口下绷紧：“我和黑白无常守住两翼，你带沐清幽过去。”
桥面的青鳞石在靴底发出细碎的呻吟，每一步都像踩在记忆的碎片上。
为首士兵的枪口微微下垂，喉结在护颈甲下滚动，我认出他袖口露出的冰凌皇家军校校徽——那是六年前水灾中，给过我糖块的后勤士官画饼行者宁修也。
“画饼士官，”我停在三米外，掌心摊开，“还记得在冰凌边境，你给过我一块蜂蜜糖吗？”
他的瞳孔骤缩，步枪“当啷”落地：“公主殿下？您怎么……”
“我知道你们收到的命令是‘歼灭所有叛军’。”我指向他颈后的樱花疤痕，水神之力轻轻拂过，“但这些咒文在吞噬你的记忆，就像六年前吞没蜥蜴人村庄的洪水。”
身后的士兵们面面相觑，有人摘下头盔，露出被海盐腌渍的短发——那是龙之国渔民的标志。
“我们……”画饼行者宁修也的声音哽咽，“我们收到的密令是‘血洗青鳞河两岸’，可这些村民都是……”
话未说完，桥尾突然传来巨响。
一枚咒文炸弹在桥墩炸开，青鳞石如暴雨般坠落，河水被激起的巨浪拍向桥面。
我本能地展开水盾，却见洛伦佐突然扑向同伴，用身体挡住了飞溅的碎石。
“是陛下的直属部队！”他的后背渗出血迹，“他们要灭口……”
桥面开始倾斜，断裂的青鳞石在河水中沉浮，像极了六年前漂浮的蜥蜴人尸体。
“握住我的手！”我抓住宁修也的手腕，水神之力在掌心炸开，“水神步道——开！”
熟悉的蓝光从指尖蔓延，河面突然升起透明的水幕，凝结成云端的步道。
那些坠落的青鳞石碎片悬浮在空中，化作指引方向的荧光鱼，每一条都带着龙之国特有的鳞纹。
“跟上！”沐清幽的机甲护腕亮起，“Master的传送魔法能维持十分钟！”
我们在水流云端奔跑，两侧的朱红色鸟居在雾中若隐若现，每一道门扉都刻着古老的水神祝词。
画饼宁修也和他的士兵们惊叹着踏进水幕，他们的玫瑰徽章在蓝光中褪去咒文，露出底下模糊的龙鳞印记。
步道尽头，蓝色法阵在河岸的芦苇荡中闪烁，像枚嵌在大地的泪滴。
“穿过这里，就是天空城近郊。”我转身望向身后的断桥，宁修也的部下正在抢救伤员，“和我们一起走吧，你们的家人在天空城——”
“不了，公主殿下。”洛伦佐按住胸前的玫瑰徽章，它此刻已完全褪色，“我们的手沾满了太多鲜血，无论是冰凌的，还是龙之国的。”
他望向河对岸正在燃烧的桥头堡，那里传来直属部队的怒吼：“我们会留在这里，守住青鳞河的滩头阵地。不再为任何旗帜而战，只为让过河的百姓能喝上干净的水。”
其他士兵纷纷单膝跪地，他们的玫瑰徽章被放在青鳞石上，像一座座小小的墓碑。
“替我们告诉天空城的孩子们，”一名年轻士兵掏出半块发霉的糖，“河对岸的芦苇荡里，藏着没被污染的蓝莓苗。”
我接过糖块，水神之力让它重新变得晶莹：“等战争结束，我会带孩子们来种蓝莓。”
法阵的蓝光开始闪烁，幽冥玄的锁链在雾中催促：“追兵还有三分钟到达。”
宁修也站起身，向我们敬礼，疤痕在晨光中泛着希望的红：“愿水神与龙神，都护佑您。”
穿过法阵的瞬间，我听见青鳞河的水流声。
那不是战鼓，而是无数细小的声音，像宁修也们藏在心底的忏悔与希望，正随着河水缓缓流淌。
对岸的芦苇荡传来鸟鸣，晨雾散去，露出天空城的尖顶——那些曾被母亲的魔导阵染成血色的塔楼，此刻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微光。
沐清幽的机甲护腕突然发出轻响，她指向云层：“检测到天空城的魔导阵能量输出下降至30%，宁宁和茜姐一定在阵眼！”
幽冥玄的黑瞳映着远处的龙影，那是红龙特有的火焰流光：“她们在等我们撕开最后的防线。”
我们在芦苇荡中穿行，脚边的蓝莓苗在水神之力的滋养下抽出新芽。
宁修也们的身影渐渐模糊，却在我心中清晰如昨——那些被战争扭曲的灵魂，终究选择了在废墟中种下希望，而非继续挥舞仇恨的镰刀。
天空城的警钟在远方响起，却不再是催命的丧钟。
它更像一声长吟，呼唤着所有在咒文与谎言中迷失的人，回到最初的土地，重新握住彼此的手。
而我们，踩着云端的水流，穿过最后一道鸟居。
前方的蓝色法阵中，传来熟悉的龙吼——那是宁宁的急躁与茜姐的沉稳，是我们在无数次冒险中交织的战歌。
这一次，我不再是被推着前进的棋子。
我是玉奈，是水神的选民，更是选择与所有被命运伤害却依然心怀希望的人并肩前行的旅者。
青鳞河的水在身后流淌，带走了战争的残渣，却留下了宁修也们的誓言。
我们的脚步，正迈向天空城的大门，迈向那个曾被母亲的野心笼罩的地方，迈向属于我们的，真正的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