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空神殿的穹顶漏下月光，在永寂魔导阵的复杂纹路上流淌成银色河流。
我的琉璃发簪剧烈震颤，每一道咒文都在吞噬体内翻涌的水神之力，那种熟悉的失控感，像极了六年前水灾时几乎将我淹没的魔力漩涡。
“欢迎来到初代水神的葬礼，玉奈公主。”
堕天使路西法的鎏金面具裂开缝隙，露出的半边脸颊爬满暗金色咒文，与祭坛中央的核心共鸣。
他的黑色甲胄渗出黑雾，每一片鳞甲都刻着魔王信徒的图腾，背后十二对光翼早已褪成灰败的暗金色，边缘还挂着冰凌皇家卫兵的碎甲——那是我曾在皇宫走廊见过的、属于夕月茜部下的制式装备。
“永寂魔导阵不是墓碑，是魔王大人打开平行世界的钥匙。”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你母亲想借它封印魔族，却不知这阵法本就是为你们水神血脉准备的祭品。”
我的指尖在祭坛边缘掐出血痕，水神感知如蛛网般蔓延，阵法核心处悬浮的，分明是六年前水灾中失踪的蜥蜴人村落的水晶记忆体——
每一颗都封着绝望的眼睛，像极了那个暴雨夜拽住我裙摆的小女孩。
“你以为那些被操控的士兵是无辜的？”路西法的光翼扫过阵法，咒文突然加速旋转，“他们的枪杆上，还沾着蜥蜴人孩子的血。玉绫陛下用你的血净化他们时，可曾告诉过你，那些孩子的灵魂正被困在阵法里？”
水神之力在掌心炸开，我的裙摆无风自动：“所以你就用他们的痛苦作燃料？”
“错了，公主殿下。”他突然欺身而上，指尖的黑雾化作毒蛇咬向我咽喉，“是你们人类自己，用恐惧和野心喂养了黑暗。”
战斗在咒文与水幕中展开。
我凝聚的水刃每次命中，都在他甲胄上激起蓝金相撞的火花，却无法真正伤害他——那些暗金色咒文，分明是用我这些年每次采血时的鲜血绘制的，连纹路走向都与我掌心的水神纹章一模一样。
“奈！”
熟悉的龙吟穿透神殿，震得我耳膜生疼。
宁宁的红龙撞破穹顶，龙焰在路西法的光翼上烧出焦痕，她的龙角断了半截，却仍在嘶吼：“本小姐说过要带你看极光！”那声音带着我熟悉的暴躁，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夕月茜的银剑几乎是贴着我耳畔划过，金属交鸣的火花溅在我颈间，她的玫瑰纹章碎成两半，露出底下的龙之国皇族印记——那是六年前她替我挡住海妖触手时，被咒文灼伤的痕迹。
“祭坛核心在他胸口！”她的声音混着血沫，却依然清晰。
沐清幽的圣骑·迎风之刃从下方突击，改良版冰棱突刺精准钉住路西法的脚踝，蓝白色机甲在暗金色光翼的阴影里像道不屈的光：“Master，他的魔力链接在阵法十二点钟方向！”
她的护腕闪烁着警告红光，却依然稳稳地锁定目标。
幽冥玄的锁链终于突破黑雾，缠上了路西法的腰，这个总在阴影里守护我的暗卫，此刻唇角渗血却笑得释然：“现在，换我们来守护你了。”
他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让我想起每一个他替我挡住暗箭的夜晚。
我突然看懂了阵法——十二道咒文对应着十二位初代水神祭司的雕像，每一尊都握着与我相同的琉璃发簪。
而路西法胸口的核心，正是用我六年来的每一次采血、每一次冒险、每一次对“保护”的信任铸造的，那些碎片里，甚至有我在冒险者公会第一次领到报酬时的喜悦。
“水神的慈悲，不是任人切割的血脉！”
我咬破舌尖，鲜血滴在祭坛边缘，六年前水灾现场的记忆碎片突然涌入——母亲在暴雨中撕碎实验报告的手，凛音薙在舰装破碎前投向我的微笑，宁修也在青鳞河畔塞给我蓝莓苗时粗糙的掌心。
水神之力突破极限，在阵法表面凝结成真正的水神虚影，那是位手握双剑的女性，裙摆翻涌如浪，眼中倒映着所有在战火中坚守的灵魂，包括那些曾举枪对准我的士兵。
路西法的光翼第一次出现裂痕：“你居然能唤醒初代水神的残魂？！”
“不是唤醒，”我指尖抚过阵法，每一片咒文都在褪色，“是她们从来都在——在每一个选择守护而非毁灭的人心里。”
当水神虚影的双剑刺入核心，路西法的甲胄终于崩裂。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化作黑雾，里面竟藏着无数被吞噬的士兵灵魂，他们的玫瑰与龙鳞徽章正在恢复原色，像极了我们在冒险者公会第一次任务时，那些村民眼中的信任。
“这不可能……”他的声音消散前，指向天际，“魔王的航母编队已经穿过幽冥海——”
海面上数艘战列舰的主炮正对着龙之国漫长的海岸线，航母甲板上的舰载机群如黑色蝗虫般密集，每一艘的舰首都印着与路西法相同的暗金咒文。
我看着恢复理智的士兵们互相搀扶着站起，他们眼中不再有猩红，只有劫后余生的泪光。
夕月茜的银剑终于落地，她露出耳后的龙鳞印记，那道疤痕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是她这些年替我挡住的所有暗箭的勋章。
“现在怎么办？”沐清幽的机甲护腕闪烁红光，“不久航母编队的舰载机群便会抵达天空城。”
幽冥玄突然指向祭坛中央，那里悬浮着初代水神的最后留言：“用你的血，封死阵法的钥匙孔。”
我看着自己掌心的水神纹章，突然明白母亲为何一直隐瞒——这道纹章，既是打开永寂的钥匙，也是封死它的锁，就像她藏在心底的、从未说出口的保护。
“茜姐，宁宁，”我握住同伴的手，感受着龙血的温热、机甲的震颤、黑暗魔法的沉稳，“还记得我们在冒险者公会接的第一个任务吗？”
宁宁的赤瞳突然亮起：“讨伐史莱姆？”
我笑了，泪水混着血迹：“不，是学会信任彼此。”
当我的手掌按在祭坛核心，水神之力与龙血、暗魔法、机甲能源共鸣，在天空城上空凝结成最后的水幕屏障。
龙之国海岸航母编队中的战舰炮口红光映亮了每一张面孔——那些曾被咒文操控的士兵，此刻正举起生锈的武器，与我们并肩而立，像极了在青鳞河畔种下蓝莓苗的宁修也。
永寂魔导阵最后一道咒文熄灭时，第一波舰载机已悄然抵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