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囤聚在天空，形成黑压压一片，空气中已满是水汽，沉闷无比，城市里安置的广播正向人们传递着风暴即将到来的消息，让人们待在家里避难，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超级风暴，其蕴含的能量远超此前所记录的所有台风，没有人知道它会给城市带来怎样程度的破坏，但是它一定会让这座城市面目全非。
我站在窗前，望向海的方向，眉头紧蹙，一旁的床上躺着昏睡的许红叶。
我们没有战胜那名魔女，不过它也没有阻拦我们离开结界，脱离幻境后，我和苏青的身体都没有异样，但是许红叶却变得虚弱异常，就像是生命缺失了一部分，连站立都费劲，一时间那个曾令我害怕的女孩变成这副模样，有些感慨。
不过这样也好，她再没力气履行誓言，我也能放心地实施我的计划。在昨晚，我说出了魔女之夜的存在，并预感它马上就要降临于此，根据之前的梦境，我怀疑魔女之夜和这场风暴有很大的关系，苏青自告奋勇去海面上探查，我想阻拦，但是一想到那个愿望的存在，所以我选择相信她。
“一定要确保自己的安全，遇到危险赶快跑，好吗？”清晨时刻，我对即将出发的苏青嘱咐道。
“相信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苏青轻笑着离开了。
苏青去获取魔女之夜的相关情报，而我要去做我能做的事情。虽然已经见识过魔法少女的强大，但是魔女之夜恐怕不是一两个魔法少女联手就能轻松对付的，所以，我需要更多的魔法少女。
我打通了医院里母亲的电话，询问道：“妈，昨晚我说的事能办到吗？”
“抱歉儿子，主管他不太相信你说的话，不过他说，你可以当面找他谈话。”母亲抱歉地说道。
“没关系，这样就可以了”我说道，“不过妈，你相不相信我说的。”
“魔法少女吗？我不相信魔法少女的存在，但是我愿意相信我的儿子。”
“谢谢你，妈妈，明天见。”我挂断了电话，尽量减少和母亲的交流，怕乱了心。
带上一把黑伞，披上单薄的外套，我就这样步入淹没城市的暴雨中。
在我离开几分钟后，许红叶拄着雨伞打开了门，屋檐下，她打通了徐秋的电话。
“喂？你好，我叫许红叶，请问你能帮我个忙吗？谢谢你。”
不一会儿，变身成魔法少女的徐秋来到许红叶面前，对她这幅虚弱模样感到担忧，不过许红叶让她别在意，送她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电视塔，去电视塔。”
·
苏青飞速朝海的深处前进，脚下是汹涌的黑浪，仿佛触碰到就会吞噬一切，身边卷起的狂风如刀，把空气切开一道又一道伤口，地平线上，她隐约看见一个龙卷以极快的速度朝自己奔来，在升起的海水下，她还似乎看见一个巨物隐藏在风暴眼中，其蕴含的特殊能量昭示着身份——魔女。
但是眼前的魔女的能量似乎太过庞大，以至于连魔女结界都不需要就能出现在现实，如果之前遇到的魔女的能量只是一颗星星，那它便是一片夜空，浩瀚无穷。这般庞然大物进入城市，恐怕会直接将人类那些自以为豪的建筑碾得粉碎吧。
绝对不能让它进入城市！苏青一边下定战斗的决心，一边用青伞集聚能量，很快，一道耀眼的光束突破风暴，轰击到魔女身上，但是不仅魔女毫发无损，连前进的速度都没有半分减缓，仿佛刚刚的攻击不过是蚂蚁对大象的撕咬一样。
不过苏青对此已有心理准备，见攻击不起效后，飞速靠近魔女，然后激发青伞，在其前进的道路上形成了一道青色的屏障，看似薄如蝉翼的一层，实际上能抵挡住导弹的轮番轰炸。原以为屏障能使魔女一滞，但只是削减了魔女身周的风暴，便被轻易撞碎成青色的光点，连魔女的本体都没能看到。
怎么办，怎么办？苏青的攻击开始力不从心，她的灵魂宝石由于频繁的暴力使用开始变得浑浊，青色的光芒逸散在海面上，像渺小的苔痕，被魔女席卷过后便不复存在，一个魔法少女绝对应对不了它，说不定许红叶的炎枪能够撼动，可是她现在应该还在床上歇息。苏青希望有其他的魔法少女援助，但是除却她和徐秋，这座城市便没有魔法少女了，因为丘比早已被许红叶捕杀殆尽。
苏青艰难地抬起青伞，想发起一次强力的攻击，足以照亮这方海面的青光在她身前爆发，这一刻，苏青注意到魔女前进的方向似乎偏转了一下，然后一道能量波从魔女身上荡开，转瞬间击中了她，如同一柄巨剑扫过，摧毁了构建出来的能量光束，天空中还残留着空气的撕裂声，轰鸣如鼓。
苏青像一片枯萎凋零的叶，落入深海。
·
作为这座城市的地标，电视塔坐落于市区中央，站在塔顶上可以俯瞰城市的全貌，也可以向全市的人们广播。我搭乘电梯来到广播室门口，周围的工作人员看见我好奇地打量了一番，但很快就投入到工作中。
为了应对这场超级风暴，电视塔准备通过全城广播指挥人们避难并安抚人们在灾难中慌乱的心灵，现在，全城里散布的广播器向周边的人发出者台风即将登陆的警报，那些还能工作的电子屏幕也被征用来播放如何应对台风的安全视频，风已经破开了城市的门扉，咆哮着灌入空无一人的街道，只有一些挤不进停车场的车辆还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每一户人家望着窗外纷飞的树叶和逐渐加大的落雨，心底都莫名生出一股不安，台风很多人都经历过，但这一次为何会有心悸的感觉？
“你好，请问能叫一下陈主管吗？我有事要跟他说。”我拦住一位工作人员，说道。
很快，一个严肃的中年男人来到我面前，盯了我好一会儿，突然笑道：“你就是敬蓉的儿子？”
“是的，我叫张祥，昨天我妈和您说的……”
正当我想询问时，他忽然摆摆手，用正式的语气说道：“抱歉，这种事情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决定的，而且，我也不相信你所说的，什么……魔法女孩？”
“可是……”我用力向前踏出一步，说道。
主管伸出手打断了我的话，温和地说道：“不行就是不行，请回吧，不过……外面雨下得很大，就在电视塔里待着吧，等风暴过去后我会送你回家。”
也许是我太过急切了吧，或许来到只是一场普通的风暴，若是再激进，反倒是弄了一出笑话。
可是，心脏狂躁的跳动却无论如何都按捺不住，和窗外掩埋一切的风暴一样，无法停歇。
我静静地站在窗前，玻璃被暴雨疯狂地捶打着，发出扰人的呜鸣，这里什么都看不清，只有模糊的建筑轮廓，但我知道，极远处是汹涌的海岸。
打给苏青的电话她没有接，明明说好在远处观察一下魔女之夜的形态撤回陆地上，三四个小时过去了，以魔法少女的飞行速度，早该回来了吧，至少……向我报一声平安好吗？
来了，它来了。
我感受到脚底轻微的震动，逐渐地变得急促，就像是一只将醒巨兽的喘息，我推开窗，任由冰冷刺骨的雨水扑到脸上，海岸的那端，一个被风暴包裹的庞然大物正以坚不可摧之势登上人类的净土，那些还待住在海边的人们难以置信地望着风暴把锁在岸边的船舶卷到空中，再摔个粉碎。人类以为的所有坚固之物在风暴面前都如薄纸般脆弱，水泥钢筋塑造的高楼大厦如同被河狸啃食的树木，在触碰风暴的一刻折断，大楼里的办公桌和电脑如同食物残渣喷洒而出，随后被抛入天空，不见踪影。
看见了吗？那个在风暴到来还在电脑前加班的可怜虫，在利剑一般的风暴刺入写字楼后，他残破的躯体像指尖挤出的那滴鲜血，消融在倾塌的水泥墙下。不用太为他伤心，因为还有无数的家庭经此厄运，被超脱自然规律的风暴摧毁成一地鲜血和泪水。
飞行在残破的街道上，徐秋目之所及皆为破败，街边的店铺有的招牌被暴风撕下，还有的店面玻璃被掀飞的重物砸碎，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慌乱地寻找避难之处，头顶的广告牌摇摇欲坠，她很想冲到他面前大喊，快跑！可是徐秋还抱着许红叶，根本飞不快，最后，在她歇斯底里的喊声抵达那人耳朵的那刻，广告牌坠落到了他的头上，只听见沉闷的撞击声，没有看见任何挣扎。缓慢地来到那人的身边，额头流淌而出的鲜血被雨水冲淡，被广告牌压住的手上还紧紧攥着拨通的电话，徐秋捡起那通电话，那头是一个着急的女声，背景里还隐隐约约能听见婴儿的啼哭。
“孩子他爸，怎么不说话？我不生你的气了，快点回来，雨下得很大……”
徐秋沉默地挂断了电话，将失去气息的男人搬到一家被砸开的店铺里安置好，最后轻轻地把手机放在他的身边，离开时，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老婆”的来电。
当徐秋走出店铺时，许红叶正用力地捏紧拳头，望着天空，她在想，要是刚刚她能变成魔法少女是不是就可以救下这个陌生男人了，可是失去灵魂宝石的许红叶不再是那个强大的战士了，现在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和失去徐秋的那个夜晚一样，面对悲剧却无能为力。
许红叶望着不远处肆虐的魔女之夜，回想起前辈说过的话，在某一天，风暴会裹挟着巨大的魔女降临城市，魔女刀枪不入，连炙热的炎枪也难以穿透它身遭环绕的飓风，前辈眼睁睁地看着它毁灭这座原本安宁美好的城市，让无数家庭坠入痛苦的深渊，却无能为力。过了很久，前辈看着眼前只剩下断壁残垣的世界，绝望地步入了由徐秋化作的魔女结界中，也是在那里，遇到了现在的许红叶，虽然前辈希望下一个许红叶能够传递希望的火种，但当许红叶看见她灰色的眼眸，想必前辈此生不会再走出魔女结界了吧，永远也不想再看见那废墟下埋藏的无数悲剧。
许红叶不希望看见家破人亡，但她也没有办法去拯救这一切，她只是一个小小的魔法少女，一个曾经只想拯救心爱之人的少女，可正是因为拯救不了爱人，许红叶才不想看见悲剧在别人身上上演，每当一个电话号码再也无人接听，一个社交账号再也无人登录，一丛鲜艳花朵再也无人浇灌，城市里都有一个生命陨落，越是看见命运的残酷无情，许红叶就越是愤恨上天对待生命的冷漠与傲慢。
可是就算现在她气得浑身发抖又有什么用呢？什么都做不到，前辈给予她的火焰在胸腔里熄灭了，心中塞满了冷却的灰烬。
“红叶姐姐，我们……继续前进吧。”徐秋说道。
“前进……去哪里？”许红叶呆呆地问。
“你忘了吗？不是你说的，去电视塔吗？你要去阻止谁。”徐秋回忆着启程时许红叶的话语。
阻止谁？哦，我想起来了，我必须阻止那个男孩，风暴总会随时间消散，但是如果让魔法少女的瘟疫扩散开来，那将是无穷无尽的灾难与悲剧。
·
“看见了吗？看见……魔女之夜了吗？”我对紧贴着玻璃向外看的主管说道，他回过头时满眼都是震惊，以及对未知巨物的恐惧。
主管艰难地平复心跳，然后对我说道：“你……真有办法对付那个怪物？”
“不知道”我摇摇头，说道，“不过，试试就知道了。”
我让主管调动全城还能够使用的广播以及电子屏幕，待在宽敞的广播室里，我酝酿着接下来的说辞，正当准备打开广播时，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原以为是狂风冲破了窗户，没想到是徐秋带着许红叶从外面直接撞碎了坚固的玻璃，看到许红叶站在我面前时，她的脸上还残留着玻璃碎片划出的血痕。
“你在干什么？”
“如你所见，我准备向全城正在遭受苦难的人们广播，告诉她们魔法少女的存在，以及拯救她们家人的方法。”我平静地说道。
“停下来，你知道这样做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吗？”许红叶想冲上来却被主管拦住，但这时徐秋抬起了武器，碍于这个身着奇装异服的小姑娘破窗时展现出来的强大力量，主管让开了道。
我们面对面而立，就像是将要决斗的牛仔，眼眸里的光像子弹一样闪亮。
“你以为现在你就能打败我了吗？”许红叶不屑道。
“不知道，你要试试吗？”我挑眉，气势嚣张。
“哼”许红叶冷笑一声，说道，“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我是来阻止你做出一些后患无穷的事。”
“后患无穷？”
许红叶开始述说她的想法：“我猜得到你的计划，几个魔法少女的力量肯定对付不了魔女之夜，但说不定几百、上千个魔法少女就可以，你是不是这么想的？可是我告诉你，这场风暴消退过后，魔女之夜自然会消失，但是诞生的那成百上千的魔法少女不会消失，她们会陷入无尽的凄惨命运中，有一个重要的事没有告诉你们，那就是，魔法少女的末路就是魔女，你能想象这么多魔法少女全都变成魔女之后世界会怎样吗？她们造成的灾害加起来恐怕会比毁灭一座城市多得多，而且为了应对越来越多的魔女，也会有越来越多新的魔法少女产生，无穷无尽的循环，魔法少女的瘟疫会在世界传播，最后……我想象不出来，但绝对比现在还要糟糕。”
我没有直面许红叶的问题，而是让她看看窗外那正在被破坏的城市，倒塌的居民楼下有无数黑点像蚂蚁一样涌动，那是面对天灾却只能承受的人们，无数家庭的希望埋葬在碎砖破瓦下，无数遍体鳞伤却又幸运地活着的人，跪在废墟旁痛苦，他们的泪水比大雨还下得激烈。
“我想问，人类更爱眼前的美好，还是那缥缈不定的未来？如果眼前有一颗苹果，是吃掉它，还是任由它腐烂成为树木的肥料？我相信，很多人在面对苦难无能为力时，心里一定很想向苦难复仇，现在，我能给她们机会，同时告诉她们代价，一切由她们自己决定，是否要拯救眼前所爱之人。”
“你不过是乘人之危罢了，她们一定会后悔的！”许红叶反驳道。
“后悔？一定就会吗？徐秋，我想问你，你后悔向我许下愿望吗？”我问道。
徐秋沉思片刻，说道：“如果只有许下愿望才能救回父亲，那么……我不后悔。”
不等许红叶开口，我追问道：“你觉得除了许愿，她们有能力救回所珍视之人吗？没有，绝对没有。”
这一句话许红叶没有反驳，她也知道，凡人的力量在魔女面前不值一提，在魔女眼中，人类再怎样伟大的行迹，也不过是蚂蚁沉溺于大海时的徒劳挣扎。
我启动广播，许红叶无力地靠在墙壁上，眉目低垂，神色暗淡，没有心思阻止我，很快在主管以及工作人员的辅助下，我的声音突破厚重的雨幕传递到城市的每一处，那些还能正常工作的电子屏幕都在显示着广播室里的画面。
“各位市民，尤其是正在遭受苦难的少女们，你们好，我叫……丘比，你们中有的人已经经历过风暴的摧残，还有的人正看着风暴靠近，如果你们此刻想要拯救废墟下的家人，或是保护珍爱之人不受风暴摧残，那请向我许下你们心中的愿望，但是我必须先告诉你们，奇迹是有代价的，也许你现在通过愿望挽救回了原本美好的生活，但是在未来，你可能会担负起沉重的命运……捏碎自己的未来，创造梦想的奇迹，这是一笔与恶魔的交易，如果你们有充分的决心，那就大声向我喊出心中的愿望，奇迹便会降临。”
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我就感受到无数丝线从城市各处诞生，它们如同邪神身上长出的触手，穿透一切物理的阻碍，缠绕在我的身上。成百上千个愿望在此刻诞生，它们产生的愿力紧紧将我勒住，身体不由自主地瘫倒在地，口中翻涌着白沫。
我即是奇迹的源头，又怎能不付出代价呢？
凡人之躯无法承受如此强大的愿力，只有特地被创造出来的丘比一族才能顶住千万愿力加身，意识开始模糊，似乎是许红叶费力地将我扶起，她嘴里呼喊着什么，可是七窍流血，什么也听不见，和目的那一刻，视野里只有许红叶愤怒的、流着泪的脸庞。
“喂！混蛋，你怎么能现在去死，快醒来，好歹尊重我的誓言，死在我手上啊！”
他好像死了，恶魔就这么去死了，那准备在胜利后好好揍他一顿的我又算什么？许红叶感受着怀中之人的温度逐渐弥散在冰冷的空气中，忽乎又回到了那个失去徐秋的夜晚，其实她和徐秋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不过一两个月，和这个男孩相处的时间更短，为什么……为什么连这么短暂的羁绊上天都要摧毁？
她不恨他，做恶人就能拯救世界，这是一笔多么划算的交易，只是她没有担负罪业的觉悟，没有舍弃一切去拯救的勇气。
电视塔外一片流光溢彩，那是新生的魔法少女在向魔女发动攻势，五颜六色的光束、箭矢、刀剑射向那势不可挡的风暴，在城市中央爆发出强烈的能量波。
原本灰暗的天空此时裂开一道口子，灿烂的光芒普照人间，治愈伤亡的同时，灼烧魔女身边的屏障。
这是“拯救”的愿望。
魔女的身形忽然一滞，随后一道无形的斩击挥出，这股本来能破坏一切的能量波却被空中凝固的光盾所抵消，只留下空荡的回响。
这是“守护”的愿望。
魔女的前进路上忽然撕裂开一道又一道黑暗的缝，巨化的长枪如同猩红的眼眸从中亮起，然后轰然射出，撞击在风暴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保护魔女的屏障在这一招下破碎成无序的狂风。
这是“复仇”的愿望。
透过窗，许红叶终于能够看见风暴下魔女的真身，那是一个巨大的球体，被数道圆弧环绕，透明的球面下能看见五彩斑斓之物涌动，像是关押着地狱的恶鬼。球体下方漂浮着青色的裙摆，随风飘动，而球体之上是一张微笑的脸庞，抽象而诡异，仿佛在嘲弄人间的苦难与爱。
至少他的计划成功了，在魔法少女们轮番的轰炸下，魔女身上的光芒逐渐暗淡，旋转的圆弧被打碎在地，身下浮动的裙摆破破烂烂，只有那张丑陋的脸还保持着微笑的表情。
如果能打败魔女后，许红叶计划将全部的魔法少女集中在一起，告知她们其中的真相，好让她们更坦然地面对未来，同时限制魔女诞生所产生的灾害，她会一直协调下去，直到所有魔法少女都消散，所有魔女都抹除。
就像是回应许红叶可笑的愿望，魔女爆发出刺耳的音波，中心的五彩斑斓之物喷洒一空，如同洪水泛滥开来，转瞬间淹没了城市，那些被触碰的建筑都软化成糖浆，流淌在街道上，那些被吞没的人们都被转化成样貌怪异的使魔，对身边的人们发起攻击，魔法少女们自顾不暇，再无力织起进攻的火线。
似乎是感知到那股搏动的愿力，魔女的无形之刃挥向电视塔，匆忙中许红叶只抓住了张祥的衣角，天地便颠倒了，若不是徐秋在斩击到来的瞬间张起了防御，所有人都会被在这一击下碾灭成灰。
下坠的世界里，许红叶听见了一道清脆的响声，那是灵魂宝石碎裂的声音，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死死抓住男孩的衣角，身下是不断接近的彩色深渊，形成的旋涡像是一张巨口等待着她的坠落。
许红叶轻轻闭上了双眼，即使她心里很清楚，但是还是祈祷着奇迹的发生。
奇迹是有代价的，可是她的身上已经没有任何有价值之物来支付代价了……
就在许红叶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时间凝固了，他们似乎坠入了一片奇异的空间，一道熟悉的旋梯接住了他们，那是“徐秋”留下的，连接不同时空的通道。
·
“这里……是哪里？”我站在电视塔顶，强劲的风似乎要将人吹下去，正在我寻找支撑身体之物时，一只熟悉的手扶住了我。
“你好。”是熟悉的声音。
我打量着眼前变身成魔法少女的许红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那柄炎枪的依旧灼热，但她的眼神却比之前明亮许多，与我晕倒前所见的她有着本质的区别。
“你是许红叶吗？”我试着问道。
她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说道：“我是，不过我想，我不是你见过的那个许红叶，她是我敬爱的前辈，你可以叫我小红叶。”
“小红叶？怎么有点可爱的感觉啊？”我挠挠脑袋说道。
“可爱？哈哈，谢谢夸奖了。”许红叶抱着双膝坐下，我也学着她，依着金属支架坐下。
地面上是一个个鼓起的灰色蚁丘，好多好多蚂蚁在悲伤地爬来爬去。
“你真是让我找了很久呢，世界都毁灭了我都还没找到你。”许红叶忽然哭了。
“你……一直在找我？抱歉……也许每个世界的我都不一样。”
许红叶把头埋在膝盖里，声弦每次颤动都溅起泪水，她开始叙述起某个故事。有一个女孩，她知道世上会有一个特殊的男孩，必须找到他，她才有机会拯救某些事物，她找呀找，找呀找，有时候心弦颤动，以为是遇到了那个命中注定之人，她厚着脸皮和他接触，可最后无非就是两种结局，被骗了钱或是被骗了情，前辈没有告诉她，所谓命中注定之人，必须诞生在一系列不可复制的巧合下。就在她心灰意冷之际，一个叫张祥的男孩出现了，他对她很好，温柔得让她忘掉了她最初的愿望，可是，最后他却选择了青梅竹马，那个叫苏青的女人。她逃了，逃得很远，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这座城市里有关她的一切。
某夜，听闻消息的她连夜奔回，但留给她的只有数不尽的废墟，与悲剧。
“怎么样？故事很不错吧，像小说一样。”
我沉默不语。
她慢慢挪动身体，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道：“我还保留着愿望，现在，我可以许愿，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我也可以许愿，拯救这个世界，你……希望我选那个？”
“……决定权在你手上。”
“我懂了，我会拯救世界的，相信我。”
许红叶站起来，风托起她的长发，那身赤红的战袍衬托出她的英姿，即便满目疮痍，这一刻到来时，她的眼中依然充满光芒。
“我向你许愿，用你承担的全部愿力填补魔法少女存在前的宇宙空洞，用这份愿力斩断魔法少女诞生的所有因果！”
愿望许下后，我感受到什么巨大的东西从身体里抽离，随后世界像回归了羊水里，一切都变得朦胧，能够看清的只有眼前的许红叶，慢放的镜头里，这个女孩朝我扑来，突破了我们世界间模糊的界限。
在一切事物重回混沌的那一刻，她轻吻了我的额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