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专家检查了一下，发现公寓略往后倒了一些，据说是一种叫地面沉降的现象造成的，而且是局部发生的不均匀沉降。
“地下水横向逸出，地面根据流失地下水的体积相应沉降，于是建筑物就逐渐倾斜了。”看着同事发来的消息，李警官说道：
“但在公寓建成的这些年以来，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最近却突然发生了不均匀沉降，恐怕是因为最近老公寓周围的工地在大规模填地、挖地和抽取地下水。”
“话说回来，朱丽太太所在的公寓附近新建了一条商业街不是吗？”
许清秋点了点头：“老公寓的不均匀沉降应该就是商业街的建筑工程造成的，来客抵达时之所以察觉不到倾斜，是因为倾斜出现在垂直方向，而非水平方向。如果是向前倾或者向后倒，那么从正面望过去是不可能注意到的。”
“以‘公寓出现倾斜’为前提，朱丽太太的奇怪行为就能解释得通了，她不再用茶壶泡茶，因为一旦把茶汤倒入杯中，旁人就会看出公寓的倾斜。之所以选择罐装茶而非瓶装茶，也是因为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容器里面的红茶。
“朱丽太太打心底为自己在市中心的公寓骄傲，它必须是完美无缺的。谁知，它在今年由于不均匀沉降出现了倾斜，也难怪朱丽太太要苦心隐瞒。
“要想瞒住这件事，请客人来家里做客的风险就非常高了。因为杯中的茶汤可能会暴露公寓倾斜的秘密。可朱丽太太完全没有考虑过停办这一选项，也是因为好面子吧。
“她想隐瞒房屋倾斜的秘密，但不能不请客人做客——为了破解这个两难的困局，朱丽太太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改喝罐装红茶，然后邀请平时就迷迷糊糊的冷月先生，不让他发现公寓出现了倾斜。
“既然朱丽太太并不害怕有人下毒谋害自己，我们就会发现某个人在撒谎了。”
“……是阿刚先生吧？”
“对，他告诉唐悦小姐，朱丽太太是怕她下毒才做出了那些奇怪的行为，但朱丽太太的真正目的明明是隐瞒公寓倾斜的事实。
“我姑且考虑过朱丽太太对阿刚谎报理由的可能性，不过就算如此，阿刚应该也能立刻识破。毕竟他每天都住在公寓里，不可能注意不到倾斜。
“做饭、洗衣、浴室、洗脸台……他有的是碰水的机会。所以他很快就能反应过来，朱丽太太的奇怪举动是为了什么。
“阿刚宣称朱丽太太指责他下毒谋害自己，但那不过是假惺惺的谎言。朱丽太太拒绝阿刚准备的饭菜，顿顿出去吃也是子虚乌有。她不过是在有客人上门的时候改喝罐装茶罢了。
“李警官，你仔细想想，如果朱丽太太真的有被害妄想症，那她应该第一时间开除管家不是吗？她何必留着一个企图毒害自己的管家在家里呢？
“阿刚的谎言是不可能被揭穿的，哪怕有人看到朱丽太太的行为，当面问她‘为什么要喝罐装茶’，她也不愿道出实情，只会回答‘也挺好喝的嘛’。
“事后，阿刚再悄悄告诉别人‘夫人是怕被我毒死’，大多数人都会大吃一惊闭口不提。也绝不会有人找朱丽太太求证。”
没错，唐悦小姐正是如此。
“阿刚为什么要撒这样的谎呢？我能想到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在朱丽太太日后因为喝下罐装茶中毒身亡的时候，让警察产生误解。”
“什么？”
“既然被害者害怕被阿刚毒死，那被害者就不可能喝下阿刚递给她的茶，因此阿刚不是凶手。他企图将‘朱丽太太对自己抱有被毒妄想症’用作某种心理层面的不在场证明。”
“所以，阿刚管家就是真凶？”
“没错。”
“可话……阿刚管家为什么要杀朱丽太太？”
“至于动机，阿刚先生不是亲口说过吗？听说朱丽太太要出售市中心的公寓，为了分她的遗产，所以才暗中下毒想要害死她。
“当然，这句话是阿刚编造的谎言，并非事实，但它却是本案的真相。在撒谎的时候，阿刚也无意中吐露了真情。”
“那天冷月律师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说阿刚能拿到的遗产是十万。这的确不是一个小数目，可为了这点钱就……”
“谁说十万不足以引人行凶，一个亿才足以使人举起屠刀呢？只要算准了人心，钱财再少也足以引起杀意。”
李警官深感无奈，叹了口气。
“好了，这些事情我们警方自然会调查，医生，请继续说明电梯魔术的手法吧。”
“冷月误将二月二十九当成三月一日。只要能让冷月从那天夜里一直睡到真正的三月一日晚上，那阿刚就可以得到‘空白的一天’而瞒着冷月行动。”
“睡一整天，这种事可能办到吗？就算往死里灌他，让他喝得不省人事，也不见得就能睡那么长时间吧……”
“我猜他应该使用了安眠药。”
“安眠药？你这么说倒也不是不可能……”
“我们来整理一下他的行动吧，二月二十九日，阿刚和冷月二人在公寓附近的酒吧喝酒，直到九点回到阿刚的房间，这时和朱丽太太擦身而过。就像刚才说的，阿刚恐怕这时才意识到这是下手的绝佳时机。”
“之后就是要让冷月尽快睡着对吧？或许在喝茶的时候放入了安眠药。”李警官摩擦着下巴。
“等冷月睡着了，已经十一点半了。以阿刚的性格，做事应该很谨慎。成功地给冷月下了安眠药之后，阿刚先假装睡觉，然后确认冷月入睡之后开始下手。”
“既然朱丽太太并没有患有被害妄想症，那她也没有理由拒绝阿刚先生送来的茶饮，或者药品什么的。”
“在完成杀人后，如果就这么直接的话，冷月醒来一定会怀疑自己。于是阿刚给自己制造了不在场证明，而他所用的道具不是别的，正是朱丽太太的尸体。”
“利用尸体？”
“冷月和阿刚在一起的时间实际上是二月二十九号的晚上到三月二号的早上，但在冷月看来却是三月一号的晚上到三月二号的早上。阿刚就是利用了冷月的错觉，将尸体留在朱丽房间的话，无法预测什么时候会被发现。
“但是，如果将尸体放置到老公寓的居民们常用的电梯上，那么在尸体被发现之后公寓马上就会处于警察的监控之下。之后阿刚费力地将赖子的尸体肢解。之前也说过了，肢解是为了方便往电梯里搬运。接着，阿刚等到三月一号的晚上，将身体放入电梯，头部、左手和左脚放到楼梯上。
“晚上老夫妇在一楼按电梯按钮完全是意外，绝非阿刚的计划。对阿刚来说，只要尸体在电梯里被发现，从而使公寓从三月一号的晚上到三月二号的早上都处于警察的封锁之中，那么，一直在房间和冷月睡觉的自己，就没有可能完成杀人，于是对于错将二月二十九号当成三月一号的冷月而言，自己就有了严密的不在场证明。”
“如何，李警官，这就是我的推理。”
心理医生揉了揉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一切。
“李警官，你怎么在这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