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稍早一些,夏安与封豨在市中心大闹特闹,就好像两头没有理智的野兽在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而夏安仅凭人类的娇小身躯竟与封豨打得有来有回。封豨利用体型优势将夏安一次次撞进高楼里,夏安也不甘示弱,从地面一次次起跳,以惊人的速度一头撞向封豨,就这样将体型巨大的封豨撞的连连后退。两头野兽就这么不断地嘶吼不断地交锋,刚刚还在相互理解的两者此刻却在相互厮杀。终于,獠牙刺穿了夏安的身体,封豨将头一甩,就将夏安从獠牙上甩到地面,可谁知不过一会,夏安再次完好无损地冲了出来并一脚踢断了封豨的獠牙,封豨也因强大的冲击力轰然倒下,疼痛已经无法阻止这两者,封豨疯狂舞动着四肢企图爬起,而夏安则站在封豨的头上用难以想象的力道挥出重拳,每一拳都将封豨死死地按在地上。这样的战斗不会迎来结果,这场战斗无论何等惨烈都无法杀死对方,这不过是一场无意义的厮杀。
“停下吧,孩子……”
一个温暖的声音忽然从内心的深处传来,夏安的动作也随之产生了瞬间的迟疑。
“如果,你真的想要拯救眼前的它,真的想要为它,为父母复仇,现在的你是做不到的。”
夏安猛的睁开双眼,那美丽的存在再次映入眼帘,与魏尚武侵入自己神识的时候一样美丽,一样神秘,女神将夏安缓缓拥入怀中,缠绕在夏安身上的业障瞬间好似枯萎一般凋零,女神伸出手掌,轻轻地合上夏安身后的大门,夏安回头看去,自己已经几乎贴到门扉上,再进一步就会被拖入门后。不经意间一瞥,长长的青色绸带中好像包裹着两个熟悉的洁白身影。女神将三人送回水面之上,现实中的夏安也同时从地面上猛然坐起。
“哈……哈……啊……刚刚,发生了什么?我又失去意识了……唔哇哇哇哇!那是什么!”
由于刚刚瞬间的迟疑,夏安早已被封豨掀翻在地,此刻的封豨正准备给予夏安以终结一击,好在夏安及时清醒,及时使用“瞬”字将自己转移到了安全的位置。
“那是……封豨!那个恶心的大叔把它也变成僵尸了吗?还有这幅惨状……都是我俩干的?”
夏安环顾四周,视线之内见不到一幢完整的建筑,封豨不过是影响力「潮」级的怪异,如果不加以限制,相信单凭它自己就足以拆毁一座城市,这便是「围猎场」存在的意义之一。猩红的血雨连绵不绝,血红的云层遮天蔽日,浑浊的双眼早已看不清任何事物,身体上的巨大空洞也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向外流出,那个曾在神话大陆呼风唤雨的异兽此刻不过是一块仅凭杀意行动的骨肉聚合体。
夏安虽一度失去意识,但却明显地感受得到,自己刚刚变强了,然而那份强大却只能给封豨带来痛苦,连为它解脱都做不到。在如今的形势下,单纯的强大没有意义,夏安唤出白铠「涤魔」,白练姐妹的意识也刚刚恢复,现在明显还有些晕头转向。再次看见身后的两个白色的身影,夏安二话不说就痛哭流涕地抱了上去。
“呜哇哇哇!谢谢你们两个!虽然好像没派上什么用场,但还是谢谢你们了呜呜呜呜呜呜!”
“那后半句不说也可以!你别抱过来啊!”
白为了不让鼻涕粘在自己的身上用双手推着夏安的脸,浑身上下充满了抗拒,好像一只拒绝主人宠爱的猫,而练只是在一旁微笑,在她眼中,如今的白相比两人与桃华签订契约时可以说是大相径庭,曾经的白为了让桃华对自己刮目相看,时常装出一副高冷的样子,从未像如今这样直率,而此时夏安却露出一副愧疚的表情。
“小白,小练,你们真的愿意做我的器灵吗?我……真的配得上你们吗?”
双子看了看对方,又看向夏安。
“少给我在这得意忘形,臭丫头,你当然配不上我们了!”
白所说的话,夏安好像并不意外,白铠「涤魔」曾是自己母亲桃华,那位乙等上位猎人「白炎圣女」的器灵,是自己母亲在家族内的比武大会拔得头筹时从桃家的珍宝中挑选的至宝,白与练身为千年器灵,而自己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菜鸟,刚刚两人还为了救自己差点魂飞魄散。在夏安眼中,自己就是个没本事又爱添麻烦的小鬼,明明才因为自己的疏忽,让风铃也差点丢了性命……一想到这里,眼泪又开始在夏安的眼睛里打转。
“所以你要做的,就是给我变强然后变得配得上我们!不是我们愿不愿意,而是你必须愿意!”
白将手掌按在夏安的脸上,然后扳动中指,一记闷响打在夏安的脑门上。夏安记得,以前自己掉眼泪的时候,妈妈就总是说几句激励自己的话,然后给自己一记有力的脑瓜崩。夏安捂着脑门上的红印,满眼泪水地看着白。
“怎么?又要哭了?想哭就哭吧!但是哭完之后,给我记得去变强!”
“嘿嘿,还以为你们不要我了。”
听见白没有想抛弃自己的意思,夏安抱着脑门傻乐了起来。
“怎么又笑起来了?恶心的丫头,还有,不许叫我小白!”
说完,白便消去了身影,练则礼貌地微笑,向夏安微微颔首,无论是言谈还是举止,练都比白更有千年器灵的气质。
“您身为先主的女儿,请允许我称呼您为大小姐,姐姐的意思也就是我的意思,而且就算是基于先主的遗愿,我们也不会抛弃大小姐您,敬请加油取得我们的认可。还有,我可不像姐姐那样好搞定哟~”
说罢,练也消失不见,白在场时的练温文尔雅,但一旦夏安与练单独相处时,从练的言语中总是能隐隐感到一股威压。
夏安拭去泪水,从楼上一跃而下,刮起腥风血雨之野猪早已等候多时,厚重的皮毛拨开红色的烈焰,四蹄践踏大地奔袭而来,夏安的火焰封豨的效果微乎其微,封豨为属水的异兽,外加之它厚重的皮毛,即便是夏安那对邪秽特化的火焰一时也难以攻破,封豨不断地横冲直撞,夏安则利用咒言不断闪躲寻找着机会,终于,夏安看到了封豨身上的一道伤口。
“那是……魏尚武将尸王血肉插入封豨身体时留下的!”
夏安二话不说立刻将火焰聚集在手心,随后对着那道伤口发射了出去,随着火球精准地命中,尸王的血肉被燃烧殆尽,这场战斗终于迎来了结局。
如山崩般倒塌,呼风唤雨的巨兽终于等到了应有的结局。大雨终于停歇,但云幕没有散去,滚滚的雷声不时奏响。
“魏尚武,轮到你来稍微品尝一下,我的恶意吧。”
另一边,魏尚武感觉到自身的行动再次受到限制,符奇的动作又一次快到令魏尚武应接不暇。一个犹如黑洞一般的小黑球在魏尚武面前缓缓出现,随着小球不断变大,四周的一切都被吸向球体的中心。
“球体内部是完全的真空,你的术式都只是针对对手,而无法强化自身,以你的身体强度,靠近球体十米以内就会被瞬间撕裂,就这么把你撕成碎片,也方便我入口!”
随着球体的形成,从四周向球体中心产生强大的气流,空气流动到球内,又被转移到其他地方,符奇整个人被这股气流裹挟着前进,即便抓住身旁的墙壁也无济于事,在绝对真空的环境下,流向球体的气流速度已经无法估量。眼看符奇被一步步吸入,与球体的距离越来越近,衣襟已经被气流搅碎,还差一步符奇那骨肉之躯也会落得相同的地步,魏尚武已经准备好观赏长生者被撕成碎片的景象,可谁知符奇在此时突然打开手中的纸伞。
“好险好险,差点就去见老祖了,不过还真是奇妙,竟连这样的变化都能实现。”
符奇开伞的瞬间,原本被吹起的衣襟自然下垂,任凭周围狂风大作也纹丝不动。随后符奇又在魏尚武有些难以置信的眼神中悠然地走到了绝对真空的中心,好奇地打量着魏尚武术式的产物。
而魏尚武在一旁早已看傻了眼,为什么区区人类之躯走进绝对真空的环境却毫发无损?甚至对他产生不了影响。他看得出那把纸伞必然拥有奇异的功用,而那把伞上即没有怪异武具的独特以太波动,也没有器灵,既非这两者却又拥有此等力量。
“这法宝,叫什么名字?”
符奇歪起头思索了一会,随即回答道:
“一柄好伞。”
听见这个名字,魏尚武笑了起来。
“只是名字而已,告诉我又何妨,未免太过小气。”
符奇确实骗了他,那只是符奇随口答出的名字,而原因并不复杂,因为这个法宝还没有名字,但魏尚武看起来并不在意这些,他将符奇四周空间内的一切都轰杀成渣,但还是无法触及符奇本人。
“没用的。”
符奇走到魏尚武面前,直到魏尚武也进到伞下,又一脚把他踢了出去。
“要这样,才有用。”
看来只有与符奇一样在伞下才能接触到符奇,抱着这样的想法,魏尚武一个箭步再次回到伞下,一把抓住伞柄。
“你又回来了,这样确实能够触及我,但是……真的没关系吗?你的身上,沾到沙子了哦。”
魏尚武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衣服上再次有沙尘开始飘落,不得不再次拉开距离,远离符奇就无法对他造成伤害,靠近他却又会踏入「沙之海」的领域,而重点就在那把纸伞,魏尚武的一切招数对他都不起作用。
“那究竟是什么?”
很明显眼前这个男人真正让他感受到了危机,而符奇则好心地为魏尚武讲起了这把伞。
“这伞下的空间,便是‘世界的外侧’,世界内的一切事物都无法对伞下的空间造成影响。现在咱俩比比,谁更能耗?”
世界的外侧?这些话就算在魏尚武看来也十分莫名其妙,世界于「根源」中生发,那包含一切因果的「根源」之中生出的事物不可能存在边界,因此不可能存在所谓的「外侧」。如果有,那么「一切」之外还存在什么呢?魏尚武坚信这伞绝不可能做得到这种事情,双方就这么一直僵持不动,雷声滚滚而来,魏尚武有些不祥的预感,因为这声雷之前,没有闪电,就在此时,一声叫喊吸引了魏尚武的注意。
“看这边!恶心的大叔!”
魏尚武看向声音的来源,是夏安刚好赶到,封豨已除,「围猎场」正在逐渐崩塌,露出现世的模样。可就在两人对视的瞬间,一道雷光瞬间吞没了魏尚武的身影,强烈的闪光使得夏安和符奇都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待强光过去,地面上只有一个深坑,闪电的巨大能量将地面熔化,深坑的四周还散发着没有完全冷却的红光。
两人走到坑边向下看去,只见魏尚武只剩下一小部分的身体苟延残喘,半边脑袋上的眼珠瞪得浑圆,好像十分不可置信自己会被一记雷击伤成这样,但最后也在符奇的术式下变成了飞沙,大术士魏尚武的第二次人生,就这样划下了句号。
随着魏尚武的烟消云散,符奇当场倒在了地上,刚刚开伞的瞬间符奇就被抽走了大半的以太,沾在魏尚武身上的沙子也真的只是沾在身上而已,在打开那把伞的状态下符奇根本没有余力使用术式,那从容的样子全部都是装给魏尚武看的。
“哼,说的那么激动,结果到这什么都没做就结束了。”
白站出来有些不满地说道,说话时还不时地撇一眼夏安,夏安只是握紧拳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地上那坨沙子。
“奇怪,明明复仇的对象已经消失了,为什么……我的心里却好像堵住了一样?”
夏安用力锤着自己的胸口,但是那让她感到厌恶的情绪却迟迟没有消散。
“原谅我夏安小妹,是我放出的那道落雷,这种家伙越早解决越好,没有时间让你跟他算账了。”
许久未曾露面的张潇寒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里,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轻松的微笑。见到张潇寒,夏安首先有些惊喜,随后又有些不满地抱怨道。
“潇寒姐!这么长时间你都去哪了啊?到现在才出来。”
“你以为刚刚那一招很容易吗?我可是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施展出来,如何?尽情盛赞本人也无所谓,不必吝啬那些赞美之词!”
这时一旁的符奇爬起身来说道
“不愧是张潇寒道长,能释放出刚刚那种威力的落雷,看来您在上头的人脉不简单啊?”
符奇说罢指了指天上,张潇寒却扭捏地说着自己没那么厉害之类的话。一切尘埃落定,符奇也一头载到地里昏睡过去,而夏安内心的仇恨也像一滴水滴入大海一样被夏安抛之脑后。
就像一滴水滴入大海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