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刺史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在为这场胜利庆祝着,豫州刺史崔巢父与秘书春来也是如此,崔巢父因此直接在刺史府里让戏子们演了一出。
“您很喜欢看豫剧呢,竟然在刺史府里备了一个戏班子。”
崔巢父本人十分喜爱豫剧,因平时事务繁忙,基本没有时间外出,因此干脆在刺史府里养了个戏班子。虽然在网络上同样可以随时收看,可崔巢父一直坚持在现场看戏。
“不光如此,你的代号春来,就是我根据现在这部戏的曲牌——《春来到》,给你取的。”
崔巢父前几任秘书的代号也同样都来自豫剧中的曲牌名。
正当剧目演到高潮之时,一名女子身穿一袭白衣从天而降,来者正是「雨剑仙」秋雨,只见她急急忙忙地穿过戏班子来到崔巢父面前,还不忘在演员的帽子上塞几张纸钞。
“唱得不错,只不过还不是时候。刺史大人,在下秋雨,有要事相报。”
崔巢父自然认得她,藏剑门的千金,因此也不敢怠慢,忙问道有何事,随后秋雨将魏尚武有关的情报简短地汇报了一下,崔巢父也理解了秋雨的担忧,准备立刻联系盟主,可就在崔巢父刚准备动手,一个声音从眼前传来。
“这不是雨剑仙秋雨小姐吗?怎么,你也想留在豫州看看戏?”
说话的竟是台上的小生,刚刚秋雨还在他的帽子上给了赏钱。
“魏尚武!”
脸上化着浓妆看不清楚,但是现在秋雨确信那个男人就是魏尚武,就在魏尚武表面身份的瞬间,戏台上大红脸举刀就劈了下来,二红脸到台后取来双鞭,青衣从手中射出飞针,花旦举起花枪便刺,三个花脸团团围在崔巢父身边。
“什么啊,原来你们都不是普通人啊,那就连杀的必要都没有。”
刚刚戏台众人合力一击在魏尚武身上连个伤口都没留下,秋雨也准备拔剑,可无奈现在的她连站立都是问题,怎么可能与魏尚武抗衡。
“你应该已经化为飞灰了。”秋雨说道。
“被天雷,是吗?可是我活过来了,虽然是在外力的帮助下,但是从结果上看,我还是从天雷下幸存了下来。”
“雷……劫!”
“不愧是天才,就是如此,现在的我已经渡过了雷劫,早已今非昔比。而此行我来到这里,也没有杀你们的打算。”
秋雨看向魏尚武,确实如他所说,先前的魏尚武浑身还是青绿色,可现在,从外表上看已经与人类无异,这正是僵尸修为上升的体现,越是修为高深的僵尸,其外表越是与人类相近,求道者之中将僵尸之术看做完美的回生之术的也大有人在。
“那你打算干什么?”
“别紧张,我来是为了找到刺史大人,送他一份大礼。”说着,魏尚武来到崔巢父面前,三名花脸如同门帘一般被拨弄一下就飞了出去。
“要对我做什么都无所谓,别对豫州的百姓动手。”面对魏尚武,崔巢父毫无惧色,他不惧死,若是为了豫州而死,反倒正和他的心意。
“很好,像是山海会挑选出来的人,因此我也挑选了适合你的大礼。”魏尚武说着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春来。
“你们知道我的术式是掌握世间变化,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对人的变化。”说着又看向秋雨。
“之前那个摆弄空间术式的小鬼对我用过的吧,阴与阳的夹缝,只能说他的用法太过粗糙,笨拙,我来告诉你们,把人放入阴与阳的夹缝会发生什么——”
说罢魏尚武转动太乙式盘,春来立刻觉察到自己的身上正发生着某种异样的变化。
“好了,现在,看看这出戏合不合您的胃口呢?刺史大人!”
春来突然捂住自己的嘴,发出痛苦的呻吟,不断地向后退去,崔巢父急忙大叫春来的名字,可是此时的春来已经听不见崔巢父的呼喊,只见她忽然跪倒在地上,口中和眼中流出漆黑的液体,无数蠕动的触手从体内伸出,尖牙从口中伸长,关节处伸出异样的骨质,在模糊的视线中春来隐约看见崔巢父急切的表情。
“我绝不会……成为……刺史大人的累赘……”在喉咙完全异变之前,春来用尽最后的意识说出这句话,随即掏出手枪抵在自己的太阳穴,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崔巢父紧咬牙关不让眼泪夺眶而出,这是第四次失去自己的心腹,她明明还有自己的家人,每个月都坚持给自己家里打钱,她以刺史秘书的身份而骄傲,可到头来自己带给她的却只有……
崔巢父怒目瞪着魏尚武,但魏尚武脸上的表情却好像再说一切还没结束,破空的声音响起,等崔巢父再次回头,却发现是秋雨的飞剑贯穿了春来的肩膀,刚刚明明已经确认死亡的春来现在却还在地上走动,又是几剑,精准地贯穿了她的头颅这样才让她停下了动作,而射出这几剑的秋雨七窍再次流出血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一阵掌声响起,魏尚武脸上带着畸形的笑脸,好像对刚刚这一幕十分满意。
“被变成怪物的人被杀死后还会被变成僵尸,两度杀死自己珍视的人,感觉如何?”
崔巢父放松了紧咬的牙关,故意装作无事的表情看向魏尚武。
“这样,你满意了吗?”
然而魏尚武却说:“当然没有,刚刚那只是前菜,真正的大礼还在后面!”
魏尚武一挥手,整个刺史府的屏幕上都出现了此刻豫州的景象。
“现在离我们撤退已经过去了一天,居民们也都平~安~无~事~地回家了吧!”
然而屏幕上播放的,却是犹如炼狱般的场景,不断有平民被转变成怪物,被猎人杀死的怪物又变成僵尸,整个豫州陷入一片杀戮之中。
“希望刺史大人,能够尽情享受我这份大礼,那么我也就——就此别过。”
魏尚武留下轻蔑的笑容后消失在了原地,崔巢父一把将眼前的屏幕敲碎,朝天发出愤怒的吼叫。
而与此同时的州立医院,众人也注意到了外界的异样,正当所有人都不知所措时,张潇寒说道:“多半,是魏尚武,在记录中,梁王战死,山海所带领的军队攻陷国都时,魏尚武就曾将国都的居民变成怪物暂时击退了山海的军队。”
听到这句话,众人都陷入了惊愕之中,其中最坐不住的,还数郑熙民,她在耳机里面大喊:“绝不可能!那个家伙虽然有时极端,但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但是因为太过激动,给风铃都吓了一跳,险些露出端倪。
“这只是山海那一方胜利之后留下的历史吧!你先别激动,虽然我说有点奇怪,但这也不一定就是事实。”
郑熙民也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过激,竟然被一个小女孩教育了一顿,虽然他不相信张潇寒所说,但他也不信山海会是做出篡改历史这种事的人,现在也只能等待,等到两人真正面对面的时候才能说清这一切。
「重明」立刻组织散布在豫州各地的黑翼成员清理怪物,夏安听罢也想出击,毕竟以她的恢复力,现在早已经恢复如初,与她同行的还有秦怜和符奇,风铃想久违地下床活动,为此她还特地向众人展示了早已痊愈的伤口,但还是被强行按在了病床上,其他人也想跟着一起出去,可是被刘护士渗人的眼神吓了回去。
看着站在窗户上准备出击的三人,张潇寒忽然起身说道:“我也去!”
可是却被椅子绊到了脚,摔了一跤,见状夏安立刻笑道:“潇寒姐那副身体,之前放出那样的雷击一定累坏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随后几人便跳了出去,而张潇寒就这么趴在地面上,很长时间才爬起身,灵翰阁几人关心地询问,张潇寒只是笑着说没事,可是眼中却充满了惆怅。
夏安三人在外清理被转变的居民,其他两人负责杀死怪物,而夏安负责焚烧僵尸,很快他们发现被转变的居民只是一小部分,大半的居民并没有被转变的迹象,因为医院周边存在玄天盟设下的结界,里面还有某人的保护,因此夏安他们每救下一人就让他们去医院避难。
很快,三人来到一处废墟,隐约听见一个女人的叫声。
“你给我停下来!我的儿子啊啊啊啊啊!给我停下来!!!”
几人立刻寻声赶到,却发现了一个还没被完全转化的女人,女人跪坐在地上,她的右臂变成了数米长的细瘦枯骨,上面挂着血红的皮肉,半边的躯体都变成了非人的模样,可左半边还是完全的人类,左半边依旧有意识的女人拿着一块石头不断地打砸自己的右臂,顺着那根细瘦的手臂望去,上面挂着一个男童。
“儿子啊!我的儿子!!你还我儿子啊!!!”
女人疯狂地打砸着自己异形的半边,眼泪雨般倾洒,眼中尽是绝望与懊悔,手臂上挂着的男童带着生日王冠,茶几上放着被血染红的蛋糕,有一根蜡烛还没熄灭,女人的左脚边是还没开封的玩具。
本想出示礼物的左手,在伸出的瞬间变成了夺走性命的骸骨。
女人绝望地扭过头看向几人。
“杀了我。”
秦怜却在此时,犹豫了,以前她的对手是怪异,直到刚才她还觉得被自己砍杀的东西只不过是怪物,可现在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所砍杀的东西,可能在上一秒还是活生生的人类,这一剑,秦怜没能刺出去,符奇本想代替秦怜动手,可夏安早已一拳击碎了女人的头颅,并用火焰燃尽了她的身体。
满手是血的夏安,可是脸上却不见任何波澜,好像无事发生。
“刚刚……那可是……人……啊。”秦怜颤抖着问夏安,秦怜害怕的不是杀人,而是现在面无表情的夏安,两人都是第一次真正面对杀死人类的抉择,可为何夏安就能如此淡定?
“我爸妈从小就教我,要温柔对待每个人,既然她停留在世上的每一秒都是折磨,那么结束她的生命就是我能尽到的,对她的温柔。”
夏安不论是杀死那个女人的时候,还是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都显得是如此的理所当然,秦怜知道,这个选择是正确的,除了杀了她以外别无他法,可是为什么?
“你们……把我的妈妈……还回来!!!”
被挂在枯骨上的孩童忽然大叫起来,孩童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现在叫喊着的同样也是已经不能被称为人类的“东西”,秦怜拔出利剑,一击便斩断了他的脖颈。
如果我们之所以能够决定那女人的生死,是因为我们比她强大,那么人类建立了千年万年的文明,结果还是要遵守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吗?
“之所以没有选择火焰,第一时间破坏头部,也是因为不想让对方承受炙烤的痛苦吗?这就是你的‘温柔’……夏安……你……究竟是什么?”秦怜问在心里,并没有说出来。
而在盟主办公室,一通联络打来,山海刚刚用自己的小卒单吃了对面的大将,可这一通联络,巫彭推翻了棋盘。
“你打赢了,可是你输了,魏尚武让你的猎人们开始杀害你的人民,呵,这就是‘Happy Ending’?”
山海只是苦笑一声。
“你作为我的秘书应该为我排忧解难,为什么开始挖苦我……”
“我已经为你做了足够多的工作,而你在你这唯一一项工作上出了差子。”
山海背过身去,转身面对窗户。
“我承认,魏尚武对我的恨,是我的失误,千年以前,周游列国归来的我在动乱的神州起兵建立了自己的国家,我想看看自己究竟有没有在神州一统天下的才能,据那时的我计算,我在一统天下的王道上将会畅通无阻,我会合理安排每个人的情感,即便是仇敌最后也会对我刮目相看,可魏尚武就是那几乎为零的差错,上天给予了他看透谎言的神通,却夺走了他‘信任’这一情感,那个可悲的家伙天生就无法信任任何人,所以直到最后,他对我的恨意只增不减。”
“呵,他既然看得穿谎言,那么他依旧恨你,不就说明你是个可恨的人?”
“你还真是……变着法子来挖苦我,我承认,那时的我还远远不够成熟,认为他一人的恨意微不足道,可如今……”
“你光说这些,问题丝毫没有解决,不做点什么的话,你的人民们就要被你自己杀光了。”
“他的恨意源自于国家的破灭与之后他的命运,其指向是我,由我出面只会火上浇油,因此在魏尚武的事上,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不用担心,现在还远远不是结局,过程总是曲折的,我说过,一定会是‘Happy ending’,至于魏尚武,定然会付出应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