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厄特兰,诺曼帝国东南商业中心,同样也是农业大郡。多为广袤平原,横连东西,旁缘杜姆河,南侧则临古芷森林。
此地自诺曼建国之时,便被初代圣约帝封赏给卡文迪许家族,距今已有近百年历史。
外地行商图方便,简称公爵领城为“兰堡郡”。
公爵家有个神奇的大小姐,这是兰堡郡本地领民们都知晓的事情,而周一由卡文迪许直属的印刷厂直接发行的新书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小龙虾的烹饪方法(实操版)》
今年本是风调雨顺之年,本地农民都盼望能有个好收成,料想不到的是,从杜姆河上游一路漂下来的龙虾竟然入侵了稻田!
没有天敌不说,还胆敢在田里掘洞筑巢,整的田地千疮百孔,造成水稻根系疏松,收成对折,令领民们恨不得生啖其肉,但却奈何其不得。
这不,机会来了?还是公爵家的大小姐率先开团。
不论哪个年代,最不缺的就是无所事事的街溜子,游手好闲之辈纷纷紧跟时事,秉持着“吃不死就往死里吃人家还得感谢咱”之宗旨,口口相传地争做第一梯队。
旁观的农民自然也乐见其成,结果却令谁都意想不到——
做出来的龙虾竟真如食谱上所言焦红多汁,不枉为一道人间美味。
有了第一批,就有第二批、第三批,声讨龙虾的声音一山更比一山高,一时小龙虾成为了抢手货。
等到公爵府听说这档子事后,已经是两天后了。
一开始大家还不太相信,直到红嫩嫩的一盘盘小龙虾被当作给奥黛丽的贡品送上来,给到公爵家的美食家品鉴后,全府上上下下才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蛤,不是?那小破本子真有用?
自小龙虾作为“可食用”食材在领地中广为人知后,各路大厨同样第一时间纷纷研究起奥黛丽食谱外的烹饪方式——
清蒸、红烧、水煮、剁虾仁……
可以说,《小龙虾的烹饪方式》一经出版,便技惊四座。既顺利解决了稻田的侵害,又开创了小龙虾养殖的阳光产业,可谓天大的政绩。
顺带连某为不知名的“第一个吃龙虾的少年”也成为神话,录入本地日后的民间逸闻,还一度被奉为“生子当如龙虾王”的教育模板。
不过当广大乡民前去公爵家,试图向大小姐求证这位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之时,大小姐却奸诈地缄口不言。
“秘密。”
当然,此种会遭致学术界讨伐,称其抄袭造假之行为在奥黛丽身上并不适用。
你说以前也有人证明过龙虾可食用?哦,证据呢?反正现在有整个兰堡郡的人替奥黛丽说话,你爱澄清爱辩论去罢,一人一个唾沫星子都能喷死你。
你说奥黛丽学术抄袭?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再说,敢碰瓷卡文迪许家的大小姐?不怕过几天就人间蒸发么?
至于另一个风口浪尖的当事人,现在倒挺清闲自在。
下午一到,他的茶艺老师便瞠目结舌地见莱茵连续三次速通了标准流程:绿茶、红茶、栀子茶,还不带重样的。味道与浓度虽不如顶级茶艺师那般“蕴有神韵”,但也都保持在“一切都刚刚好”的上等水准。
“你结业了,我从没有过像你这样天赋异禀的学生,真不敢想象你从前从未接触茶艺。”
相互吹嘘谦让一番后,莱茵目前的下午时间便可以自由支配了。
公爵府虽大,但一直宅着也不太方便勘察敌情,周边的兵力情况莱茵也想尽可能的掌握于中。
于是他便借着收购菜品(主要是小龙虾)的名义,成功地从女仆长那里得到了外出许可。
“话说我多久没有像这样逛过街了?不记得了。现在的商业的发展、物价几何、货币兑率、怎样买东西、怎么点餐……我全然忘却了。”
莱茵茫然地打量着街道两旁的未曾见过的新式建筑,商业街的烟火气令他尤为不适应。
戴灰皮帽子的匆匆而过的男人、着貂皮大衣指指点点的贵妇、穿粗糙布衣叫卖的小贩、衣裳鲜艳的一排孩童你追我赶打打闹闹……
全都是高塔中不曾见过的景象,虽说他可以通过望远镜远远地模糊观察兰堡郡的城墙,但实在不如亲自走一趟更具真实感。
但在莱茵看来,每一个行人都有意无意地朝他投射阴暗的视线,莫名的恶意在他耳旁低语——
他只感到不真实,正如他本就不属于这里。
高塔上的孤寂终归是一个人的孤寂,人群中的孤独却使他感到在被这个世界狠狠地嘲讽:
“活该。”
“闭嘴!”
反应过来时,面前一个朴素的妇人低头担忧地看着他。
“是与家人走丢了吗,小妹妹——小妹妹?”
连叫两声,莱茵失焦的瞳孔才回过神来。
“唔……没有,真没有,没有没有……”
“别着急,慢慢说,我看你是没见过的新面孔,应该是哪个从商的孩子吧。阿姨不是人贩子,不会把你拐跑的,人贩子是最可恶的东西的,像你这样好看的女孩子出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我,我真的没事。”
“嗯,注意点周围就好,没有大人带,绝对不能随便去偏僻的小巷子里哦。”
妇人轻轻说完后,便快步离开了。
莱茵顺着那妇人离开的方向看去,她5岁出头的孩子正笑容灿烂地朝她跑来,一把扑进她的怀里。
他此刻总算找回了一点真实感,也许时过境迁,和平年代的善意还是多过恶意的。
“不过我真的很像女生吗?”莱茵不由得撇撇嘴捏了捏自己的糯软弹性脸颊。
叹了口气,他总算有了继续迈步向前的勇气。
“金珂勒,正面是诺曼帝国初代圣约皇帝的人像,背面是初代皇后,钱币边缘用诺曼文镌刻着圣约的誓言:‘人人平等’。”
“经我的炼金魔法分析其材质:七成金子加上三种不同北方特有的矿物各一成,还添加了一种连我都无法辨明的炼金莹粉,基本杜绝了铸假币的可能性。”
“金、银、铜,一比十的兑率,真是方便的设定。”
“平民阶级的月均工资约在四至六枚硬币间不等,相比20年前涨幅不少,这是算在公爵直属领城的生活水平,温饱基本不成问题,帝国其他区域应当要视情况酌情降低生活标准。”
莱茵此趟出行自然不可能光是为了买菜,他缘主干道来回几乎绕了城市半圈,有目的地记下了各个城防建筑与守军位置。
太阳落山前,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项——
他手心揣着身上最珍贵的一枚金珂勒,才勉强有些底气,硬着头皮踏进街角处的一家炼金工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