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圣节，是庆祝圣约之神游历完尘世重归高天的日子。
对于帝国百姓，圣约之神是比诺曼本身更为久远一些的至高至善存在。初代皇帝建国之事，也是得到了圣约之神的支持允诺才顺利促成。
有如此渊源，圣约之神也理所应当地深受诺曼百姓信仰，圣教始终是东陆上最盛行且一家独大的宗教。
而圣教的圣殿则自成一域，坐落与东西两陆海域交界地的大型岛屿上。
岛名“希茨”，意为“天使环绕之城”，政治意义上与独立国家等位，但圣教本身立场一向保持中立。
而作为魔法师的莱茵自然对圣教毫无好感：
第七任教皇门多萨颁布猎巫行动的教令后，魔法师的地位便在短短数年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由神秘强大高攀不起，转变为邪恶的代名词，近乎人人喊打。
西陆的诺曼虽将圣教奉为国教，说到底还是独立国家，本可以对此置之不理。结果令谁都没想到的是，皇帝竟然在一次与教宗的密谈后也响应了教令，并且下了死命令，举国一致严格执行。
这一政策究竟给诺曼造成了多么深远且严重的影响，我们不得而知，但此举无疑是把成千上万的魔法师往东大陆的诸国那边撵，现今的东陆魔法议会也应运而生。
甚至之后，魔法师们联合起来推翻了东陆一个国家，在其原址上成立了独一无二的共和国。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我们还是多注重注重眼前的事情吧。
兰堡郡的居民无不在筹备祝圣节的庆典——从本地最出名的戏团领衔主演的戏剧《圣约》，教堂主教围城巡游撒象征祝福的白羽毛，当晚筹备的各色烟花，再到家家户户共饮的“祭圣酒”……皆是展现了奥厄特兰对祝圣的极大热情。
哈桑，卡文迪许公爵，奥厄特兰的主人，这些天的眉头却从来没有松下来过。
敏锐的直觉冥冥中告诉他——讨伐不知名的高塔巫师、针对丹尼尔的刺杀、突发的巨型龙灾……这些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背后阴谋的涡旋似乎正如盯上猎物的鳄鱼渐渐靠近水面，而那一刻便是会将整个卡文迪许拖入深渊。
“道格拉斯。”
他唤了声唯一一位侍奉公爵家的魔法师的姓氏。
“我在。”
高挑巫师紫藤色的瞳似在发光。
“预感，你感受到了吗？”
“公爵阁下您在担忧什么？”
“我知晓阴谋正于暗处蔓延，我却不知那狼兽从何处袭来，我的剑无法一击捅穿它的咽喉。”
哈桑从交椅上站起，回首凝神看向铭有利剑骏鹰之纹的家徽。
“你看见了什么，道格拉斯？”
“繁星，高塔，昔日宫廷魔法师的无瞳徽章。”
“含义？”
“转机。”
哈桑沉默良久，透过窗外眺望着迷雾环绕的古芷森林，高塔的顶峰突破了雾障，遥遥向着云端。
“卡文迪许这次会挺过去，替我给马林带句话，让他务必做好一切必要的应急备案。”
————
莱茵推开培养室的门扉，奥黛丽与乌苏拉两人已经讨论完工作的事情，正百无聊赖地聊着天。
见到莱茵端茶进来，奥黛丽镜框下的双眼发亮，随口说道：
“呐，明天早上我们偷偷溜出去玩吧。”
“你要在祝圣节偷跑出去？坏孩子可是要被撒旦老人抓走的。”
莱茵冷漠地回应一声，看上去他对祝圣节的兴趣确实不大。
“那都是吓唬三岁小孩的谣言罢了，没有实践过的东西就不算真相，乌苏拉女士你说对吧？”
“啊姆——奥黛丽大小姐所言极是。”
总感觉这个社恐挺有当捧哏的天分……
“你爱哪玩哪玩去，带着大小姐偷跑又不是我的义务，被撒旦老人抓走我可管不了。”
“要是撒旦老人来了你就帮我打跑他啊～”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又不是万能仆从。”
“那我就只能跟乌苏拉两个人出去玩了。”
“等等，你说你要跟这条野槌蛇出去？！”
“怎么了？”
莱茵狠狠地剜了眼躺地中枪的乌苏拉，令她浑身上下的寒毛都同时倒竖。
“啊哈哈，大小姐我就不去了，您，您是了解我的，我应付不了那么热闹的地方，你还是跟莱茵——弟弟一起去玩吧。”
咸鱼极强的求生欲在此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她果断给某个死傲娇又好面子的仆从一个完美的台阶下。
还算识趣，莱茵点点头。
“那，咱就勉为其难地陪你去逛逛吧，保护你的安全也算是我的工作。”
……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便如约相聚后花园的围墙边。
奥黛丽身着一套保守的浅白束胸衣，一袭灰发简单地扎了个单马尾，框着老成的棕色眼镜还配了个富家小姐流行的棕色贝雷帽，看上去有模有样的。
莱茵则身着报童款的深棕便服，装扮偏向中性，好看的长睫毛左右灵动地打探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我们等下怎么出去？正门是一定通不过的，你有别的路子吗？”
“那是，我记得围墙边上有个‘狗洞’，钻一钻就可以溜出去了，我以前经常走的。”
“你偷偷溜出去的事情你爸就不知道？”
奥黛丽听闻难得地露出囧色。
“咳哼，一半一半吧。平时管我的都是大妈，要是给她知道了，肯定又会把我送到礼仪老师那穿高跟鞋跳舞……高跟鞋这种东西刚开始穿起来还有点新奇感，后来就越来越撇脚了，还是平底靴更适合我。”
“反正也是穿着好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莱茵随口回了一句。
“对吧，女人味这种东西又不是单靠装扮就了事的，大妈总是说我不像个淑女，天天恐吓我要把我抓去跟妹妹一起读淑女学校。”
“一个时代是一个时代的事情，现在也不是讲究这么多繁文缛节、对女性要求严苛万分的时代了，现在低俗的贵族子弟对女性的礼仪也没以往那样高的需求，好看的花瓶再好看也只是花瓶。”
还在打理衣裙褶皱的奥黛丽惊奇地抬起头，似对莱茵的话深以为然。
莱茵接着说：
“真正的淑女也不是只要表现得彬彬有礼、铭守本分、安安静静地当个花瓶就好了。博学多才、真诚正直、表里如一……这些才是超越约定俗成之刻板印象的完全淑女。”
奥黛丽眼睛一亮，被捧得得意洋洋。
“你的话就不能简单点吗？感觉文邹邹的。嘛，你原来对我评价这么高啊。”
“谁说我在评价你了？哪门子淑女会动手打人还把厨房给炸掉的？”
两人边走边聊了一阵，净说些没营养的话题。比如爱好与特长啊、兰堡郡的美食特产啊、祝圣节的庆典啊……时不时奥黛丽还被毒舌的莱茵搞得气愤，忍不住踹了他的屁股几脚。
嗯，还挺有弹性。
走至围墙边缘时，奥黛丽俏脸一白——
原先的狗洞被厚实的钢板严严实实地封上，钢板上面，还有一名女士娟秀的字迹：
我亲爱的小夹心饼干，我就知道你祝圣节还会偷跑出去的，要是顽冥不化的话，小心我把你的屁股打成两半哦～
“谁怕谁啊？你怕是在小瞧我奥黛丽，本小姐怎么可以因为这点微不足道的威胁而停止前进的步伐？”
而莱茵觉得有人其实就是死鸭子嘴硬已经汗流浃背了。
“计划有变，咱们翻墙出去！对，你先在下面，我踩在你的肩上……”
“你丫的先把你脏鞋子脱下来，踩在我肩上全是泥巴。”
“别叫，我自己会脱。”
奥黛丽将靴子脱下，一把抛出墙外，光洁的白丝足袜显露出来。
“你先俯下身，嘿咻！啊啊啊～你给我在下面别抖啊，等等，你是打算挠我脚底板吧！”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得亏两人都身怀绝寄，相互坑害的情况下竟也翻出了高墙，不完美的是跳下来的时候各自都一手的泥巴。
两人互相怄气地干瞪眼，但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无不从肚中升起发自内心的憨笑。
所以，即便是喀俄涅山峰的积雪，夏日来临时也会被金色暖阳透过薄雾，溶解于旖旎的温存之中。
魔法师的空虚心中除了浩瀚的星空，也许会多出一个女孩此时此刻最无忧无虑的笑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