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光不仅治愈了莱茵的肉体,还浸润了他的灵魂,让他疲惫的身心如沐甘泉。
“我还能再打一天”,类似这种的迷之自信涌上脑海。
“结束了孩子,你享受我也很欣慰,幸亏神术没有成瘾性,不然我真的会把你关进忏悔室观察一天。”安德鲁神父笑容满面地合上教典。
“你怎么知道我很享受?”
“自然流露出的表情是不会骗人的,拿毛巾擦擦脸吧,不知道你是谁家的男孩,真是被天使轻吻过的脸颊。”
“我差点还以为你会又说我是女的了。”莱茵吐槽道,暗戳戳地咒骂着制作这具躯体的友人。
“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直到我早年朝圣主降临之地(希茨岛),亲眼瞻仰了大天使们的容颜,后来我才慢慢相信男子同样可以有精致的美丽,女子同样可以有英姿飒爽的帅气。纯粹的善、纯粹的美都是应该不分性别的、不被划界的。”
“男子阳刚、女子阴柔,这是合理的。但世上从没有一则戒条划定男子不能因春日的逝去而感伤落泪,女子必须相夫教子而无权成为骑士征战沙场。”
莱茵觉得他的话不无道理,但世人的偏见和刻板印象终究是无法逾越的鸿沟,男女平权在这个时代还是遥遥无期。
就像诺曼高举人人平等的大旗,实际上人生来就会因为身份、财产、阶级、生活环境等而产生种种差异,真正的平等到底是无法做到的。
大部分时候,人人平等不过是随拿随用的政治口号,“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才是某些人心底真实的想法。
无法彻底消除傲慢与偏见生长的土壤,平等只是空谈。但空谈也好,虚伪也罢,人们有信仰总是好的,总有人愿意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燃烧己身,只为替后人照亮道路。
说起来,他记得那些传说神话的记载中,圣约之神在俗世游历的形象也是非常中性的存在:说他征战时英气逼人、平日里国色天香,出门万人空巷,引无数男女尽折腰,纷纷表示皈依圣教,只为一睹芳容。一众女皇国王都是舔狗,天天堵在教堂搞得像什么拍卖场一样竞相送礼,只为讨祂欢心……
要是别人敢这样吹牛莱茵绝对会把他头发薅一地,但这位都登神了,那些或真或假的故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孩子,你的名字是什么?”
“莱茵。”
“我会跟村民们说明情况,待会儿希望你能替我们带路,我们不清楚那些异端巫师会在什么地方,光靠我一个人无法保障所有人的生命安全。”
“……”
思忖再三,现在正是全身而退的好机会,卡文迪许找不到他人、兰堡郡的安危与他一个过客无关。风平浪静之后,他还能老老实实地继续躲回巴别塔,继续着手组织土木工程……
但为什么他会对这种选择感到排斥和抵触呢?
恳切期盼的眼神放在身上,莱茵抬眼看去,对上了神父的视线——这不含任何功利性质的、纯粹是为了他人的祈求。
唉,世上有这种舍己为人的人,让他自私点不好吗?
莱茵终归是没有拒绝:
“行,我接受,反正也是顺路的事。”
一是时机未到,需要积攒实力;二是有人惹了他,他就必须要砍回去。
才不是担心这群村民和某个大小姐安危呢,哼!
“还有,虽然你不信主,但教堂毕竟是主的庇护所,最基本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不能跑不能靠在柱子上不能……”
安德鲁至少可以从莱茵身上找到6条不合规矩的地方。
“得了吧,别跟我搁这神神叨叨了老登,我一路过来已经够呛了,你赶紧把人叫过来好吧?天都黑了。”
“聒噪,敬重点老年人。”
神父白胡子抽了抽,不忿地斥责道。他在大堂内唤一声,小教堂的穹顶自动降下根长绳,往下一拉,塔楼的大钟便哐哐当当地响了起来。
他顺手操起一根古香拐杖走向教堂门口,推开主的门扉,村民们纷纷带着焦虑的神情聚集在教堂前。
“神父,那帮强盗什么时候才能走?”
“神父,我们今晚要在这儿过夜吗?”
“神父,我家衣服还没晾……”
“肃静,肃静!听我说——”他用力叩了叩拐杖,回过头看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莱茵,“嘿,莱茵,过来,过来,我好解释。”
“……我敲尼玛。”
莱茵极不情愿地走向教堂门口。被一群麻瓜用疑惑而惊奇的目光上下打量,令他感觉比穿着最撇脚的衣服还要难受百倍,嘴角不停地抽搐。
“那是谁家的女娃这么秀气?”
“啧啧,看那睫毛长的,娶了绝对很有福气。”
“嘿嘿嘿,嘿嘿嘿……”甚至还有不少长得挺歪瓜裂枣的七八岁小屁孩对他流着哈喇子,看得他是心里发毛。
神父清咳一声,再度重重地叩了下拐杖,威严道:
“安静!现在,我有相当要紧的事要告诉你们,安安静静竖起耳朵听好了!别再去想你们家里那些鸡毛蒜皮柴米油盐的事情,现在都听我的!”
嘈杂的议论声沉寂下来。
“介绍一下,这位是公爵府上的莱茵先生,他一路上经历重重坎坷、冒着生命危险,给我们带来警告……”
接着,神父把巫师和兽潮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公布,莱茵则适时地补充。
“以上。不必恐慌,进了城我们就安全了,不要再想着回你们家里搬东西了,村庄里徘徊的是异端的巫师,他们比强盗危险百倍,性命也比身外之物重要百倍!当务之急是回城将这里的事情通报给驻军,天明之前我们都有时间!”
“修道院的救济粮你们可以全部拿走,10分钟后,我要看到你们一个不差地重新在这里集合!听不懂的我再说一遍,别回你们家,照看好你们的孩子……”
乡民们沉默地听了半晌,哪怕神父絮絮叨叨地嘱咐半天,这种沉重的气氛依旧徘徊在教堂门口,无人发言。
突然,一个孩童天真地问道:
“院长爷爷,我们走了就回不来了吗?”
安德鲁哑然,神职人员不打诳语,他只能安慰道:
“会回来的,只是可能要一点时间,就当出一趟远门。”
“我们会回来的。”
村民们面面相觑,他们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出过奥厄特兰,对他们来说兰堡郡就已经是天大的世界了。
面对神父的警告,他们第一时间感到的不是伤心难过,而是恐惧,对前路茫然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