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哈……”
这一刻,终于来了啊。
不管深呼吸几次,还是会觉得非常紧张呢。
现在我正伫立在菲尔斯先生的房门前,做着最后的心理准备。
突破异世界、穿越暴风雪,这些我都做到了,现在没什么好怕的了!
为了安抚不安静的心脏,我再次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般说了声“好!”
咚咚咚。
“菲尔斯先生,我是夏洛,我来了!”
“进来吧。”
菲尔斯先生沉稳的声音很快便从门内传来,只不过没有了先前的那般冷漠,就像一个正常的冷静的大人。
得到允许后,我打开门走进屋内,装饰还是老样子,而菲尔斯先生也一如既往的坐在那张木桌前,点着灯看着书。
“不必过多拘束,直奔主题吧。”
菲尔斯先生也从桌前转过身来,向后靠在椅子上用右手撑着头,直直地盯向我。
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我握紧双拳,深吸一口气后,抬头直视菲尔斯先生,再一次地,提出了我的想法:
“菲尔斯先生,我希望我能将苏茜带去我的世界生活。”
叮——!
菲尔斯先生的双眼微微眯起,刹那间便有一股压迫感袭来。
咕……强大的人就连眼神都含有如此庞大的力量啊。
如果此时因为害怕而移开视线,一定是不会得到认可的。
不过,现在的我早已不会被这种小小的考验压倒了。
我瞪大双眼,认真的回以视线,与菲尔斯先生继续对视。
终于,菲尔斯先生像是觉得满意似地重新睁大双眼说到:
“嗯,继续吧,拿出能说服我的理由。”
“好,那么我就开始了——”
在脑中回忆构筑好的思路,我先举出了最普遍认可,也是最基本的理由:
“——首先,我所处的世界没有追杀没有偏见,更加温柔安全。就算是拥有魔女这种特殊身份的苏茜,只需要隐藏好身份,也能像普通人一样过着平凡生活。而且我也会尽我所能的保护好苏茜,帮她隐藏好身份。”
虽然这么说之前,我们已经将身份告知优一与伊依,未来也准备告知老爸老妈,不过这都是为了更好生活的必须做的。
率先打出这种安全牌,应该不会有问——
“……携带魔女的身份而正常生活?”
菲尔斯先生的眼中不知何时有了一层冷意,像是要揭露我在说大话一般开口:
“你理解魔女的身世与宿命所带来的悲惨吗?若非,我又怎么相信你会做到保护?”
是啊,刚才的话语,光听起来可能觉得完完全全是在说空话吧。
没错,现在的我无法预料未来会发生什么,能说出来的也只有决心与抱负。
可若要说我的这份心意是否真切,是否能与魔女的悲惨处境相通,那么我会毫不犹豫的回答——
“我理解的。”
从容的说出口后,脑海中不禁回想起那早已克服,早已告别的过去。
灰白的世界,遭腐蚀的内心,价值观的崩塌,人生准则被否定。
“遭排挤与厌恶,甚至上身至暴力,最终内心变得漆黑一片……我能与苏茜互相拯救,正是因为我也是同样的人。”
经管并非抵达宿命那般深刻,但我的确理解这份不被认可的痛楚。
“我们都是在黑暗中迷路而小孩,我们相遇,互相理解,互相支持,才得以并肩走到现在,才让我现在得以站在这里。”
“嗯……呵,这样吗,你所言非虚,我了解了。”
“嗯??”
回过神,才发现菲尔斯先生已不知不觉抬起右手,紫色的魔法阵在他的掌心展开。
一瞬间,感到思维正在被什么窥视一样,让我激出一身冷汗。
“不要惊慌,简单的测谎魔法,事到如今我不会再对你做些什么的。”
“是……是吗?多谢……”
不过,还是真的很吓人啊……悄无声息的就释放魔法侵蚀意识什么的。
而另一边,施法完的菲尔斯先生表情也变得更加正式了起来,气氛也随之一变。
看来,是进入到第二关了。
“夏洛,那么现在我问你,你要如何证明你所提出的保护——在我看来是逃避到其他世界的做法是更完美的?若我说,在我手中能让苏茜变得强大,让任何人都无法伤害她,那么你又做得到什么?”
虽然很想立刻大吼这算什么保护,但我还是忍住了鲁莽行动的冲动。
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好好想想菲尔斯问出这句话的理由吧。
我能做到什么?如何让菲尔斯先生相信我的决定是更好的?我这么在心中问自己。
的确,前提来说,我是一个普通人,一个男高中生。
相比起菲尔斯先生说的让苏茜获得强大的力量来保护自己这种实际而有成效的方法,我的话语肯定听起来轻飘飘的。
甚至一个搭讪还要优一来救场,我现在确实还无法做到物理上保护好苏茜。
可我照样有自己能做到的,有相比起菲尔斯先生来说,只有我能做到的事。
“……菲尔斯先生,人在世界上,并不是只有肉体活着,拥有绝对的力量就足够了的。”
“此话怎讲?”
“我想给您看一样东西。”
我伸向口袋,拿出了一样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物品——苏茜的手机。
(“苏茜,你带了手机吗?”)
(“手机?嗯,我一直带着身上。”)
(“太好了!苏茜,我想要借用一下,拜托了!”)
(“啊,当然可以,不过阿夏你要用来做什么?)
(“哈哈,它的用处可太大了——)
回想起不久前的对话,我感到无比庆幸。
还好苏茜是随身携带着的,没有它在我还真不一定有充足信心去说服菲尔斯先生。
“这种物品,不像是这个世界所拥有的。”
“没错,啊首先它绝对不会产生危害,请您相信我,我并不是拿出了什么来自我的世界的武器之类的。”
眼见菲尔斯先生的表情中多了一缕怀疑,我赶忙做出解释。
于是接下来我便对菲尔斯先生介绍了这个名叫“手机”的异世界物品。
其实主要还是说明它不具备危害性,而我的目的也只有一个:
“手机很神奇的一个能力就在于——可以将眼前这一刻所见的事物诸如风景、人物、物品等记录下来。它就和画画一样,都可以保存人们某一珍贵瞬间的回忆。”
“定格回忆并保存为图画,很强大的魔法……”
“哈哈,不过不是魔法,是科技啦。”
难得见到菲尔斯先生一脸无法理解的模样,让我心中升起莫名的优越感,异世界的力量,很强大吧?
“那么我要展示的东西就在这里,您看——”
我点开相册,找到我们的第一张照片,找到魔女借住第六天的第一次记录。
下一刻,菲尔斯先生瞪大了眼睛。
“——苏茜的笑容是不是很好看?”
画面中的苏茜,绽放着第一次露出的美丽又可爱的笑容,而旁边便是因为第一次见到如此表情而感到脸红心跳的慌乱模样的我。
“还不止这些,我还想让菲尔斯先生您多看一些,让您多了解一些,让您知道我们的生活是怎样的。”
我继续带着菲尔斯先生翻阅着照片,同时还做着介绍:
借住第六天,高处俯瞰城市的夜景。
借住第八天,我们四人组双重约会时在餐厅的合照。
借住第十三天,我与苏茜在阳台看星星的照片
借住第十五天,在动车前摆出耶手势的苏茜
借住第十六天,加上苏茜后的一家人的合照。
借住第十八天,在古装cos店的模拟婚礼现场照。
借住第二十一天,在夜市一起吃着小吃的我们四人组。
借住第二十四天,隐身的苏茜与上着课的我。
借住第二十七天,偷偷带碗跑出食堂在空教室吃午饭的我们四人组。
还有很多很多,多到说不完的凝聚着回忆的照片。
有的是风景,有的是物品,有的是我,是苏茜,也有的是我们与优一伊依他们的合照
但这些照片都有着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承载着苏茜所散发出来的积极向上的情感。
而每当苏茜出现在照片中时,她的表情永远是露出笑颜的模样。
或是高兴,或是欣慰,或是害羞,但无不是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而这便是我这次说服计划的赌注,我的王牌——让菲尔斯先生看到苏茜的笑容,让他理解苏茜在我身边的生活是怎样的美丽多彩。
其实,我早在最开始思考计划这次说服时就安排了这个环节,并对此的效果有一定的设想:
菲尔斯先生对苏茜的态度是严苛与强迫的,他冷酷的处世之道对苏茜的影响,便是只会感受世界的黑暗面。
久而久之,苏茜也不会再露出笑容,表达出开心的情感,父女之间也只会充满沉默与冷漠的氛围。
对菲尔斯先生来说,他或许已经不记得女儿笑起来的模样了吧?
但悠悠父母心,天下的父母没有不愿意见到孩子能开心快乐地生活的。
尽管被魔女的宿命折磨,被这个世界的人所追捕,而在我不清楚的情况下,菲尔斯先生的做法变得扭曲而疯狂。
但我认为他心底深处,肯定也有着想让苏茜不受外界迫害,幸福安定生活下去的愿望。
因为,尽管不称职,他仍然是一位父亲。
我不会因为有着“父爱”作为前提就原谅菲尔斯先生对苏茜的偏执过激的养育手段。
就算上最基本的,菲尔斯先生曾几次可能杀掉我,也让我对他产生不了什么好感。
但若是以此作为进攻点,能让菲尔斯先生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是错误的,进而改变自己。
或许他们父女之间也有着回到从前的些微可能性,也有着重获天伦之乐的权利。
这便是我为了心中渴望的完美结局,而诞生的小私心。
“我带苏茜认识我的朋友们,带她认识我的父母,带她体验我所能给她体验到的美好的事物。这就是没有强大力量能够保护苏茜的我能做的,为了她而努力,让她展露笑容,带给她开心的每一天。毕竟——”
这是我想为她做的,这是我最原本的初心。
很笨,很俗套,很没有新意。
但也最真挚,最真实,最真切。
“——苏茜的笑容,真的很好看。”
我朝思考中的菲尔斯先生这么说完后,深吸一口气。
我的观点发表完,不代表我现在就要放过菲尔斯先生。
嘴角微微翘起,我向菲尔斯先生说出了意味深长的话语:
“虽然很失礼,但我还是想问问菲尔斯先生——您有多久没见到苏茜的笑容了呢?”
“……”
“我相信菲尔斯先生你也理解苏茜变得沉默而忧郁的原因,残酷的身世不可避免,但此时最需要的不才是亲近之人的鼓励与支持吗?”
冷酷而严苛的教育方式,让失去母亲而悲伤的苏茜看不到希望。
得不到自我价值的认同,才让她渐渐不再相信世界。
“我觉得苏茜的母亲,一定也是如此希望的——希望苏茜能一直露出笑容,对未来充满期待。”
说真的,我还是挺害怕的。
在这样的进攻下,最后发出近似于挑衅的话语与赤裸裸的抨击。
自顾自的在价值观相反的人面前发表自认为正确的观念,甚至还以苏茜的母亲作为进攻方法。
毫无疑问,菲尔斯先生有权利勃然大怒,然后毫不留情的杀掉我。
可是,不这样做,恐怕改变不了菲尔斯先生的想法
在人的想法动摇之时,抨击而一针见血的话语往往最有改变人心的成效。
面对固执的菲尔斯先生,尽管这个方法有很高的风险,但确实是颇有成效的手段。
以及……我很生气。
几次差点被杀掉,还如此不合理的对待苏茜,其实我实在是对菲尔斯先生怨恨到极点。
如果还有机会,我很想把以往的怨恨全部发泄出来,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了。
“……哼。”
菲尔斯先生咬起牙关,听上去很生气似的哼了一声。
啧……果然会这样吗?
我的心里一凉,全身霎时有种要着落的感觉。
后悔,自责,恐惧,这些感觉突然从身体各处钻出。
狂妄的代价,是功亏一篑。
赌输了么……
“……我同意,你确实能做到我所做不到的事,你如尖刀般的话语也确实有一份道理——”
“!!!”
猛地抬起头,就看到菲尔斯先生略带苦闷的表情,以及他有些怀念的眼神。
我的方法……奏效了。
看来他毕竟也是父亲啊。
而我正为了刚刚的小胜利而内心欢呼时,菲尔斯先生则又板起了脸:
“——以及,这份胆量,我会记住的。”
“嗯……咳咳……”
啊哈哈……对不起……手下留情。
我僵硬的摆出笑容准备等待菲尔斯先生说出惩罚,可过了一会也没有等到开口。
看向菲尔斯先生,才发现他一脸忧郁……不,那像是有什么话却卡在喉头的表情。
“菲尔斯先生?”
“嗯……我有件事想问你,无关我们刚才的谈话,只是单纯的问问。”
“啊,好的,只要我能回答都可以。”
有什么事是能让菲尔斯先生如此犹豫的事吗?
于是,我盯着难得沉默的菲尔斯先生许久之后:
“暴风雪中,是护身符保护了你吧?”
“啊,是的,护身符的力量救了我。”
我不由得回想今天下午才刚经历的生死关头——在死去的前一刻,护身符中来自苏茜母亲的力量回应了我,让我得以获得跨越暴风雪的力量。
“苏茜的母亲……你见到她了对吗?”
“啊——”
尽管菲尔斯先生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听不出感情变化。
可这次,却可以些微的感受到,那话语中细微的期盼。
我不由得想起苏茜对我说过的话——
(“最终,是母亲做出了牺牲的选择,换来了暂时的安宁。”)
同时,我也回忆起在那白色空间内那位美丽的女性的模样。
她抱着苏茜,露出温柔而恬静的笑容的模样。
“嗯,我见到了。菲尔斯女士,她一直笑得很开心,直到离开家的前一刻都是。”
菲尔斯先生一定很想菲尔斯女士吧。
那么我也只要静静的说出这份笑容的事实就够了。
“是吗……嗯,我知道了,谢谢。”
于是,菲尔斯先生第一次对我道谢了。
震惊之余,菲尔斯先生快速切换了状态,就好像刚才的事情不曾发生似的。
“咳……那么最后,说说动机或是理由吧,无论是在追求着什么,还是坚持着什么信念到现在都好,我想知道,我想听听你的答案。”
没有质问,没有压力,只有单纯的感兴趣与了解的感情。
菲尔斯先生向我抛出了看上去是最后一个问题。
踏过了两道险峻的关卡,菲尔斯先生对我的态度似乎也在渐渐的改善。
或许,胜利不远了。
不过回到问题——努力到现在的理由。
“菲尔斯先生,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有一些真正的想法想说出来。它们可能有些平凡,可能有些自私,即便这样您也可以听我说吗?”
“但说无妨。”
菲尔斯先生点点头,示意我可以尽情抒发自我的心情,既然这样我就坦白了吧——
“其实啊,我一开始留下苏茜的理由,只有她很好看,仅此而已。”
在记忆中定格的,我们相遇的瞬间。
苏茜那悬于夜空中的缥缈身姿,其实对于最初的我来说,是害怕与惊讶的。
我无数次幻想着异世界的美少女能来到身边,能改变自己,能与其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可实际上,我也会胆怯,我也会不安,我不知我所遇到的故事是否如想象中美好。
“我没有想过自己会经历这种对我来说离奇梦幻的旅程,没有想过自己会遇见魔女苏茜,没有想过改变人生的转折点发生在如此平凡的一瞬。”
在故事的最起点,谁也不会知晓后续的走向。
“说不定以后的生活会变得惨无人道,说不定我会堕落而成为受欲望控制的野兽,这些都让我畏惧于选择接受这次故事。”
但我早就决定了,我绝对不要成为那个故事——叶公好龙。
“但我既然有幸能开启一次未知的旅途,能邂逅一段别样的命运,那无论它是殊是途,我都会去接受它,好好的,拼尽全力的,以自己心意去珍惜它。”
命运愿意给我这个机会,那便紧紧握在手心。
说不定,期盼的未来便可由此而使。
即便此皆南柯一梦。
即便此行道阻且长。
“这便是我最原始的,身为一个普通人的想法,就是它构成了我于此刻伫立于此的根基。”
“独特的理由,不是侃侃而谈高大尚的伦理,而是敢于展现内心丑陋而延伸至自我本身,不错,我理解了。”
菲尔斯先生点点头,看来他也理解我一个普通人的平凡愿望。
那么接下来,只需要抒发出真心便足矣。
以我真情,融其坚冰。
我不禁在心中回想着我一直小心翼翼守护的情感,和与苏茜的回忆。
而仅仅是微微思考,三个答案便轻易的浮现了。
或许在这一个月的生活中,它们早就不知何时在我心中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我曾经是个自卑又封闭的人,走不出过去的阴影,也不愿意对他人敞开心扉——”
于是,将菲尔斯先生作为我的听众,我开始了我的盛大演讲。
将苏茜为我做的一切,为我所付出的一切,细致的将出来。
“——这样坚强理性又认真温柔可爱的苏茜,渐渐温暖了我心中因为害怕而冰封起来的内心。而这样救了我的苏茜,其实也是个渴望着认同的可怜的小孩子,她的身世与过去,以及因此变得破损不堪的心灵,这样的她让我想要同样去努力,去竭尽所有的去帮助她,拯救她。”
能成为她的避风港我无比荣幸,能为了她挺身而出我无怨无悔。
若这宿命是囚笼,我便要将其打破,将她救出。
这是其一
“——第一次见到苏茜露出绝望而悲伤的表情时,我很惊讶而好奇,她和过去的我一样,是那么的无助。我想,那样可爱美丽的面庞,不应该属于消极的情感,而在第一次见到她的笑容的那一刻,我的决心也早就决定好了,我不想让她的脸上再露出难过的表情,我想让她笑起来——我要守护好她的笑容。”
说的很高尚,但其实没有什么高大上的理由,没有什么广阔的胸襟与道德追求。
说到底,根本只是纯情的男生,因为喜欢可爱的她的笑容,就为此立下的傻傻的誓言。
这是其二。
“以及最后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我的心意——”
一瞬间,感觉时间都犹如静止一般,任由我在思绪之海中畅游,寻找我的答案。
我们的关系并非言语可以形容。
奇幻的故事,悲惨的命运,环绕着我们的关系。
我们亦然撑过生离死别的难关。
而回到最初,我的心意是什么呢?
忽的,眼前的画面被替换——苏茜出现在我面前不远处。
她站在一片纯白的空间中,一片无垠的白中,与我对视。
有着银白中短发与水蓝色双眸的她,双手被在身后,如刚见面时一般,面无表情。
就好像要拒人千里之外一样,和我隔着近在咫尺却遥远无比的一小段距离。
我想要去了解、去帮助这样的她。
于是我选择了前进。
霎时,空间之内的景色为之一变——变为闪着白光的雷雨夜。
霹雳声不绝于耳,但我没有停下脚步。
我站到了苏茜面前,坚定的站在她的身边。
突然,雨夜转瞬即逝,天空晴朗无比。
再看向苏茜,她正朝我露出温柔而美丽的笑容。
指尖相触,直到确认之后,互相牵起对方的手。
——由此,我知道了这份基本的感情叫喜欢。
之后,我们互相为对方抵御风雨,并肩踏过坎坷。
我们与朋友同行,感受世界的神奇,感受生活的美丽。
与此同时,心的距离也随之不断靠近。
可故事的高潮才刚刚开始。
强硬的力量将我们分开,纯白的空间变得乌云密布。
我们慌张的尝试靠近彼此,可总会被无形的墙壁阻隔弹开。
就像世界的法则似的,无法跨越,无法打破。
我们就要被分开,苏茜即将要离去。
我们的双手再也无法紧紧牵住彼此。
要放弃吗?这种命运般的决定,本就应该说服自己去接受。
但内心那更庞大的情感,促使我冲向那无形的力量。
因为要保护坚强又时而脆弱无比的她。
因为不愿看到她露出悲伤的神情。
因为想让她以后都能一直露出笑容。
因为自己要在最近的地方看着她的笑容。
因为希望她未来的故事里,身边有着自己的身影。
因为内心,对她抱有那最纯粹的情感。
抵抗着强大的阻力,我渐渐开始穿过那无形的障壁。
头晕,疼痛,寒冷,难受的感觉弥漫全身,可我咬着牙继续前进。
空间的场景也风云变幻,随着我的靠近而愈发恶劣。
一瞬,变化为猛烈的暴雨,冰冷雨滴拍打脸庞,刹那间闪电劈开天空。
又一瞬,是无尽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幻觉侵入脑海,大脑疼痛而混乱。
再一瞬,似是刺骨的风霜,暴雪遮盖视线,寒冷冻结全身,心好像都被其冻结。
可我依旧在靠近,用指尖划破瞬息变幻的灾难,伸向她的方向。
突破那股力量的手,终于碰到了她。
而在握住她手的那一刻,一切都像幻觉般消失。
只是看到她露出喜极而泣的笑容,心中的情感便无限膨胀。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
喜欢她露出的每一瞬表情,喜欢她做出的每一个动作,喜欢她散发的每一缕情感,喜欢每一种组成她的一切。
而最深处的情感早已不仅限于喜欢,联系早已紧密大过任何关系。
——这份跨越了两个世界的情感,名为爱。
“——我爱苏茜……我爱她,比世界、比自己还要更爱她!这份情感在我心中胜过任何事物!”
爱意比任何魔法都更加强大。
思念比两个世界的距离更加长远。
没有丝毫动摇,没有丝毫畏惧,我坚定的向菲尔斯先生说出了我心中的情感,对苏茜抱有的情感。
请好好看看吧,这就是因爱而获得的力量。
让一个普通人能不屈服于命运,勇敢的去跨越世界的力量。
“菲尔斯先生,这就是我努力至今的理由。”
一鼓作气的抒发内心的想法后,注意力回到现在。
再看向菲尔斯先生,听完我的宣告后,他轻轻底低下了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漫长的沉默包裹了周围,就好像在进行着最后的宣判一般。
结果,就在此刻宣布。
……
……
……
“……我情系你,胜于对抗荒诞无稽的宿命。”
最终,菲尔斯先生如此低喃,而后,他抬起头看向我——
在一瞬间,露出了微不可查的笑容。
!!!菲尔斯先生,笑了!
尽管短暂,但还是捕捉到了,过于惊讶的景象让我愣住了,而菲尔斯先生则立刻恢复了表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很有趣,夏洛。”
“啊……谢谢?”
“跟我来吧。”
不等我思考话里所代表的究竟是不是认可,菲尔斯先生已展开了传送门。
再回过神,他已经踏了进去,消失在门内,于是我也赶忙跟了上去。
在门的对面,等待我的是一片浩瀚星空下,扎根在漫漫草原上的——墓地。
/
踏过传送门,从木质的地板踩上翠绿的青草,从昏暗的房屋来到茫茫原野。
环境一瞬间的变化让我有些不适应,但我此刻更加被这里的景色所吸引——
深蓝夜幕缀满银星,薄云间漏下微光。远处星河如纱带垂落,近处几颗孤星闪烁。
这是在原本世界难以见到的绚烂夜空。
而与之产生强烈落差感的,是眼前孤零零伫立在草原上的石碑。
石碑的周围打扫的很干净,可以看出经常有人护理的痕迹。
石碑上有些许风雨来过的痕迹,也有些许青色蔓延其上,但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装饰与陪衬,它就这样静静地立在那里。
我莫名觉得,就这样最适合它。
此时的菲尔斯先生正在点燃摆在石碑前的几根蜡烛,微微烛光照亮了石碑上的刻字——
“这就是……”
“苏茜的母亲,我的爱人——丽萨·菲尔斯的长眠之地。”
——丽萨·菲尔斯,享年37岁。
平白简洁的介绍。
我直直的盯着“享年37岁”的文字,说不出话来。
“既然丽萨她已经认可了你,我想也应该来带你见见她。”
菲尔斯先生边说着,一边替换着快要烧光的蜡烛。
“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会告诉你关于丽萨,关于魔女宿命的,全部的一切。”
“嗯,谢谢你菲尔斯先生。”
我正好有一些事情想要做。
心中有这种冲动,有这么做的强烈想法。
紧紧握住胸口的蓝色护身符,能应约感受到一丝暖意,我就这样走到石碑前——
跪了下去。
双手握在胸前,我闭上双眼,轻轻低下头:
“您好,我是夏洛……一直以来谢谢您,丽萨女士。请安息。”
您是一位温柔的母亲,一位无私的母亲
一位尽管背负残酷宿命,仍然笑着全力支持家人的,可靠的母亲。
一位为了家人,不惜牺牲自己生命的,伟大的母亲。
谢谢您愿意保护我,谢谢您愿意相信我。
尽管我只是来自异世界的弱小而平凡的普通人,但您仍愿意认可我。
谢谢您。
还有苏茜,您的女儿。
我想告诉您,我喜欢她,我爱她,我将她视作心中最为重要之人。
您的心愿,是让苏茜她能一直怀抱着笑容吧?
现在的苏茜,笑的很开心哦,您看见了吗?
请您放心,我会拼尽全力去守护她的笑容的,堵上夏洛、我自己的一切。
余生,我也会站在她身边,站在距离她最近的地方支持她
我希望,您能把苏茜交给我。
最后,再一次的,谢谢您,丽萨女士。
睁开眼,石碑依旧静静的立在眼前,包围着它的烛光随着微风摇曳着。
像无声的关怀,像无形的包容。
我相信丽萨女士一定已经听到了我的祈祷。
“菲尔斯先生,我准备好了。”
“嗯,好,那么——”
我们一同看向头顶灿烂的星空,菲尔斯先生缓缓的开始了讲述。
那是一个感人而极其悲惨的故事——
/
(克劳德·菲尔斯的过去)
我,克劳德·菲尔斯,并非真正的魔女。
我其实出身于大陆上正统的魔法师世家,是有着魔法师血统的贵族子弟。
而从小,我便被灌输着一个概念——
“魔女,是整个大陆上邪恶的,敌对的存在。”
”他们的魔法是歪门邪道,他们的行为十恶不赦,他们生来便应该被驱逐。”
洗脑般的话语在所有和我一样年幼的兄弟姐妹里刻下印记,但唯独我例外。
或许是我生性多疑,或许是我较为早熟,我并未完全听信大人们的话语。
于是,我藏起了这份疑心,只表面上迎合着其他人的想法,同时偷偷去挖掘潜藏的真相。
渐渐的,我有了一些“收获”。
我知道了魔法师在表面上是大陆的正义,是国家的力量。
而背地里,他们结党营私、勾心斗角,在派系斗争中不择手段。
为了夺取领地,获得支持,争抢资源,他们不惜殃及无辜之人。
权力的斗争人让我感到恶心,让我以自己身为魔法师感到耻辱。
但那时我仅仅只是孩子,因此我只好暂时隐忍,一边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一边暗中收集情报。
就这样过了几年,我不出意外的成为了一位年轻的魔法师。
在拥有战斗能力,成年之后,所有年轻魔法师都会开始参加一项活动——
魔女捕猎。
魔法师们将其形容为对邪恶的清扫,并冠之以正义的名号。
如果在捕猎中顺利捕杀掉魔女,便可获得无上的荣誉,因此所有魔法师都争先恐后的参加。
尽管我对这种杀戮的行为感到抗拒,但为了获得更多情报,我选择了参与其中。
正是在那时,我邂逅了丽萨——
当时的我实力不强,但我冒险选择参加了难度最为高级的魔女捕猎,为了尽可能接触魔女高层。
而我在一场混战中,被强力的魔法波及,昏迷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我正处在陌生人的家中,是一位年轻女性救了我。
那位美丽而温柔的女性向我介绍自己:
“我叫丽萨,是一名魔女哦。”
她告诉我,在混战中发现了受伤倒下的我,便带回来救治,现在让我在她这里好好养伤。
我果断的拒绝,但奈何她苦苦哀求,最后我勉强答应了。
一是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容许我乱来,二是这事千载难逢的接触魔女的好机会。
就这样,身为魔法师的我开始了在魔女家中的生活。
尽管不对魔女抱有怨恨,但并不代表我丧失了警惕。
她救了我固然让我感谢,不过我们终究是敌对关系,我要时刻提防潜伏着的危机。
可无论过了多久,都没有想象中的危险出现。
在她家中养伤的日子,过得平淡且安定。
她是一个安静但乐观的人,并没有因为我是魔法师就对我特别提防。
在和她交谈时,她也会露出不同的表情,让我感到很新奇。
而最主要的,果然还是那份笑容。
“克劳德先生。(笑)”
她有着非常美丽的恬静笑容。
那笑容似乎有着某种神奇的魔力,让我渐渐的放下了戒心。
她是个好人,我这么认为,并愿意与她相互来往。
将过去的怀疑与偏见坦诚托出并道歉后,我们成为了朋友。
她开始带我见识魔女们的日常,与她的魔女朋友们接触,了解魔女们的一切。
我惊讶的发现,魔女的生活与传言中的描述天差地别。
魔女们没有因为我的身份而怨恨我,而是了解了我的过去后,接纳了我。
“魔法师?那又有什么关系,克劳德你本身又不是那样的坏人。”
他们完全没有故事中的残暴与恶意,反而都是善良质朴之人。
既然如此,那些罪名又从何而来?
在调查后,我终于发现了真相——
在最早的时期,魔女与魔法师本为一体。
没有敌对与偏见,没有正邪之分,仅仅是各自学习着不同流派的魔法。
魔女与魔法师之间互相借鉴,互相学习,共同作为全大陆的支撑贡献力量。
许久以后,事态发生了改变。
魔法师们的欲望逐渐膨胀,他们不满足于对等平分的关系,他们妄图成为全大陆的统治。
仗着人数与力量的优势,他们开始向魔女发动进攻。
没有料到背叛的魔女节节败退,只得四散而逃。
而乘此机会,魔法师确立了全大陆的正统地位,开始向世界灌输魔女是邪恶的观念。
他们要永远驱逐魔女,让他们永远没有翻身之日。
魔女的罪名,从来都是莫须有。
直至今日,他们也依旧以魔女捕猎的行动来削弱魔女的力量。
而魔女们,每天都过着四处流亡的生活。
尽管一时能苟活于偏僻之处,但不久也会被发现而遭到追捕。
魔女的幸存者们,已所剩无几。
而这血腥而令人作呕的故事,才是一切的真相,才是魔女宿命的真正来源。
事实让我对魔法师彻底失望,也让我气愤至极。
为何魔女需要承受如此不公的命运,为何魔法师能做出如此非人的行径?
我又能做些什么?
看向落寞笑着的她,我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怜爱之情。
这样温柔而善良的她,也背负着沉重的宿命。
回过神,心中已产生了热烈的情感。
我最终意识到自己在最近这温馨的时光里,深深迷上了她。
我爱上了她,爱上了丽萨。
我想保护被身世所迫害的丽萨,我想与她共度和谐而幸福的未来。
“丽萨,从此以后,我会保护你,以克劳德之名起誓。”
于是,以这份感情与名字起誓,我毅然决定留在丽萨身边。
丢弃卑劣的魔法师身世,从此,我成为了一名魔女。
于此同时,我与丽萨相恋,约定相伴终生。
之后,我们远离尘嚣,过着隐居生活,日子平淡而幸福。
在提升着自身实力的同时,我们诞下了苏茜。
就这样,我们一家三口过着不受打扰的生活,一切都无比美满。
苏茜渐渐长大,我也拥有了可以保护他们的实力,我无比相信着自己可以给与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幸福的未来。
尽管我无法改变魔女的宿命,但我最起码可以守护好身边的她们。
但噩运,最终还是降临到了我们身边。
苏茜十二岁那年的一个雨夜,魔法师发现了我们的踪迹,展开了追杀。
而这次的追杀尤为猛烈,甚至最顶尖的魔法师也亲自出手。
原因不用过多解释,因为我被视作了魔法师的叛徒。
而这一劫,恐怕躲不过了。
我试着说服丽萨,让我一个人去托住敌人,然后丽萨带着苏茜离开,之后再想办法汇合。
我心里明白我这一去可能不会再回来,但如果这能换来她们的安全,那我便没有后悔。
丽萨嘴上答应了我,率先将苏茜安置在了安全的地方,而我也前去应对魔法师。
但在决战之前,丽萨又回来了。
“我们是夫妻,无论什么危难都要并肩面对,不是吗?”
最终,我被丽萨说服,我们约好,要一起再回去过着三个人的小日子。
之后,一场史诗级的战争开始了。
在这十几年间,我与丽萨的魔法实力已经上升到了顶级,但对手是和我们同等实力的数位魔法师。
尽管我们默契配合,但仍旧陷入苦战,局势越来越不利。
在计划暂时撤退的时候,我们致命的破绽被对手抓住,现状变得极为紧急。
我想要和对方以命相搏,正当想要上前时——
丽萨一下使用魔法将我弹开,然后转身冲向对方。
在被魔法力量弹飞的时候,视线中丽萨她娇弱的背影越来越小。
“丽萨!!!!!”
最后,我听到了她用魔法传递来的最后一句话:
“……回去后,记得好好哄哄苏茜哦。”
“不——————!!!”
远方的人群产生了剧烈的爆炸,丽萨与那几位魔法师一瞬间都消失在爆炸产生的光芒中。
光芒消失后,一切都寂静下来,几位魔法师都消失了。
只有丽萨躺在爆炸产生的大坑里,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我呆呆的走向她,轻轻抱起她浑身是伤的身体,不知所措。
大雨依旧在下,打在我的头上,打在丽萨的脸上。
她的脸上,还微微带着笑容。
“丽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个雨夜,我抱着丽萨的尸体,不停的哭喊着。
她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让我活了下来。
/
真相让我说不出话来。
我呆呆的听着菲尔斯先生讲述那极其悲惨的过去,听着那极尽温柔的母亲的故事。
“在埋葬好丽萨后我回到了家中,看着年幼的苏茜满脸泪水、不安地向我问着‘妈妈去哪了?’的模样,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丽萨拜托我照顾好苏茜的话语在脑海中回荡,但此刻我的心中被对世界残酷的仇恨与对宿命的绝望填满,愧疚与怨恨让我变得偏激而固执,失去丽萨的痛苦让我丢失了原本的情感而变得冷漠严酷。”
“最初要守护好苏茜的想法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扭曲了,我走上了歧路,走上了最不该选择的道路——我开始变态地用强硬手段教育苏茜。”
菲尔斯先生诉说着时背对着我,而我仅能看见他的侧脸。
而此刻我正清楚的看见他在平淡话语背后,惭愧而自责的表情与要紧的牙关。
也许一开始曾想过自己误入歧途,可当后悔之时以无法回头。
“这个世界是黑暗而残酷的,我不想让她再对这里产生期待与幻想,我曾说服自己,这是让她保持警惕,变得强大到足以保护自己。”
“可现在我也似乎不得不去明白,自己在强硬地逼迫她接受我自以为的幸福。我没有告诉苏茜真相究竟怎样,我也早已明白自己不配再面对她与丽萨,早就没资格再称作她的父亲。既然如此,不如自己就当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得到我应得的结局。”
菲尔斯先生回到了石碑前,轻轻用右手施加魔法——为一朵即将枯萎的花朵重新赋予生命。
尽管这不是借口,但毕竟也是菲尔斯先生愿意面对过错的证明。
如果,他能好好的对苏茜说出口,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夏洛。”
菲尔斯先生说到这里,转过身来,正视着我。
他的眼神中没有冷漠,而是充满庄严与敬意。
“你让我见识到了未来的另一种可能性,而你也向我证明了你的决心——”
“……!”
话语中蕴含的意义不禁让我挺直身体。
扑通,扑通,扑通,心脏一下子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在烛光摇曳之下,我听到了结局的样子:
“——我会答应你的请求,也请你履行你的诺言,从此以后,保护好苏茜。”
——然后,让她忘记这个世界的一切里除了丽萨的一切吧,让她未来毫无顾虑的,幸福的生活下去。
!!!
菲尔斯先生他,答应了!!!
“真……真的吗!?菲尔斯先生,你真的答应了吗?”
“嗯,你确实拥有胜于魔法,胜于世界,胜于宿命的强大力量。”
努力终于得以化作成果,心中洋溢着快要满意而出的惊喜与雀跃。
真想现在就叫上苏茜过来,一起听听这令人欣喜的消息。
“以及再次之外的,我对我这些天一来做出的行为道歉,因为自己的偏激,做出了许多伤害你们的不合理行为,我深感愧疚,对不起。”
“?!!”
道歉了!!?
那个古怪无理偏执的菲尔斯先生屈服了?!
还向我低头,表达了诚恳的歉意?!
“那个,抬起头来吧菲尔斯先生,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嗯,是啊,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你们好留恋的了,我现在呼叫苏茜,即刻便带你们离开。”
“啊不,请等一下!”
我喊住了正要召唤传送门的菲尔斯先生,因为我还有一件要做的事,而这件事不能让苏茜在场。
“夏洛,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就当是我的补偿。”
“嗯……谢谢您菲尔斯先生。只不过我的要求……可能要菲尔斯先生做出一些努力。”
“?”
菲尔斯先生一脸疑惑,而我则开始努力编织着语言。
我还是很讨厌菲尔斯先生,苏茜肯定也是。
尽管他向我们道歉,可是那不是能用言语便一笔勾销的事情,因此我还是认为他是一个偏执疯狂的人。
可我要说的请求不一样。
这无关我自己,还可能会麻烦苏茜,是我的一厢情愿。
但我就是有着这种幼稚的想法——想让结局是超级完美的大团圆结局。
刚才菲尔斯先生曾说过这样的一句话:
(“让她忘记这个世界的一切里除了丽萨的一切吧。”)
这样的结局,可不是完美的结局。
“菲尔斯先生,我想请您不要放弃——不要放弃与苏茜的一切。”
他想通过让苏茜忘记自己的方式,让自己得到应有的罪人的结局。
可这样未免对过去温馨的时光来说太不公平了。
无论是对菲尔斯先生,还是对苏茜,都是如此。
四年间崩坏的父女关系是事实,过去温柔的时光亦是事实。
苏茜肯定希望父亲能回到原来的模样,毕竟她四年来的努力都是为了让父亲重新笑起来,她敬爱着原来那个可靠的父亲。
菲尔斯先生肯定也希望能和女儿重回原来的父女关系,因为他心底也渴望着能弥补过去,重新成为一个深爱家人的好父亲。
我想让他们的未来,也同样充满希望。
“关系是可以修复的,难过的回忆同样可以靠新的美好的记忆去弥补。只要互相之间都能坦诚以待,愿意为了心中所期盼而付出努力。”
“夏洛,你的意思是……”
“嗯,我希望苏茜和菲尔斯先生可以重新开始,建立新的关系,尽管还会遇到很多困难,尽管需要长期的努力,但我相信——只要好好把话说出来,把心底真正的想法告诉对方,一定可以找到相互理解的办法,一定可以重新开始。”
最开始,我是在看轻小说中学到的这个道理。
而在这之后,我也在与苏茜的相处中深刻的体会到它的重要性。
苏茜不说出她的过去,我们始终是礼貌的陌生人。
我不向苏茜坦白我的阴影,一开始就不会被她拯救。
苏茜逃避告诉我她的宿命,我们就会连告别也没有,草草结束这珍贵的时光。
我不表达对苏茜的情感,便不会让苏茜理解我的真心,便不会有雨中的那次相拥。
就算是认同,也必须建立在了解与理解之上。
不去沟通和交流,不说出真心话,就永远无法真正携手共进。
我和苏茜正是如此,我们互相信任,互相托付,才能互相扶持,互相拯救。
“所以啊,菲尔斯先生,好好的和苏茜聊聊吧,真相与歉意对苏茜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
“就算现在还无法真正坦诚相对,但只要慢慢尝试,只要有着愿意为之努力的心情——一句真心的话语,也会成为新的起点。”
我直直的看向菲尔斯先生,拼尽全力表达内心的想法。
如果这样能更多的传达到他的内心深处,哪怕能稍微改变一点他的想法——
“嗯,你说得对。”
“!”
“谢谢你夏洛,你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
语毕,菲尔斯先生露出了切切实实的,放松而自然的笑容。
啊,做到了吗。
现在的感觉,一定就是达成了完美结局条件时的心情吧?
我现在,也一定正微微笑着吧?
所有人都能笑着迎来结尾,真是太好了。
“苏茜,现在过来,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菲尔斯先生使用魔法进行传话,同时一挥手在身侧又展开一道传送门。
不一会,我便看到了那个心中无时无刻不想着的人。
苏茜穿着第一次见面的衣服,带着魔女帽,紧张兮兮的走了出来。
“苏茜,我在这里哦。”
“阿夏!”
我轻声呼唤苏茜,那透亮而柔软的白色中短发便一下子飘动起来。
她笑着看向我,一瞬间放松了下来,迫不及待的跑向了我。
“(轻声)果然很像她……”
偶然好像听到菲尔斯先生在低语着什么,不过现在我的注意力全放在苏茜身上,没注意就是了。
“阿夏,没事吧?没受伤吧?父亲有没有为难你?”
“没事哦苏茜,我现在很好,放心吧。”
“那就好,那么——”
“嗯,菲尔斯先生。”
这么说着,我们一齐看向菲尔斯先生,他也认真的看向我们,尽管此刻没有笑容,但也绝对不含有恶意。
我们的故事,将在此书写新的可能性。
于是,菲尔斯先生如此宣告——
“夏洛,苏茜。你们向我证明了你们的决心,让我认可了你们的心意。”
短暂沉默中,菲尔斯先生的右手凝聚起金色的光芒,接着,整个墓园被金黄的魔法阵笼罩。
尽管现在是黑夜,可此刻这里却如同白昼般闪耀。
“——以我与丽萨为见证、起誓。我许诺你们可以永远在异世界生活,愿你们的未来一帆风顺!!!”
实际听到后,心中无限的喜悦一瞬间就涌了上来。
我激动的回头看向苏茜,她也心有灵犀似的与我对视。
只不过此刻她的表情充满激动,眼里也噙着泪水,满眼的欣喜像是要直接扑向我。
不过,她也确实这么做了,苏茜用力的跳着扑了上来紧紧抱住了我:
“阿夏!!!”
“苏茜!我们做到了哦!!!”
我抱起抓在我身上的苏茜,将她微微举起来,开始转圈圈。
“嘻嘻!阿夏……呜啊啊,呜呜呜……!”
“不要哭啊苏茜,现在应该笑的嘛,搞得我也有点想哭了。”
又想哭又想笑,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呢?
如果没有遇到苏茜,我一定不会体验这种感受吧?
这一生都一定不会忘了这段经历的。
因为我们跨越了相隔两个世界的坎坷,最终像童话故事的结局一样迎来了未来。
当然,现在不能光顾着享受喜悦,因为菲尔斯先生还有话要说。
“嗯,尽管我答应了你们,可是至少要做到这些点,我才可以真正放心。”
“请说吧菲尔斯先生。”
“……父亲。”
我强行拉着还有些不情愿面对菲尔斯先生的苏茜,这么回答着。
接下来,应该单纯只是身为父亲对即将远行女儿的嘱托了。
这些话,肯定要让苏茜一起听。
“一,也是重中之重的一点,在那边的世界保护好身为魔女的身份,如果暴露了你们都清楚会很麻烦。二,处理好人际关系,尤其是苏茜,你获得了重新开始面对世界的机会,要好好珍惜。”
说到这里,菲尔斯先生打开魔法收纳空间,从中拿出了一卷卷轴,向我们抛来。
苏茜接住了卷轴,展开一看,表情变得有些许惊讶。
“这是其三,如果有事需要回来,或是来看你的母亲,可以用这上面记录的魔法来呼叫我。”
菲尔斯先生说完,转身向着别处,下一刻,全身都开始汇聚起魔力。
五彩斑斓的力量在全身环绕,像一条条丝线一样汇聚于他的掌心,展开一道巨大的七彩魔法阵。
接着,菲尔斯先生面前出现一个黑点,那个黑点逐渐膨胀,像是要缓缓撕开时空一样展开。
最终,一道漆黑的传送门设立完成,与之前的不同,这道传送门内的魔力流动平缓,像一座结实的桥。
“我要交代的已经结束,从此开始,未来由你们自己决定。”
菲尔斯先生背身向我们,像是事不关己似的看向星空。
但是我能察觉到,他肯定还有要说的话。
不过,这应该是菲尔斯先生自己要努力的事情,于是我选择旁观。
而与此同时,苏茜慢慢走到了丽萨女士的墓前,下跪并双手合于胸前,带着轻柔的笑容闭上眼祈祷着。
“妈妈,我未来会经常过来看您的,还有,我会和夏洛一起好好生活,过的比任何人都要幸福,不会再让您担心了。”
“丽萨女士,请放心吧,我会好好守护好苏茜的。”
“嗯,妈妈,你听到了吗?阿夏也这么说了哦?”
我低下头,看向那来自丽萨女士的护身符。
蓝色的宝石散发着不算明亮却无比纯粹的光芒,就好像像一位母亲充满爱意的低语。
她在为我们庆贺,在为我们送行。
而我们,终于要踏上回家的旅途了。
我们回看向被金光笼罩的墓地,再抬头望向如瀑般流淌的星河,最终互相对视。
“菲尔斯先生,再见!”
我向菲尔斯先生道别,而苏茜只是回头,似乎带着些许期待看着那背影。
终于,在我们踏出脚步的前一刻,菲尔斯先生向喊到:
“苏茜!”
“父亲。”
菲尔斯先生转过身来,坚定地看向苏茜,而苏茜也看着菲尔斯先生。
这副情景,之前在我家中对峙的构图几乎一致。
但其所代表的情感,早已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过去没能保护好你的母亲,现在也没能让你留下美好的回忆,对不起。”
“!”
苏茜震惊地瞪大了双眼,而后略显无奈又略带喜悦的呼出一口气。
她向撇开双眼,好像不敢看向自己的菲尔斯先生轻轻回答道:
“谢谢你愿意对我说这些,我相信妈妈也会很高兴的。只不过……你伤害了我和阿夏依旧是事实,我不会那么轻易就原谅你,请在未来以行动表达歉意,好吗?”
“我知道了。”
嗯嗯。苏茜点了点头后转过身,带着一身轻松的感觉接着说着:
“不过这次就勉强算合格吧——再见,爸。”
“嗯,再见,苏茜。”
看着这副暖心的图景,我不禁笑了出来。
这或许,就是关系修复的第一步。
即便以后或许还会生硬的与对方相处,但这些都不需要担心。
因为“父女”这层羁绊,一定会将他们的心联系在一起。
我握起苏茜的手,将她拉到身旁,她湛蓝的双眸带着信任与开心看向我
“苏茜,我们走吧?”
我朝她露出有些傻气的笑容
“……嗯!”
她也以雀跃的语气回应我,闭上眼露出灿烂的笑颜。
新的故事在我们面前展开,
而此刻,
便是所有未来的始发点。
“我们回来了!”
“我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