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叶淮在山门上给沐月做饭的同时,逍遥宗外,伴随着一声鹤唳,逍遥宗的宗门前,清雅白裙的少女御剑而来。
正是墨雨凝。
她抬起头看向头顶那深厚灵力刻下的逍遥宗三字,每次看到,就感觉那一笔一划之间,都蕴含了无数精妙之法,仿佛那其中每一道刻痕都是剑修一辈子所追求的目标。
墨雨凝深吸了口气,随后踏步踏入了这条通往逍遥宗宗内的登山路。
如果上次她是以闯入者的姿态,那么这次,少女就是以一副受邀者的身份,在一脚踏入登山路的护山大阵后,正式进入了这个位于东胜神洲极南之地的宗门。
东胜神洲作为人族起源之地,同时也是灵气最为丰厚之地,被许多修仙者认为是传说中当年第一位成仙者的飞升之地。
而逍遥宗的建立,却能够追溯到东胜神洲最为混乱的那一年。
相传那时,正魔相伐,战乱横行,无论人族妖族,亦或者那伟大种族,皆被牵涉其中,正道顶峰者霍乱苍生,为人不齿。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混乱要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忽然有一年,顶峰者暴毙,正道更迭。
伴随着顶峰者的暴毙,东胜神洲回归了平静,流离失所的人们再次安居乐业,受到战乱祸害的百姓终于也重回安康。
也是在那一年。
逍遥骤起。
当然,许多天衍宗弟子认为这只不过是夸夸其词,毕竟在那时天衍宗就已经建立,怎么可能放任那个正道顶峰者祸害天下苍生?
假的!都是逍遥宗自己的宣传罢了,只不过是想保持所谓‘北天衍,南逍遥’的名头!
天衍宗的弟子对于逍遥宗的虚弱深信不疑,尤其是逍遥宗在最近几届的宗门大比中,已经连着几次老二,这让他们更加坚信了这点。
直到在号称天才云集,天骄代出的上一届宗门大比中,叶淮以以一己之力战胜所谓的‘黑马’,在大比的最后一天轻松夺冠为止。
从此,逍遥宗又多出了一个‘逍遥宗的弟子都是怪物’这样的传闻。
……
墨雨凝不会忘记那一天失败的屈辱。
从小时候开始,她就被自己的母亲说,自己是天衍宗百年难遇的天才。
她自己也是这么相信的。
她四岁开始握剑,同年开始修乐。
在十岁那年,她就领悟了剑意,宗门里的师兄师姐在剑法方面已经无法与她相抗。
十二那年,她结成金丹,成为了宗门里最年轻的金丹修士。
她的修行之路顺利地仿佛是一条被铺好的道路,她从不怀疑母亲的话。
甚至被告知参加宗门大比的时候,她都并不怀疑这场大比是只不过宗门的造势,目的是让她被天下知晓。
而结果也如她所预料的那样,那一年宗门大比,她夺得桂冠,一时间被认为是东洲天骄的领军人物,无数贺词从各个门派送来。
而宗门里也洋溢着夸赞之声,所有的人都夸赞着这个天赋异禀的少女,认为她就是东胜神洲新一代的天骄。
因此她更加努力地修行,所修的剑,所修的乐,每一样都被她精进到了可以说同龄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以剑修身,以乐修性。
她成为了天衍宗的圣女,也成为了天衍宗的代表人物,一时间风头无两,即使在号称有无数黑马出现的下一届宗门大比,她也依然是以最为绝对的实力战胜了对手,直到碰到了那个人——
那个讨厌的男人!
一想到叶淮,她就攥紧了手,眼中满是怒火,脑海里又回想起了当时的画面。
墨雨凝仍然记得,那一天下着朦胧的细雨,在练武场以特殊材质制成的擂台上,细小的雨滴溅起小小的雨花。
那是她与叶淮的第一次交手,也是唯一一次交手。
“你的剑法很厉害。”
“剑锋凌厉,剑式凛冽。”
少年的话语仿佛还残留在她的耳边,久久回荡着。
“但是倨傲太过,恐折锐摧矜。”
那时候,听到这样评语的她心中无比愤怒,甚至于一度失去了理性。
“你有什么资格……”
“有什么资格对我的剑指手画脚!”
可是面对她的剑,少年却是古井无波。
叶淮从头到尾,都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甚至有空去指导自己剑法中的漏洞,仿佛这不是一场比试,只是一位前辈在对后辈的教导。
二十招。
这是叶淮和她交手的次数,也是比赛结束时的次数。
可是对她而言,第五招就已经结束了。
在第五招时,少年就已经破了她的剑势。剩下的时间只不过是少年在用一次次的交手来替她找出剑法上的缺漏。
当她手中的剑被击飞时,她感觉一直以来坚信的某样东西碎掉了。
似乎她的天赋,她的努力,在眼前这个少年面前不值一提。
那时候的她第一次忍不住,在擂台上大哭起来。
也是在那时候,那个古波不惊的少年脸上竟然第一次脸上出现了惊慌。
“那、那个,抱歉,我下手不知轻重。”
叶淮慌张地来到她的身边,显得那样手足无措,完全不像刚才那样老成的模样。
“呜呜呜……”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然而少年不知道的是,有时候真话比假话还要伤人,让墨雨凝那本就受伤的内心更是被扎了一刀。
“你欺负人,呜呜呜……”
眼见她哭的越来越厉害,少年拿出绣着野白梅的手帕替她擦眼泪,轻声安慰。
“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这次回去,好好修炼,一定可以打赢我的。”
“真的?”
听到少年说可以打赢,墨雨凝就感觉自己又可以了,立刻收起眼泪,闪烁着泪光,呜咽着看眼前的叶淮。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真的……真的能够打赢你。”
“嗯,我相信只需要三年,你的剑法就会在我之上。”
少年郑重的话语传入耳中,让墨雨凝那原本沮丧心情一下子被扫清,眼中亮出高光,指着叶淮说道。
“那约好了,三年后,我再来逍遥宗挑战你!”
“嗯。”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
于是在宗门大比后,她茶不思饭不想,每天日出便在庭院里练剑,脑海里反复复盘当年大比上少年的一招一式,不断地去思考如果是如今的自己应该怎么去应对。
每一天,每一天,她都期待着与叶淮三年后的约定,眼中亮起星星般的光芒。
晃眼间,三年过去,当她第一次来到逍遥宗,准备找叶淮赴约的时候,她却被告知叶淮已经离开宗门,下山云游去了。
自己的约定被少年抛之脑后。
这一刻,她感觉——
在那心里,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