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充斥黑暗的心

作者:一张废纸 更新时间:2024/2/20 23:01:03 字数:3026

平静的岁月中,季节反复交替。

即使世界早已经历终末,也再无任何生命延续,可时间却不会因为死亡和寂静而停下脚步。

转眼间,又到春季了。

而旅人和少女依然在那座不知名的花园里,这样孤独而安静的活着。

他们和以前一样,在森林里漫步,在山坡上看花海和天空,在河边用颜料和画笔,把世间存在的美好全部落在纸上。

在小小的希看来,那位看着有些笨笨的旅人,却在她心里变得愈发重要。

有时候,希认为,伊恩是个很奇怪的人。

他说自己不善言辞,却会在深夜梦魇来临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用最美丽最柔软的言语将寒冷的噩梦击碎。

他说自己性格冷酷,却会在悲伤到来的时候将她拥抱,用最温柔的一面将她一切的疼痛和不安接纳。

而少女问起旅人这样做的缘由时,他是这样回答的。

在没来到花园之前,他曾犯下过很深重的罪孽。

他伤害过许多人,也撕碎过许多生命。

他脑海中充斥着愧疚,双手中沾染着无法洗净的鲜血。

他认为,无论是妹妹的死去,还是故乡的毁灭……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不过是他咎由自取。

至于现在,他只是想让自己心中的罪恶减轻一些罢了。

“我不是什么善良的人,我只是在试图,让自己变得心安理得一些。”

“希,我终归是个很自私的人,和外面那些充满恶意的大人们没什么区别。”

旅人苦笑着说。

可无论他在怎么辩解,再怎么形容他带来的不幸与悲哀,希仍旧固执的认为,他并不是一个坏人。

因为她知道,眼前的这位旅人,和画家、园丁以及无数的人们一样,都是被某些事物胁迫着,不得已承受着不幸,也不得已给他人带来不幸。

她明白人们那些美好的想法,毕竟,没人会拒绝幸福。

可她也明白那些想法终究会被烈火,被死亡、被无数残忍的事物撕成碎片。

满是恶意的世界是容不下任何美好的事物存在的

所以,他们就如同像淹没在深海中的溺水者那样,并不是不愿意逃离深渊,不是不愿意挣脱痛苦和死亡,而是他们做不到…….

在巨浪翻涌的海中,他们只能一次次浮出水面,一次次挣扎,直至沉入无尽的黑暗和深沉中。

“至少,他不应该和那些人一样,不该再继续痛苦。”希想:“他一定值得更加美好的活着。”

“他理应获得幸福。”

“我或许…….应该保护好他,再也不让受到任何伤害才对。”

少女想着,默默下定了决心。

春日围绕在蓝蝴蝶轻盈的双翼间,把无数时光拉成一条长长的线。

晴空里,除了蓝天和流云,似乎还留存着一些,旅人的思绪。

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希戴起园丁的草帽,背上画家的背包,和伊恩一起,出发去河边钓鱼。

那天,伊恩的运气似乎很好,鱼儿们就像被奇怪的魔法吸引一样,一条接着一条的往鱼钩上咬。

才不过一个上午,他带来的鱼桶就被装的满满当当的。

而希的运气就差多了,这小半天下来,连一条鱼都没钓上来。

看着自己空荡荡的鱼桶,她有些不高兴的把鱼竿扔在一旁,把脸埋在膝盖上,望着湖面发起了呆。

望着望着,她的身后忽然传来的一阵很熟悉的声音。

“好久不见了,伊恩,希。”

声音说道。

希转头一看,晴空里,漂浮的荧蓝色碎片慢慢的融为一体,头发有些灰白的大叔,带着和他们一样遮阳的草帽,抽着烟斗,微笑着向他们走来。

希和伊恩认得这位大叔。

在很久以前,最初进入花园的灵魂们中,就有他的身影。

在去年夏天的时候,也是这个笨蛋开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把希弄的怪尴尬的。

说话间,大叔摘下草帽,望着希手边空荡荡的鱼竿,似乎明白了什么。

“没有收获吗?希?“

他问。

“钓不到。”希还是把脸埋在膝盖里,有些委屈的说。

“时常会这样的。”大叔把扔在一旁的鱼竿捡了起来,“以前我和朋友钓鱼的时候,也常常是一个人满载而归,而另一个人毫无收获,鱼似乎只喜欢咬同一个钓钩,一条道走到黑,也不知道为什么。”

说话间,大叔把鱼竿换上新的鱼饵,然后重新送到希的手上。

“希去上游试试吧,没准这样就会有收获了。”

希望着大叔,又看看一旁若有所思的伊恩,她知道,这两个家伙肯定又该讲些什么“只有大人才能听懂的话题了。”

奇怪的人。

她心想着,拿起鱼竿,越过石头和水洼,沿着茂密的林间,一路往上游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回想着大叔刚刚的话。

“只咬一个鱼钩…...一条道走到黑……到底什么意思嘛?”

算了算了,想不明白,这些讨厌的大人总是爱和她说这些她听不懂猜不透的话。

希甩了甩脑袋,用力把那些奇怪的事从脑海中扔出去,然后捋直手中的鱼竿,抛到了眼前的河水里。

就和大叔说的一样,到了上游,她的运气果然好了不少,不出一会,就钓上了两条鱼。

要是能一直保持的话,或许也能在傍晚前钓上半桶鱼吧。

希高兴的想。

可她想着想着,却忽然被一道柔和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那道声音来自远处,躲藏在森林里,隐没在春风中,这样轻柔,这样温暖。

“希。”

它轻声呼唤起少女的名字。

希的肩膀微微颤抖了起来,对于那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

是画家。

希有些不敢相信,可那道声音却微弱而倔强的,一次次传入她的脑海里。

或许,这又是一个奇迹呢。

也许,花园间满溢的魔力,在某个时刻顺着柔和的春风飞上了天空,找到了那个悲伤的灵魂呢?

也许,它带着她,一同化为了柔软的风,从遥远的天穹,一路回到了这个她眷恋的世界。

也许,现在画家就站在少女的身后,穿着雪白的长裙,抱着一束洁白的雏菊,脸上正带着温柔的笑意。

也许她正等待着少女将她拥抱。等着她拉着她的手,一起回到她们熟悉的家。

一定是这样的。

希想着,强压着冲破心胸的喜悦,转过了身。

可她的目光却对上了一道噩梦般的黑色身影。

希知道,这就是人们口中的,吞噬灵魂的怪物。

它站在女孩的面前,挥舞着无数黑紫色触手,触手之中,有着无数被鲜血浸染的面容。

希的确在那些面容中找到了画家,可她的脸孔却扭曲在腐烂中,毫无生气。

那副面容上没有温柔,没有笑意,只有溢满鲜血的双眼,在死死的盯着她。

希愣住了。

她觉得眼前的怪物仿佛一道恐怖的深渊,像暗无天日的坟墓,正在把她慢慢的拖进去。

她想逃,可是双腿却沉重的无法迈开脚步,就连视线也凝滞着,再也无法移动。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呆呆的望着眼前的“画家。”

“和我走吧,希。”站在她面前的“画家”用冰冷的嗓音说道。:“不要留在这个丑陋肮脏的世界了。”

“等我们走后,你会发现,死亡和黑暗,单调和深沉,要比这无趣而愚蠢的一切好的多。”

她说着,将无数的触手汇聚成一只被血污沾染的“手”,向希伸了过去。

“和我走吧,希。”

她重复道。

她的话语就像有魔力一样,让希难以再去思考。

她明明不想坠入死亡,明明知道面前是被恶意和谎言充斥的地狱,但她仍顺从着尖锐的话语走上前,想要握住那只向她伸来的手。

“希!”

少女的身后忽然传来的旅人的声音。

可她不想理会,她要握住那只冰冷的手,她要和“画家”离开。

“希,快跑!”

身后,旅人声嘶力竭的呼喊着。

可希不管,她要和画家离开。

“砰!”

火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将空气撕破。

一道赤红的光打碎了怪物的面容,也击碎了少女眼中的噩梦。

怪物颤抖了一下,发出愤怒而疼痛的吼叫声,它转过身,拖起庞大的身躯,咆哮着向旅人冲去。

迎接它的,自然又是一阵撕碎血肉的火光。

当枪声停息后,它不再吼叫。

它喷涌着乌黑的血液,巨大的身子摇晃了几下,就缓缓的倒在地上,死去了。

希愣愣看着那具淹没在黑色血泊中的躯体,她用目光在那片触目惊心的残缺中找啊找,却再也找不到画家的面容了。

“希,没事吧?”

一旁,拿着手枪的伊恩带着颤抖的语气问她。

“伊恩先生,我好像……看到妈妈了。”

希看着怪物的躯体,喃喃自语道。

“什么?”

他有些惊讶,同样把目光转移到了怪物的尸体上。

只是瞬间,他的表情就凝固了。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漆黑的眼眸,就像被阴霾吞噬一般,逐渐变得空洞起来。

这是旅人第一次,在少女面前,露出恐惧的表情。

希知道,伊恩一定也从中,找到了他熟悉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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