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些事情并不是只要承诺了就能做到的。”
星空下的草地上，妈妈用温柔的嗓音轻轻的说道。好看的星光她他的眼眸里闪闪发亮。
“那并不是人们不想，只是……世界上有阻碍，有必然，也有无数让人们感到无能为力的事…….”
“所以，人们才不得不总是说谎。”
“所以我……”
“我不想听道理，这不是你擅自离开的理由。”年幼的我嘟起嘴，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
“是……你说的对，大人总是习惯给自己的错误找借口，看来我也没什么两样。”她微微叹了口气：“话说，杰应该很恨我吧。”
“以前有点，现在嘛…….大概不会了，无论是你还是爸爸。”
我回答。
“毕竟憎恨是很费力的事情，太久了……也会很累的。”
“对不起，杰……”
“不用道歉，我不会原谅你的，除非你哪一天能活过来，那就另说了。”
我半开玩笑似的说。
“那…..杰今后打算怎么办？”
“今后就…….就暂且先活着吧，和以前一样，无所事事，也毫无希望，但就是会赖在这个讨厌的世界上。”
“这样啊…….那就好。”
妈妈轻启嘴唇，露出了一个很温柔的笑容，似乎对这个答案相当满意。
。
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
窗外的雪还没停，不过，已经没有那么冷了。
空气里飘浮着嘈杂声，街上似乎很热闹的样子，隔着窗户都能听到那些小摊小贩的叫卖声。
“想起来，今天似乎是除夕呢。”
边想着，边有些无奈的抱起了脚下的猫咪。
自从一个人过活后，我就开始越发厌烦起这个日子了。
年夜饭成了一种多余，烟花也只会感觉嘈杂…….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是一副停滞不前，死气沉沉的样子，让人无聊，让人厌烦。
拿出手机，短信空空如也，桦上一次和我发消息还是在腊八的时候……
是……也许她也在以自己的方式过的忙碌吧。
我叹了口气，把梦的残余和烦躁的心情拼命甩到一边。和往常一样来到橱柜前，翻出仅剩的两包泡面。
中午一包，晚上一包，就这样将就着对付吧。
泡面没啥味道，油巴巴的口感也让我怪烦躁的，吃了两口就直犯恶心，没准是面饼过期了吧……
我只好把碗丢在一边。然后和平时一样躺在沙发上，发起了呆。
窗外透进来的光冷飕飕的，脑子也像一团乱麻一样，充满着各种各样奇怪的思绪。
本田车，蒲公英，天马行空的童话书，还有…….那位眼眸和绿宝石一样漂亮的女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总是会想起她。
我们……大概也走不远吧。
毕竟她是这样美丽，又这样自由的人，应该和花，和星星，和更温柔美好的人呆在一起。
我自认为自己没能力保护好她。
她也没必要…….也没理由被一个阴沉的人约束着。
就这样想着，想着，直到轻轻的敲门声从宇宙深处带回了我的思绪。
会是谁呢？
多半是催水电费的吧，毕竟也欠了好一段时间了。
不过这家伙非要大过年的时候来么？
起身，开门，之后，一个抱着鲜花的身影就扑到了我的身上。
怀中，女孩轻轻的笑着，好看的绿色眼眸眯成一条浅浅的缝。
是她。
我很高兴，却丝毫不感到意外。
“你怎么来了？”
“看你平时一个人形单影只的，有点莫名担心。”桦笑道：“诶对了，那位喜欢种花的阿姨呢？”
“嗯？”
“就是杰的妈妈啊，你看，我还给她带了花来着。”她笑着，晃了晃手中那束洁白的雏菊。
“话说她到底去哪了？是出去买菜了么，也对，今天是除夕呢……..”
少女兴高采烈的样子，让我有些不忍心开口。
“那个，桦。”
“怎么了？”
“我妈妈她，已经不在了。”
话语落下的一瞬，笑容也凝固在了女孩的脸上，像盛开的花，只一瞬就悄然枯萎。
空气渐渐变的滞重，话语也慢慢变得黏腻，卡在嘴边，再也无法道出。
“对不起啊…….”
“诶，别道歉，陈年旧事了，和你没关系的。”
“阿姨是什么时候…….”
“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是小孩子……”我苦笑道：“那会在教堂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就撒了个小小的慌，没准是我不太喜欢别人同情我吧，对不起啊。”
“桦，不然……你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问题的，已经习惯了。”
我说完这话，悄悄珉起了嘴，任由空气重新回到寂静里。
只是…….
少女并没有离开，也没有生气，她只是用她温暖的双手轻轻的把我拉了起来。
“我们走吧，杰。”
她说。
“去哪？”
“去买菜，今晚不是除夕么，我来给你做点好吃的。”
。
菜市场比我想象中的热闹，叫卖声，切菜声，和烧卤煎饼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悄悄飘浮在带些燥热的空气里。
不知怎么的，我有些坐立不安，这些缭绕在耳边的嘈杂，让我忽然有些不习惯了。
可桦却说，菜市比平时冷清了不少，也许，是我太久没来了？
也对，上次来，还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和妈妈一起……..
算了，不想了，让人难过的事，就暂时抛到一边吧。
我转过头看向眼前的女孩，她似乎兴致很高的样子，像柔软的风一样，轻轻的在每个摊位飘过，手里的几个袋子也像变魔术似的，转眼间就变得鼓鼓囊囊的。
“嘿嘿，我总会有这样的老毛病，看什么都想买一点，没准提回去的袋子会很重哦，不好意思啦。”
“没关系，其实倒也还好。”我有些吃力的接过她递过来的塑料袋，苦笑道：“那你看看，还有啥缺的不？”
“排骨大虾五花肉，菠菜花菜空心菜……emmm，感觉差不多了，咱回家吧。”
她很开心的说道。
看起来，她似乎是个对什么都饱含热情，得心应手的人，还别说，这种性格，倒是挺让我羡慕的。
。
起锅，点火，热锅宽油，然后把带着水汽的蔬菜一股脑的倒在锅里，瞬间，那股好听的刺啦声就弥漫到整片空气里。
这种带着烟火气的味道让我久违地感到，这个厨房没有那么陌生。
桦做菜的手艺很麻利，一颠，一翻，一炒，一道菜就出锅了，要是换做我，估计就是另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了。
糖醋排骨，浓油赤酱，炖的酥烂可口。大虾球裹着茄汁，咬开就能弹到牙齿。脆海带放到汤里一滚，一口就能鲜掉眉毛……至于角落的两个大碗…….也倒满了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酒……
本来安静的有些发暗的餐桌，被这么一弄，还真有些过年的味道了。
筷子上下翻飞，碗里的酒随着一声清脆的碰撞便一滴不剩，而时间，似乎也比想象中过的还要快了许多。
等回过神的时候，我就已经顶着醉醺醺的脑袋，在倒挂福字的窗前看烟花了。
桦说，准备到午夜了。
虽然现在还很安静，但到了那时，大家就会像商量好一样，一瞬间，把所有的烟火点燃。
等那个时候，整片天空，都会绽放出最漂亮的色彩。
“时间差不多了。”她笑道。“我们一起看看吧。”
“五。”
“四。”
“三。”
“二。”
“一。”
巨大的声响掩盖了话语的残留，五颜六色的烟火一片一片的绽放，让灰色的天空第一次变得明朗起来。
即使会在转瞬间凋零枯萎，可那些烟火却仍旧在拼命展示着，它们最美丽，最壮观的样子。
“桦。”
不断浮现的色彩中，我轻轻叫起女孩的名字。
“怎么了，杰？“
“不会觉得后悔吗？”我问道：“和我在一起…….毕竟我是个很糟糕，也很悲观的家伙……”
“我想，若是追寻幸福的话，一个优秀，乐观的人应该是更好的选择才对。”
“嗯……忽然这么问的话，还真有些不好回答了。”
女孩眯起眼睛，露出一丝浅浅的笑。
“我觉得，爱是件很宽泛的事情，就像蝴蝶，会追求美丽的花丛，也会热爱自由的蓝天……”
“我想…….很多东西都只是条件，而不是必然。”
“我是个奇怪的人，需要被接纳，需要被宽容，更需要的是，需要某个人能走进心里。”
“杰……只是恰好给予了我想要的事物。”
“愿意看我画画，愿意陪我去做无聊的祷告，愿意在我病重的时候傻傻的等我，愿意和我一起看幼稚的童话书……我不确定世界上有没有第二个像你这样笨蛋的家伙存在，不过，我可不想再废那么多力气去找了。”
“所以呢，我不走了。”
女孩笑着，从身后抱住我，浅浅的在我的脸颊边吻了一下。
“今晚不走，以后也不走了，就留在这里陪着你，来看看我的选择是否正确，好么？”
她笑着问。
“好。”
我轻轻地回答。
我想，那份热烈却温柔的感情，我仍然没有资格接受。
不过，似乎也能稍微心安理得一些了。
。
那天晚上，在女孩的身边，我睡的很好。
再也没有半夜醒来，也再也没有做过令人不安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