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和我讲过的故事里,总是提到一个叫“斯卡布罗”的地方
那是英格兰北约克郡的一座海滨小镇。
很久以前,这个小镇每年的8月15日会举办近两个月的商业集会,称为「斯卡布罗集市」。
后来因为当地地面下沉而不再进行,目前的「斯卡布罗」只是一个宁静的小镇
在那个地方,总流传着一个故事。
一对热恋的情侣,因为一场忽如其来的战争被迫分开了。
漫天火光的战场上,年轻人非常的想念他的女孩。
他幻想着,能有一位送信人,能够把他的话语传送到那位女孩的的耳中:“她是他今生最爱的姑娘。”
可枪炮无情。
不久后,年轻人就死在了硝烟中,他的遗体被掩埋在了无人问津的乱葬岗里。而他的灵魂却不愿离去,久久的在世间飘渺,无所寄从。
他迷失了方向,游荡在陌生的森林与草原间。他默默站在通往斯卡布罗集市那条路的路口,轻轻的对每一个过往的行人吟唱起一首伤心的歌谣:“你要去斯卡布罗集市吗,那里有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还有我最心爱的姑娘,”“如果你见到她,请转告她我非常想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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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就回了家。
那当然不是我刚刚卖掉的那间住了三十几年的老房子,而是那间不到五十平米的,又小又窄的出租屋。
不过桦却很乐观,她总说,只要和我还有晨酱在一起,那就完全不觉得委屈。
“家是因为有人才叫家嘛。”
她一边笑着和我说,一边开始布置起这间小小的屋子。
很快,空荡荡的墙面上贴上了挂钟,还有她自己画的画。
旧旧的木桌上,摆上了一颗小小的仙人球。
而脏兮兮的白墙上,也被贴上了廉价的墙纸。
这样一来,等暖融融的阳光沿着窗户,洒满房间的时候,倒也有着一种别样的温馨感。
桦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像小孩子一样,冲我得意地笑了笑。
我知道,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是个喜欢将就的人。
不过,我很喜欢那样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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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日子,似乎在渐渐的趋于平常。
时间像年迈的老人,渐渐放缓了脚步,变的比任何时候都要漫长。
我负责勤勤恳恳上班,尽力的存下一些钱。桦负责在身体没那么糟糕的时候做些好吃的,然后和晨酱一起,静静地等着我回家。
到了晚上临睡前,我和桦会一起挤到晨酱的小床上,轮流给她讲
故事,或者,一起画一些,有些天马行空的画。
等到天气很好的周末,我们仍旧会去散一个长长的步。
我们会走上很远很远的路,去那片有着教堂,开满蒲公英的山坡。
蓝天下,我们把野餐布舒展在草地上,懒懒躺下来的看着花瓣和蝴蝶交织的天空。
虽然口袋空空的我们再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能在小憩的时候品尝到桦做的柠檬芝士和提拉米苏,但能悠闲的啃啃小零食,倒也挺幸福的。
毕竟,家可不是俗套的容积或财富。
那应该是一个,由珍贵的人,由珍惜的事物维系的地方。
所以我会害怕。
害怕有人会渐渐地消失。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看向身旁正在和晨酱一起数蝴蝶的桦。
“以后啊,要是我变成蝴蝶飞走的话,你就念一个很神奇的咒语,那个时候就会有魔法出现,我就会来到你的身边啦。”桦对着晨酱微微一笑:“听好了哦。”
【月儿,月儿,让她别害怕。】
【繁星,繁星,把她带回家。】
她说着说着,好像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轻轻回眸,给了我一个很温暖的微笑。
每到这时,我都会心安不少。
算了,不想了,不想了。
她一定也舍不得这个世界,舍不得她身边珍重的人。
所以,她离开的脚步一定会慢点吧。
一定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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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我用我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一点钱,买了三张机票。
机票的目的地,是大洋彼岸的斯卡布罗,那是桦一直心心念念的地方。
我想,倘若终点临近,这是一生中最后一次的冒险的话,就让她去她最想去的地方吧。
去看她想看的,小船,海岸,集市,港湾…….
当我下班时,故作神秘的把机票递给她时,她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兴奋的抱住了我。
真是的。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没有一点稳重。
不过,没关系,这样的性格,我也挺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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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的时间定在八月末。
我很庆幸,这次,在某人离开之前,上天给予了我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
在某个很安静的上午,我们来到了那座静悄悄的小镇。
在那里,空无一人的石板路一直绵延到我们看不见的海边,上面,还有无数细碎的阳光,轻轻予它作为点缀。
道路的两旁,是矮矮的别墅和平房,大朵的鲜花缭绕在阳台上,缭绕在庭院里,把浅浅的香气飘散在带有咸味的风里,飘散在蝶轻飘飘翼间,飘散在相伴的人们的身边。
在那个陌生的天涯海角,我们一起去看了歌词里的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听了街头卖艺的青年,唱起那个悲伤的歌谣。
在早已荒凉的集市上,我为桦买了一条漂亮的白色长裙,还买了许多好看的花,把它们细细编制成花环,戴在桦的头上。
我们还一路走去了一尘不染的海边,在那片洁白如雪的沙滩上,我们坐在一块,一起画了一副,关于我们三人的画。
“我希望这一刻永远不会结束。”
洁白如雪的沙滩上,桦眯起她好看的绿色眼眸,很温柔的对我说道。
“我也希望……..”
我轻轻回应着她。
那晚,我又做梦了。
变成小孩子的我又回到了那片很适合欣赏夜空的草坪上。
但这一次,那里早已空无一人,盛开的蒲公英,也全部凋谢了。只有寂寥的星光,若有若无的在身旁飘荡。
故事的最后,大家都离开了。
我谁也没有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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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桦的声音叫醒的。
醒来时,夜还深邃,透过窗角,还能看到屋外干净的星空。
而我的恋人在我的身旁静静的看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换上了我为买的长裙,戴上了那个白色的花环。而身后满目的星光犹如薄纱,轻轻的浸染着她的身影。
“桦?”
“嘘,别太大声哦,晨酱还在睡觉呢。”她轻轻笑着:“杰能陪我出去走走吗?我想去海边看看。”
“诶,现在吗?”
“嗯,我想任性一下,可以吗。”
“啊,好。”
我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握住了她身来的手。
夜仍旧深邃。
空无一人的青石板路上,我们挽着彼此的手,慢慢的往海边走去。
像是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一般,我们走的很慢。慢到能从此刻,一直延伸到岁月的尽头。
“杰?”
“我在呢。”
“我现在,相当幸福。”
她说着。轻轻靠在我的肩头。
等到天渐渐微亮的时候,我们终于走到了海边。
我们挨着沙滩坐了下来。
桦靠在我的肩上,借着星光,她把手伸向天空,刹那间,漂浮的星光折射在无名指的钻戒上,闪闪发亮。
“杰在求婚的送给我的戒指,忽然想起来,已经戴了很久很久了,了。”她微微一笑:“很漂亮吧。”
“嗯,很漂亮。”
“杰。”
“我在呢。”
“还记得我们的家吗?”
“还记得呢。”
“我偷偷的在银行卡里存一笔钱,藏在我房间的枕头底下,虽然数额不多,连首付都差一大截……..但我还是希望杰能尽力把我们的家买回来。”
“毕竟,那是杰的妈妈还有我,还有晨酱都很喜欢的地方。”
“好。”
“然后啊,以后工作可不许太累了,虽然你总叨叨我,但你自己也总犯胃病,还经常失眠,之后更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听见没?”
“嗯,我会的。”
“那,我…….还想和杰说最后一件事。”
“嗯。”
“离别绝对不是一件凄美的事,我不想在医院里,不想那样狼狈丑陋的死去,倘若不得不走的话,我希望…...能在这里。”
她轻轻的说道。
话语落下的一刻,并没有想象中的惊讶或悲痛。
内心的某个角落,似乎早就知晓了这个时刻。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的迎接了她的拥抱。
和以前一样,我们仍旧不需要太过繁杂的对话,因为我们早已知晓对方的心绪。
“不要悲伤太久,晨酱在等你回去呢。”
“我明白。”
“要好好的。”
“我会的。”
“往后,也还是尝试着,稍微幸福一些,好吗?”
“好。”
我轻轻回应着桦,而她,则对我露出了一个满脸泪水的微笑。
终于,她松开我的手,转身,像海中走去。
带着繁星的风吹过,吹起了她洁白的长裙,吹散了她头上的花环,她绿宝石的眼眸里,飘渺着整个岁月中最漫长的夜晚。
在她的踏入水中的一刹那,无数的星光来到了她的身旁。
它们交织着,融化着在她的脚边汇聚成一道又一道的银河。
恍惚间;银河变成了台阶,变成了绽放着的花海,它们一路绵延着,绵延着,一直到弯弯的月牙上。
变成小姑娘的桦,飘扬着长长的裙摆一步步的往上走,往上走,最后悄悄消失了美丽的月光里。
她很久很久就和说过,她会不少很神奇的魔法。
看来,她没有骗我。
“那么…….桦…….”
“做个好梦。”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