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不一样的,不要随意拿你的想法解构我的名字。”
我对她谆谆教诲,不过无意解释这个名字的由来。
“那你还曲解我的名字的含义!一点都不好笑!”
她表达了对我之前的笑的不满。
“这是不一样的,阳春白雪的是印蒂雅神话,下里巴人的是……”
我卡壳了,不知道接下来怎么说。
“我没有轻视谁的意思,你这个年纪是敏感容易产生误会的年纪,所以我需要如此赘述跟你解释。”
好在我及时改变了说法。
这算是免责声明吗?我也不知道。
“什么啊,明明你看起来也不比我大多少,你多少岁了?”
“我也18,但我的18是和你不一样的,我不会为了加点学分来做这种无聊的志愿活动——监视自杀什么的,我想,圣人之所以为圣——”
我的话讲到一半,她就急不可耐打断了我的话。
“我不是为了加学分来的,也根本没有加学分这档事,你不要用恶意揣测别人的想法!
还有啊,你的评判圣人的标准就是会不会为了加学分做志愿活动?根本只是价值观取向问题吧。”
趁机吐槽了我还没说完的话。
“我没有这样说,更没有这样想,你本来可以不那么愚的,我指的是你本可以有被醍醐灌顶的机会——可惜你打断了我的话。
至于评判圣人的标准,看别人是论迹不论心,看我则是论心不论迹。这是因为我只知道我的想法,只能看到别人的做法。你说的会不会为了功利性目的做事,是我对圣人判断标准之一的通俗性演绎。子贡赎人也是不为名利做好事,但造成了意料之外的恶果,他依旧不能算圣人。因此圣人的判断标准没有充分条件,但有必要条件,而且相当多,多的框下来整个历史看不见圣人。”
这次她没有打断我的话,让我得以讲完。
“我不太懂,嗯,你是说整个历史找不到圣人,而你正是其中之一吗?”
“你本可以感知到圣人的想法的——可惜你打断了我的话。我想说的是我和圣人一样不会这样做(为了加学分做志愿活动),但没有说我是圣人。
我判断不了别人,因为他们的全迹我都不得见,这就是我认为历史难以找得到圣人的原因。但我十分清楚我的内心,我自认为我是没有过小人的想法的。至于圣人,标准太高了,镜花水月一样,是比君子标准还要高许多的琼楼玉宇,我上不去,我在下面恐惧高处不胜寒。”
我简明扼要的回答了她的疑问,如果是圣人,想比能更加简明扼要吧。
“那个,你是演说家吗?”
她大大的眼睛充满了疑惑。
“并不,我是个作者。”
“——你是作者啊!你写过什么书吗?”
“嗯,但现在看,都是些不堪入目的东西。圣人,是决计不会写这些东西的。”
“难道是因为成绩很差,没什么人看才渐渐消沉下去的吗?”
“其实还好,但和我想写的东西天差地别。那个《苹果公路》就是我写的,非常无聊的东西。”
“什——!”
她呆若木鸡。
“这么有才华的人,为什么……”
“嗯,三岛也很有才华,川端康成更是才华横溢,我如果效仿他写什么自杀不留遗书之类的东西的话,决计不会有人关心的。”
“我籍籍无名,而且固执己见。还滑稽地追求圣人的境地,既不合时宜又滑稽可笑。”
我大体对自己做了个评价。
“怎么会……你不是很擅长传达感情吗?……”
“那些东西,几乎是我的罪名状,有他们在,我永远成不了圣人。
你怎么突然开始拘束?”
我只能遗憾的这样说。
“因为你就在我旁边啊……”
她的神色从震惊转到紧张。
“这是不好的,朱子对他的后人说:见富贵而生谄容者,最可耻;遇贫穷而作骄态者,贱莫甚。告诫他的后人无论碰见什么样的人都要一视同仁。
虽然不适用现在的情况,但你不必要拘束。”
我要了此店招牌烧鸟套餐,结果等了半天也只给我们上了两串烤糊的鸡翅。
“这是久负盛名的烧鸟仙人烤出来的翅膀,黑乎乎的明显是火候大了——我想说的是,受人崇拜者可能并不伟大。”
“还真是烤糊了啊……”
“即便如此,也只能将就吃了,或许烧鸟工艺繁琐复杂,忙中出错也无可避免,我们应该有不忍人之心。”
“那么,我开动了!”
“这正如创作的不易,没有定式,让人绞尽脑汁却无从下笔,我正是亲身体验了创作的艰难才把印蒂雅神话奉作圭桌的……炭烧口味的鸡翅,倒也不错。”
“那不是些无所根据的胡编乱造吗?……这是烤鹌鹑蛋吗?好小啊”
“正是无所依据,所以才难得可贵,最艰难的就是无中生有从零到一……这烤了些什么啊,外面糊了里面还没熟,真是奇葩。”
“原来如此吗?我没有尝试过,所以不是很清楚……这是什么,烧鸟的由来?看一下。”
“当然啊,是把人逼疯的难度。人总是写不出超出自己认知的东西,无论多么异想天开的想象力,都会受限于身体的所见所闻……古有森林大火木俱焚之有鸟炙毙坠者先人尝之其味美于生者遂效火炙之而食……莫名其妙的废话”
“如此看来,创作还真是不易呢……姑且尝尝免费的西蓝花”
“羡慕你如此无忧无虑的年纪,该说是天真还是不谙世事呢……也不好吃。”
“明明和我一样大啊!”
“不一样的,非也非也……啊,朝日啤酒,喝一口。”
我喝了一口啤酒,然后接着说。
“我的身体也渐渐地坏了,正是未老先衰,我的腰也弯不很低,这给我造成了容易被人误解道歉不虔诚的麻烦。”
“那可以去医院看看呀。”
“想着还不很严重,所以没必要去,这种积劳成疾是很难治疗的,而且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也是一种修行——我经历的苦难太多了,这是最无关紧要的一个。”
“为了修行而经受苦难不是舍本逐末吗?这样的修行真的有效果吗?”
“苦难不是我主动寻求的,而是我被动接受的,如此一来就不算。我经受苦难又不是为了什么回报。
苦行僧经受的苦难是主动寻求的,他们出于自己经受尽量多的苦难,世人就可以经受少一些的苦难的目的而经受苦难,虽然是出于善意的目的,但依旧有所图回报。”
我如此跟她解释,我感觉我的逻辑有点混乱了,于是用力摇摇头把酒精甩出去保持清醒。
“这样吗……我好像没有听说过这种说法。”
“对苦难修行的想法是因人而异的,或许,她们更认同苦行僧的做法甚于我的做法。”
“她们?”
“抱歉,我说多了。
但你不要误解,我这样做绝不是追求谁的认同。”
压轴的大海蚌终于端上来了,我扯开袖子大快朵颐。
“那个,大鸟君,你有女朋友吗?”
她犹豫一会,最终问出一个相当蠢的问题。
我抬起头来盯着她,她总不会以为我说的“她们”的认同是指像她一样存在于世间愚蠢的千篇一律的女人吧?要说不也应该是北欧神话里的众女神吗?我怎么会下里巴人至此?此前同她传递的信息她都充耳不闻吗?我瞬间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颓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