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然转过身来,青碧色的裙摆划过翩跹优雅的弧度。
“苏姑娘应是有许多话与我们说,快走吧。”
嘴角是她惯常的笑容。
“……沈城主,我就不用去了,我再去街上走一走。”
几乎是下意识地,姜远的脚步向后微移,察觉到自己的小动作,他转念一想,他有什么好心虚的?
轻咳一声,顿在了如今的位置。
眼神停留在了他脚步退后的那几寸,沈嫣然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忍不住笑出声来:“嗯?刚刚不知道是谁极力推荐本城主去见一见苏姑娘呢?”
姜远神色无奈,但作为一位有责任心的帮手,他适时地提醒她:
“苏姑娘说的确实有理,你不妨和她商议商议,到时候麻烦沈城主转述给我就行,我就不用去了。”
最主要是他与苏倾瑶一面,交谈之中发觉她在一群修士之中威望甚高,怎么的也得是师长之类的身份。
不,重点是她是主角啊,跟着主角走,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沈嫣然含笑的杏眸注视着姜远,将他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唇畔的弯度渐渐地上扬。
“姜予安,你莫不是真把我沈嫣然当傻子了吧?”沈嫣然抬手捂住唇,轻轻地笑了,“我很清楚。”
说罢,她正了正神色,神色从未有过的认真:“好了,你去街上再看看吧。”
永乐城依稀能看出昔日的盛况,两旁的店肆林立,茶楼、酒楼鳞次栉比,一眼无法看到头的街道宽而广,走在街道上,耳畔仿佛还能够听到孩童嬉笑玩闹的声音。
然而诺大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诡异地连树叶掉落在地上都能听清。
河边的垂柳像是被什么冲击过,弯下了腰。
姜远走着,心中感慨万分,古代自然灾害对一座城镇的影响真是毁天灭地的。
客栈里,他们说是神对沈嫣然的惩罚,姜远并不认为是此,接受过二十一世纪唯物教育的姜远,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在他看来,什么神的惩罚简直是无稽之谈。
先不说有没有神。
神想要惩罚一城之主,为何要以这种损害百姓的方式来惩罚,伤“敌”两千,损百姓一万,若是真有神,神自然是怜爱百姓的,又怎会因一城之主的过失,去迁怒城中百姓。
更何况,他坚信没有神。
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惩罚论”都是不切实际的。
街道上终于不再只有姜远一人,来者迎面走来,形销骨立,手中拎着什么。
待他走近,才看清那人手中拎着的是包裹。
那人一看到姜远,高马尾的少年,鹅黄色明亮的华服,一看就是养尊处优,蜜罐里面浸泡出来的。
“你、你是从城外来的吗?”
那人说着,眼里闪烁着光芒,似乎城外是什么世外桃源,人间仙境,只要去了就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也可以说我是城外的……”
“太好了,你能不能带我去你们城镇住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那人眼里的光芒越来越急切,越来越渴望。
“这……我也没办法啊,”姜远说的是实话,连他自己都没法回去了,更何况带上一个,不过这人的语气让他有几分在意,姜远问道,“大哥,说实话我们那里和永乐城差不多,再过些时日,永乐城肯定能重振昔日繁荣了。”
“只要不是永乐城,哪里都好啊!”
“这……大哥,这为什么啊?”
是什么,让他们对从小养育自己的城避之不及,瘟疫已过,城中百废待兴,而他们却只想着逃离这座城,再也不回。
沈嫣然失落的神情在他记忆里回放——“这一年来,此类情况反反复复,每次危机解除后,百姓回城,就又是一轮新的循环,与先前相同……”
别说,连他都觉得怪力乱神,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是故意为之就很难讲的通了。
其实,仔细想想他这个“无神论”者的观点早就被打破了,穿越魔尊本就是怪力乱神的现象。
不提还好,一提,大哥的情绪就激动起来:“当然是神的惩罚啊,城中曾爆发过一场瘟疫,死的死,逃的逃,我侥幸活了下来,但手臂上,脖子上仍然留下了可怕的印记,这不是神的惩罚,是什么?神想要毁灭永乐城!”
听着大哥痛苦的回忆,姜远的眼神里难得的染上了怜悯之色,他看着大哥,大哥瘦削地都快皮包骨了,他轻轻拂了拂大哥布衣上的落灰,安抚着他的情绪:“唉,大哥,你受苦了,活下来已是不易。”
大哥的情绪终于有所缓和,话语里的指责仍未减:“城主她一人的过错,为什么要我们所有人去承担……”
“大哥,你要相信神无论何时都不会伤害无辜百姓的。”
“不会吗?但是城主是我们永乐城之主,她的过错,只能由我们这些受其管治的百姓来承担。”
“这么说来,你也是知道从前永乐城是繁盛是谁在付出,谁在维持,如今永乐城正值危难时刻,你们都离开了,生你们养你们的这片土地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姜远此话一出,大哥顿时怔住了,这些他曾有过的美好希望和感恩,好像都成了怨恨,无尽的怨恨,将他变得面目全非,从身体到心灵的面目全非。
姜远看到大哥脸上表情的变化,心里深深叹了口气,沈嫣然本人为人如何尚未可知,起码,她在本职工作上,是个称职的城主。
“再往前面走些路,就到了城主的施粥点,你……是一直不知道吗?”
大哥的脸上浮现出自责的神情,他愧疚地垂下头:“没有,我之前鬼迷心窍了,不愿意再受城主的救济,偶尔只去过几次……”
大哥的声音越来越低,姜远也是更加觉得无奈,更多的是感慨。
和灾祸一样,可怕的还有人心,那些流言蜚语击垮了人心,粉碎了曾经的所有信任,粉碎了曾经所有的美好。
被碾碎,肆意地放在脚底碾压,不顾一丝一毫昔日之情。
带着大哥去施粥点吃了些粥,大哥的心情彻底平复下来,自我介绍他是张三行,是一家肉铺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