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前一片模糊,神色开始变得呆滞了,宛若一只提线娃娃,似乎是得到了某种指示,循规蹈矩坐在凳子上,双手交叠坐直身板,十分熟稔地从桌子底下摸出来一本化学书,静静等候着老师的到来。
直到……
一位发须鬓白的老头,拄着一只木质拐杖走上了讲台,只是稍稍瞧了一眼底下的人,便有无数趴着的脑袋竖了起来,一副“我爱学习,我很爱学习,很爱学习化学”的视死如归,眼睛水灵灵的,跟着这老头的一举一动变化,俨然一张乖娃娃的形象。
老头像是非常备受这样的敬仰,一双枯槁的手抚了抚胡须,沉声说,“上课。”
众人起立,齐齐喊了一句,“老师,早上好。”
老头点头过后,众人接着齐齐落座。
茯月棠皱了皱眉头,不怪她这么想,而是她都已经二十好几了,还真装不来这嫩,十八一枝花?什么玩意儿?
糊弄这些学生倒是可以,糊弄她这一把年纪的毕业生,那就属实不应该了。
她思绪漂移到了窗外,托着腮帮子,在思考着所有正在发生的事情。
讲台上的老头正激情昂扬地讲述着课本上的知识内容,努力向祖国未来的花朵浇下名为知识的水,正是情绪激动时刻,眼睛一撇就看出来哪位课间开小差走神去了,稍稍轻咳几声,想要拉回走神的人,嗓子卡了大半天,愣是没掰回来对方的人。
他走下讲台,不紧不慢走到茯月棠的课桌旁边,敲了敲桌面,煞有介事地说了一句,“这位同学,你来背一下元素周期表。”
茯月棠还是没搭理。
老头又是用力敲了敲桌面。
茯月棠仍旧是没搭理。
老头直接一个本书敲下,轻轻地敲了敲茯月棠的脑袋,叫这混皮儿上课还走神。
茯月棠忽的吃痛一声,眼前豁然出现一张大脸,吓了一跳,什么玩意儿?
“同学,今天要是没背出来元素周期表,这次你的月考就等着拿零鸡蛋吧。”老头声音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见过过分的,没见过这么过分,要是再不管管,到时候岂不是要飞上天了,还会把他这老师放在眼里?
茯月棠回过神来,听到老头说的话,不禁偷笑了些,刚好在下不才,这元素周期表随口念来,朗朗上口地背诵着知识,“氢,氦,锂,铍,硼,碳……”
一连串化学元素背了出来,茯月棠有些小谦虚地低头,“老师,你瞧我背得对不对?”
老头一愣,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打量了对方,心里开始泛起嘀咕来,“是最近安排的作业少了吗?这拎出来一个都随随便便都能背出元素周期表了?”
听到老头这么惊天动地的话语,学生们如坐针毡,一个两个念着“老师好,这个元素周期表我们还不会,是同学她勤奋努力得来的。”。
顿时老头更来气了。
被激怒了的老头,又是回到讲台上,又是随机拎出来几只倒霉虫,就是狠狠问课本上的知识,一时间底下的学生叫苦不迭。
茯月棠有些自信地抬头,抬手一撩鼻子,那瞬间学霸光芒闪回,梦回那年自己可是校园风云人物,所以这些问答不过是小case啦。
这场煎熬的化学课堂,一眨眼就过去了,送走了这具大头,侥幸逃过提问环节的学生,一个两个趴在桌上,又开始了休养生息。
课下,茯月棠随意打开化学课本,瞄了一眼大概目录,合上眼睛索性不看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身体异常地疲惫。
她摁了摁受伤的左侧腰,霎时间痛楚侵袭她的大脑,反馈出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觉,整个人都要噶了,再也不敢有所动作,想要再探究些什么,还是被这要了命的痛意按捺下来,面色苍白中夹着几分虚脱无力,整个人软软趴在课桌上,一定不动的。
还好接下来的课堂都没有发生什么风波,老师们都是兢兢业业讲着课本的知识,台下的人奋笔疾书,神之飘移记录下课堂上的知识点,还有圈画涂改终点知识,那种拼搏的精神,实属不易。
茯月棠混混沌沌站起身,想要找到自己所在的宿舍,还好浏览了一遍抽屉里的学生证,背后填写了自己宿舍号,要不然真的是要了老命了。
放学过后,她只想快点回到宿舍躺板板,虚弱,虚弱无力,可怜无助……
刚从课桌站起来,猝不及防间,一个身影撞击了过来。
茯月棠所有的痛,迫使她额角冷汗频出,整个人支撑点不足,轰然倒在地上,努力蜷缩着身躯,意识也开始渐渐被淹没。
依稀听到了一些嘈杂的声音……
“同学,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啊,同学你怎么脸色……”
“啊!”
“班长!班长,班长!”
很快,一道清冽中透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嗓音,有如山间的溪水声,潺潺而下,莫名的让人心间生出来几分心安。
更像是定海神针!
“什么事?”
“班长,她……她……她死了。”
茯月棠被气笑了,真是人还没死,人家都赶着给她埋了,真的是谢谢住了。
直接晕死了过去。
戴着黑框眼镜的少年,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再回过头看向毛毛炸炸的同学,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放心吧,人还活着,还不快抬着她去校医那边。”
撞了茯月棠的同学,瞬间傻眼了,很快回过神来,“班长,确定人还没死吗。”
班长声音里带着几分咬牙,“没死。”
得了准令,同学搬起来茯月棠,火急火燎朝着教师外边飞奔而去。
班长跟了上去。
到底还是不放心。
到了医务室里,同学一把放下茯月棠,朝着校医看去,满是慌张地指着躺床上的茯月棠,“校医老师,她……她快死了啊。快救救她,快救救她。”
校医从一堆文件里探出头,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抱着浓浓的怨气上前,“怎么了?”
"老师,老师,您快救救她啊,她快死了,真的啊。"同学吓的眼泪哇哇打转,声音里带着几分害怕。
校医本来飙到巅峰的怒气值,在看到这傻里傻气的男孩后,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气球,有些摆烂地垂手,推开了人,“让开,我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别人家还没死,先被你咒死了。”
同学吓得立刻捂住嘴巴,眼巴巴地望着校医将帘子拉上,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也知道了,原地着急得不行,甚至是连祖坟的奶奶都拉出来,求着对方保佑茯月棠不要出什么事,要不然她亲爱的大孙子就要没了。
奶奶连夜爬坟头:“……”
我的好大孙儿,奶奶真是感谢你这时候还想起来她来了。
班长也来到了校医务室,看到像个无头苍蝇的人,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好了,这同学没事的。周毅你也不是故意的不是?”
周毅抬头,用力点了点头,还是很不安。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而去。
每分每秒对周毅来说,这都是煎熬,太奶奶一定会保佑你的,周毅内心如此想着。
太奶奶爬坟头中……
班长开始严肃着脸,“记住,下次课后不要在教师随意乱窜了,到时候要是撞上了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周毅张了张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乖乖点头承认错误。
随着帘子打开,校医端出来了一小堆沾着血的纱布,才一抬头就看到两个学生,内心那是一个怨念满满,“又是怎么了?”
别又来一个伤者!
班长率先开口,“老师好,我们是一个班级里的,出于对同学的关心,所以想要知道大概情况,不知道茯同学现在怎么样了。”
校医摆了摆手,“死不了,就是出了点小血,到时候吃点消炎药,勤快点换纱布消毒,好好躺床休息,一个星期就能好。饮食方面就是要注意些了。”
班长乖巧点头,“是的,我们明白了,老师辛苦了。”
校医耸了耸肩,揉了揉自己酸麻了的肩膀,“也不知道这人是干了啥事,浑身上下衣服遮住的地方,那么多淤青,跟被人狠狠揍了一顿,没一块好皮肉,真是奇了怪了,你们班上是不是有人欺负她了?”
周毅嗫嚅了一小下,想要解释解释,“老师,我刚刚下课的时候不小心撞了她。会不会是……”
想到这里,周毅的神情越渐变得黯淡,整个人笼罩在自责的情绪圈里。
班长开始严肃了些,“老师,我是她的班长,我一定会回去查清楚的,还请老师先不要传出去,到时候也好找到人。”
校医老师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突然肚皮传来一阵咕咕声,不由分说抄起抽屉的饭碗,雷厉风行似的朝着门外奔去。
天大地大,干饭要紧。
周毅眨了眨单纯的眸子,“……”
班长默默无言。
晚上,茯月棠悠悠然转醒,想要动弹却发现自己烙印在床上似的,整个人稍稍一个小动作,就感觉一种酥酥麻麻的,又伴随着刺痛感的感觉,真叫人要生要死。
想要开口说话,感觉嗓子都要冒烟了。
黑漆漆的房间,在一声啪嗒的开关响声过后,灯光一个闪烁,茯月棠感觉眼睛都要瞎了,干涩而酸痛,整个人都不好了。
帘子被挑开,茯月棠看向周毅,有些疑惑这人谁啊?
周毅傻乎乎的挠了挠后脑勺,手中端着一份葡萄糖粉兑的水,大大咧咧坐在茯月棠身边的凳子上,“同学不要怕,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撞了你害你受伤,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让你朝日康复回到教室的。老板那边已经同意了,你不用担心。”
吓!
茯月棠吓了一跳,想要赶人走,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的传出去,对谁都不好,尤其是她,她一把年纪了,还真的对这年纪的小孩子无感。
更何况,这身上的伤口,和对方是没有什么关系的,都是和那个微笑天使(恶霸)争斗过程中留下的,所以很清楚明白,这傻乎乎的小子,肯定是胡思乱想了什么。
周毅想要喂对方吃糖水和药,被茯月棠打住了。
“你放下,我自己来。”茯月棠忍住痛苦,每一拉扯,感觉皮肉都要绽裂开来,真是太……太憋屈了。
艰难端起糖水,就着蓝豆绿豆白豆吞入腹中,茯月棠将碗递给了对方,“帮我打一份温水过来。谢谢了。”
周毅长叹了一口气,还好同学没有责怪他。
喝下温水后,茯月棠感觉冒了烟的嗓子,犹如得了春雨的小笋一般,整个人都变得舒爽了不少,没有先前那么难受了。
支走了这周毅,茯月棠又是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茯月棠看到给自己端茶送水送饭送药的周毅,人都麻了,只能够接受这个事实,这苍蝇真的是怎么赶都赶不走了。
好得七七八八了,茯月棠也不继续赖在校医务室,回到了自己的宿舍,总算是摆脱了白白胖胖的小子周毅。
一迈入宿舍,拥挤的宿舍里,铺满了床铺和行李箱,连过道也就是仅仅只能容纳一人通行,再看到九个床位都坐了人,这才将视线落在靠着门边的床位,只是简单铺了个席子,还有摆放着几套衣服,简洁得再也不能简洁了。
认了这个床位是自己的事实,茯月棠开始侧躺了下去。
茯月棠躺下去的瞬间,竖直了耳朵听着周围的八卦声。
“你们知道吗?隔壁宿舍那个大校花前段时间被甩了,不是哭得稀里哗啦的吗?”
“知道,校花不是很快又捡了新的男朋友吗?”
“你们这些爆料都没有我的劲爆,嘿嘿。”
“切,你又来,肯定又是假的吧。”
女生瞬间急眼了,伸出手,“五十块钱消息费,假一赔来,来不来?”
啪!
啪!
啪!
连着几道声响过后,女生捏着手中的钞票,咧嘴一笑,不紧不慢道来,“我们学校最近消失了几个人,你们知不知道?”
“哇靠,不会吧,别来搞我。”
“谋杀案,有意思,呵……”
“别卖关子了,快说呀,急死我了都。”
“隔壁初中三年级,有好几个学生确确实实消失了,据说是班里吊车尾的玩意儿,死了就死了,但是一连着死好几个,未免太奇怪了些吧?”
“我又去深扒了以下,那些学生平时调皮捣蛋惯了,被报复了也没啥关系,但这一个月了,人还是没有找到,消失了一个月呀,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出事了,绝对是出事了!”
“我后边又扒拉了一下暗道消息,这些人之前可是差点被处罚休学退学的。”
有人出声反驳,“咦,这算啥?一点小破事而已。”
“哎,你可别不信,我们班上的谢敏同学,已经很久没看到了,难道你们没怀疑过吗?”
“我当时还瞧瞧去她抽屉里翻了翻,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废话一大堆,没意思,赔钱,赔钱,赔钱!”
“赔钱!”
“赔钱!”
女生笑眯眯说着,“我可以赔钱,可是那封信,你们这一辈子都休想看见了。可是能炸了全校的消息,教育局来了都不一定能摆平的,嘿嘿。”
“赔钱!”
“赔钱!”
“赔钱!”
女生耸了耸肩,“你们已经听了一半的消息,我是不可能赔的,这些钱都还给你们,除非你们爆料的秘密能抵得过我刚刚那个爆料,这是等价交换,天底下可没有这样子十全十美的秘密的,你们说是不是?”
“我有把握,你们敢去初三查这件事,你们一定会乖乖点头,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了。只是,里面的水有点深,别不小心就把自己搭了进去哈。”
女生有些失落地把兜里还没捂热的票子,一张一张还了回去,小声碎碎念着,“看来这秘密以后能够由我来保守了。以后你们都休想知道任何一点消息。”
还没等女生低落,两张一百元大钞啪的摆在了她面前,她傻眼了,有些不解,抬头看向那人。
茯月棠眨了眨眼,“我想知道那封信写了什么,作为代价,这是你的报酬。”
这两百元是从校医老师那里通过劳动力换取的,一个懒洋洋的校医,想要偷溜去约会,背地里塞了她两张票子,让她去打杂活,编了一句“校医老师拉肚子了,还没回来,估计是吃坏东西了。”的烂由头,包扎伤口配药都丢给了自己,还好她有点生活常识,知道一些简单的病该吃什么类型的药,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上手拿了工资。
只不过,让她有些在意的是,来的学生里,有个别的情况特殊,他们惊恐不安的神情,格外地让人想要多留心些……
女生龇牙一笑,找出来藏在被套里的那封信,递给了茯月棠,“我也不虚你,你看了之后记得要撕了。不管怎么样,都不能留下来,我怕你也要玩完。”
茯月棠有些匪夷所思,却还是按捺住心中的疑问,自己走进了洗手间,慢慢打开信封取出一张信纸,在浏览了一遍信封的内容,瞳孔微微一缩,呼吸有些急促,很快缓和下来,没多久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儿。
她麻溜地撕掉信封和信纸,扔到了马桶里,手指轻轻一摁。
哗啦啦的水声,冲刷去了最后的痕迹。
走回到床边经过女生的床位,茯月棠俏皮地眨了眨眼,“谢谢你的信封,里面的内容很有意思。”
女生瞬间了解,整个人开始躺下,装睡不去搭理那些在身边闹哄哄要听爆料的八卦人群,不多时便传来了一阵呼噜声。
茯月棠直接侧身背对其他人,压根不给打听的机会,心情变得越发沉重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