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茯月棠出现在了教室里,听着台上的老师讲课,闲来无事就翻翻书,心底却是在琢磨起来别的事情。
班里的学生,有时候跟没意识到她的存在似的,就连她消失了那么多天,也没有可意外的。
更奇怪的是,她仿若一个隐形人,在这片教室里,格格不入,不管是再怎么在课堂上表现出彩,过后就被渐渐遗忘,只是选择性遗忘了角落里的她。
这种感觉,伴随着集体外出夏日游,那种距离感更加明显了。
“茯同学,老师安排了我们去完成这次夏日游的后勤工作,接下来一起好好合作吧。”班长林淮民捧着一堆的文件夹,摆放在了茯月棠的桌面上。
茯月棠扯了扯嘴角,刚刚到嘴边的拒绝,被对方的几句话成功压了下去。
“要是这次任务完成表现优秀,学校会给我们颁发奖项,还有奖金,奖金归后勤人员所有,毕竟有劳动必有所得,你说是不是?”
“据我听说,这次奖金可是有两万呢。”
茯月棠举手投降,站起身来,一副慷慨激昂的神情,“班长,我愿意,我非常愿意,真的,你一定要努力给我们拿下奖项,我们一定会好好完成任务的。”
茯月棠眨了眨眼睛,“记得也分我点,我最近生活费紧缺得很,饭卡余额不足,正等着这奖金救救急。”
林淮民似乎是没猜想到这样子的结果,失神了片刻,不知道是想起来些什么,本来是严肃且淡漠的脸上,浮现一抹无可奈何,“好啊。”
茯月棠麻溜接过来文件,开启工作旅程,以着一目十行的速度,快速浏览文件上的大致内容,还有总结概括主题,到时候好在夏日游里成为最出彩的一个班级,拿到奖金加餐,同时看看背地里能不能接触到初三二班的人,要是能接触到初三的,那就是更好了……
林淮民默了默,很快回到了座位上。
辛苦劳累了一天,茯月棠回到了宿舍里,揉了揉惺忪的眼皮子,简单洗漱过后整个人瘫软成泥块躺在床板上,开始回忆了一遍发生的种种,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这一切看起来都貌似正常的生活,却总有些突兀的地方,有些说不上来道不清的感觉,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既然躲藏在暗地里的人没有想要露头的想法,那么她要是想要让对方暴露,想必后果也不是好结果,哪里用得着给自己惹麻烦?
先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再说就是了。
茯月棠脑海里想了很久,很久,一下子就过去了三个小时,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发觉自己的睡意扫了个空。
茯月棠顿觉一股尿意,走到了洗手间阳台的廊道上,洒满了暗红色的光芒,再一抬头,一轮绯红之月高悬,笼罩着这方世界。
嗜血,暴戾,血腥……
脑海里浮现了诸如此类的形容词,茯月棠解决了燃眉之急,还是不由自主被绯红之月吸引了目光。
她开始缓缓转过脸,低头俯视着操场上的草坪,只能够大概看到有几道人影。
她定睛一看,瞬间觉得视线有些高斯模糊,透过操场上的几人动作,有些不解,只以为他们是在散步……
本来都打算要走了,茯月棠突然停住了脚步,在看到五人突然发生肢体冲突,微微张了张口,把头都埋底了些许,恰好能看到操场的大概人员。
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操场上开始有人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的,其他的四位又是陷入了大乱斗,大概是看有人躺在地上了,开始选择了反击?
一个两个你打我,我打你,你踹我,我踹你,你捶我,我捶你……
一个拳头打得互相倒在地上,才踹口气又继续纠缠在一起,打得不分上下。
短短几分钟,又有两人倒在了地上。
茯月棠微微垂下眼帘,眼底布满了一层阴霾,连带着脸上都是渐渐变得严肃不少,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操场上,只怕是发生了命案了!
不是否定,而是非常肯定!
怎么可能一个拳头就能打倒人的?人不可能没有求生的意识,就算是死也会激发全所未有的潜能,不可能就这么容易倒在了地上,所以躺在地上的人里边,肯定有人出事了。
茯月棠想要抄起一旁的塑料桶,往楼下扔去,却在看到一处地方后,那瞬间汗毛直竖,同之前遇到的黑影和微笑天使一样,感受到了被压迫到无法喘气的气息,整个人垂坐在地上,酥软无力,手脚骤然变得冰冷和麻木。
本来是栽种在操场边上的一棵树,凭空出现了一个人,那人静静站在树顶上,俯视着操场内发生的一切。
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一个转身迎面落在了茯月棠刚刚出现的地方,不多时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儿。
茯月棠不敢再去打量,蹑手蹑脚回到床上,盖上被子,忽的感觉背后一凉,伸出一触碰,后背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手巴掌瞬间被打湿,全身僵直了不少。
门外,风声徐徐,吹起了垂挂在门外的风铃,发出“叮铃叮铃”的清脆风铃声。
在这风铃的声音下,茯月棠迈入了梦境里。
梦境里,她以着一个旁观者,亲眼目睹了刚刚发生在操场的来龙去脉,真实得让她有些心惊,以至于她醒来心悸不已,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不少。
同学一号,神情倨傲:“把东西交出来呀,识趣点。”
同学三号,畏畏缩缩的:“不,这是我的生活费,你们凭什么?”
同学四号,小心翼翼地问:“你到底有没有多余的钱,快拿点出来呀,不然等会儿我们都要被打了。”
同学五号和同学二号直接上手猛踹。
三号和四号被吓傻了,整个人被打倒在地上,张开口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一号,二号,五号互相对视了片刻,握紧了手中的拳头朝着地上的人狠狠砸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三人面露不屑,在他们眼里,这三号和四号就是杂毛,一点意思都没有,在听到他们呼救的声音,一个两个都慌了神,怕极了真的被人发现,只想着赶紧解决这件事。
三号眼睁睁看着他们的拳头雨落在身上,发出连续不断的闷哼声,眸子渐渐变得猩红一片,憋屈,屈辱,愤怒……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
他似乎是愤怒到了极点,又似乎是猜到了结果,带着几分决绝,在对方伸手探入自己的裤兜子里,直接奋力挣扎,裤兜子里的钱币洒了出来,在空气中划过一个弧度。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三号抽出藏在小腿处的小刀子,奋力往前一扎。
始料未及的二号,硬生生挨了这一刀子,腹部传来一股痛意,整个人目瞪口呆跪在地上,手却在半空中,颤抖着指了指三号,面色瞬间刷白,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鲜血自腹部汩汩而出。
鲜血的气味儿飘荡在空气中,其余人面色一惊。
不等一号反应过来,三号嘶声怒吼,“啊!!!”
“去死,去死,给我去死!!!”
“啊!去死!”
一号明显傻眼了,没想到对方会带着刀子,还扎倒了二号,看到二号倒在地上的惨状,不由心里一个咯噔,带着看怪物的目光看向三号,本来倨傲的神情,带着几分慌乱,开始变得畏手畏脚起来,连忙躲避这个难缠的家伙。
即便是这样,一号也挨了三号的好几个刀子。
三号对一号的愤怒和怨念尤其深重,恨不得将对方戳成血窟窿,一遍又一遍挥下单刃,泣了血的刀子,携着三号的恐怖气息,朝着一号袭去。
一号即便是再怎么反抗反击,一个细皮嫩肉的挨了好几个刀子,疼得他龇牙咧嘴起来,倒在地上开始跪地求饶,“求你,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以后再也不找你麻烦了,再也不会了,求你放过我一命啊。”
三号苦涩一笑,眼中浮现出一抹悲凉,“我当初也是那么可怜地求着你,求你不要打我,不要抢走我的钱,可你是怎么做的?”
一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你们快点帮我啊,不想被他杀了的,还不快阻止他?”
四号和五号都开始踌躇了起来,论起来作恶来,还是一号和二号为主。
四号神情阴鸷,狠狠呸了一口,“你扒走我裤子,往我身上尿尿的时候,咋没想到今天?”
五号犹豫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开口,“大哥,我只是打杂的,没有听说要杀人啊。”
意识很明显了,他们就是不想出手帮忙。
一号瞪大了眼睛望向他们,在一阵嘶声怒吼下,惨烈的呼叫过后,直板板躺在地上,只能够感受着身上的生机在缓缓流失,却是什么也无法挣扎,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三号转身走向五号,“我今天敢做这件事,就意味着我没有退路了。”
三号直接捅向五号,动作非常迅速。
四号也跟着傻眼了,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
这家伙该不会也要灭了他的口吧?
眼睁睁看着五号中了刀子,四号在一番内心挣扎后,一把推开三号,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大家都是同学一场,不用这么过火的,我们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我……我保证……”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三号神情悲凉,冷冷扫了对方一眼,“当时你明明可以作证的,那么这些人都会被退学,我们也就不用继续被霸凌欺负了,是你,是你的懦弱,是你导致了今天的境地。你也是凶手,你也是凶手,你杀了我,也杀死了我心中最后的正义,凭什么你们可以惺惺作态?凭什么我要遭受这样的事情?”
“你也没少被他们欺负吧?那么你为什么不敢指证他们?”
三号捏了捏手中的刀子,心中豁然开朗,不甚在意的笑容里,透着丝丝悲凉,就像是一头困兽,被囚在笼子里,奋力挣脱身上的桎梏,却发现这个还是那么残酷,远比它所想的还要残酷,索性就是放手一搏,不去理会生死,只求一片心安……
四号屁股尿流地嚎叫着,不停地往前跑,却还是被不要命似的三号追着,顿时间就是泪水和鼻水混杂在一起,狼狈且可怜。
最后,三号目睹着四号倒在了地面上,仰头一笑,泪水止不住滑落,再低头一看沾染了血液的双手,笑得有些癫狂,癫狂过后捂着抽疼的肚子,蜷缩成一团……
三号目光有些溃散了起来,迎面而来是一人,想要再继续看清一些……
快了,就快要看清了!
连带着茯月棠心绪也跟着紧绷了起来,等待着揭秘的到来,只是没想到……
等到的却是一把匕首,朝着她飞来。
她一个心悸,猛然从噩梦惊醒,背后又是一片凉意,再抬头一看,窗外已经迎来了日出,微微亮的天光硬是从窗口挤了进来,映照着这狭小的宿舍寝室。
空气中夹着一片白雾,遮掩住了大部分的视线,人也跟着懒洋洋的,提不上力气,连带着眼皮子都是无比的沉重。
去了教室,茯月棠整个人发呆,发呆,发呆……
也不知道上什么早读,上什么课程,也不知道拿书出来……
好在她所在的角落位置不显眼,老师也没想要去留意这些小事情,尽职尽责地讲好自己的课题内容,在下课铃声响了过后,一溜烟儿就没了人影儿。
后来……
她听到了一道声音,才堪堪回过神来。
“同学,同学?同学?”
“同学?能看得见吗?能看得见吗?”
面前一张大饼脸出现,茯月棠差点给对方来了一个大嘴巴子,回过神后,有些神情不自然了起来,“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对方就是之前出现的周毅,那个热血少年,成天调皮捣蛋,在课堂上也不安分的顽皮小子。
啧!
茯月棠内心有点小嫌弃。
说实在的,她对于调皮捣蛋的,还真是没啥好感。
将自己整理的内容递给了周毅,茯月棠头也不抬,“呐,这是给班长的,我整理好大概内容了,到时候班长看着办就行。”
周毅脑门闪烁着大大的问号:“???”
周毅龇着牙咧着嘴,笑容十分勉强挪开,一溜烟儿就没了身影。
周毅还是把文件交给了班长,低下头,在班长身边窃窃私语,“班长,这茯月棠同学脑袋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说完,他不忘戳了戳脑门,一脸的震惊,仿佛自己瞬间看穿了事物的本质。
闻言,林淮民只是摇头,凝望着了一瞬茯月棠,目光里透着几分怪异和匪夷所思,忍不住喷笑,“或许她是有什么心事呢?要知道女人心海底针,前一秒天空晴朗,后一秒是什么雷声滚滚,倾盆大雨都说不定,还是不要去找骂了。”
周毅吃惊地“啊”了一下,瞄了瞄茯月棠,再瞄向笑容可掬的班长,认可地点了点头,忍不住瘪了瘪嘴,“我觉得班长说得有道理。”
到了上课时间,周毅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一眼不眨地看向黑板和投影仪,十分认真和牢靠。
林淮民低头扫了一眼总结内容,起初是没有什么的,但看到后边的一些内容过后,关于那些有可能在夏日游任务过程遗漏的信息,都被对方一五一十地备注出来,并且简述了一番小小的见解,还不忘记谦虚一番,聊表对方的用心和努力。
只怕,所求的生活费还是蛮高的吧?
出力多的人,所得的奖金当然越高,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得的。
只是,她还说了要是真的能得到奖金,到时候和班长五五分。
见了这么个弱弱的小请求,林淮民有些忍俊不禁,这到底是得要多缺钱呀?至于要这么卑微吗?
不过,这点小财他不会放在眼里,到时候她得的多少,自然就应该是多少。
林淮民从中挑出来几个出彩点的地方,将那些有的人会想到的点子剔除出去,毕竟总会有人想要分一杯羹,他们班级内的人员总不可能面面都俱到,到时候其他人指定是要抱怨的了。
另外一边,茯月棠捏着一张纸张,在上面画画涂涂改改,只用着自己可以看得明白的火柴人连接信息内容,将发生在梦里的事情写在纸上边,咬了咬下唇,思索着该怎么区分一号到五号呢?
简单勾画了一会儿,茯月棠瞧了一眼大概内容走向,忍不住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敢打包票,就算是别人来了,也一定看不出来这画的是什么内容。
直到,周毅下课后往茯月棠跟前凑了凑,看到摆在桌面上的画画,面皮有些抽了抽,面无表情回头,“班长你看得出来这画的是什么嘛?”
洁白的A4纸张上,一连串的鬼画符,扭曲不成形的龙卷风,波浪线,问号,感叹号,箭头,层层重叠在一起,看得人眼花。
周毅捂脸。
林淮民听到他这么一说,也凑过去看了看,不免嘴角抽了抽,有些难以描述的丑,“这看起来有点艺术家的艺术感。”
这次,周毅算是听明白了林淮民的话中话,“我觉得她以后不是艺术家的料子,这画得实在太丑了。”
正从洗手间走回来的茯月棠,站在窗边听着两人数落着自己的画画技术,脸色有些难看。
难看就算了,还这么直白且直接在当事人面前吐槽,是不是他们的脸就是脸?她的脸就不是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