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你千万别害怕!”
魏子期摁着荆玟的肩膀,而后者坐在地上,仰视看着魏子期煞有其事地对他道:
“这片雪原,其实是有生命的,它的每一片雪花,都是它意志的延伸。”
荆玟听不懂,但还是点点头。
“你千万别不信,这都是我亲眼所见!”魏子期面色严肃,一字一句道:“每一个在这片雪原里死去的人,他们的尸体在接触到雪花的时候,都会被腐蚀,成为雪原的养料!”
“还有这事?”荆玟抬了抬眉毛,凝神思考了一会,恍然大悟道:“难怪我说,我都见不到那些被杀死的魔族人的尸体,原来他们早成了这片雪原的一部分......原来这就是大雪原的真面目吗?”
“没错,就是这样的,”魏子期点点头,对荆玟的悟性十分满意,她可是做好了再解释好几遍的准备,但片刻后她又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荆玟道:“不对,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这可是一片会吃人的雪原!”
“我当然会对此感到惊讶了,”荆玟不假思索道:“只是,这并未有什么奇怪的,大雪原布满了未知与神秘,但它会吞食死人这一点,对目前的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魏子期静静地看着荆玟,望着他清澈无比的双眼,道:“你总是那么冷静,比起一个统帅,你似乎更适合成为一个谋臣——或者更高。”
“或许吧,人总要在不断尝试中找到更适合他们的位置,”荆玟对魏子期的话不置可否,“我只是想要带着你们活着走出这片雪原,仅此而已。”
魏子期往复看着荆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才服软般地点了点头,道:“好吧,好吧,关于这点,回去再议……另外两个人呢?”
这两人自然是指秦何与司徒孤影,刚才魏子期与荆玟二人一路从魔军营地杀了出来,抢走了敌人的马匹,顺利地回到了预定的集合点,可此时却不见另外两人。
“我不知道,”荆玟摇了摇头,解释道:“刚才我与秦兄借着暴雪的掩护,成功躲进了魔族的营地里,而且还找准了目标。”
荆玟说着叹了口气,道:“可惜我们错估了对方的实力,他至少是个三阶上位,我和秦兄连手都制服不了他,最后秦兄殿后,我成功突围,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逃出来。”
“放心吧,秦何那家伙有的是手段,”魏子期打着包票,“我认识的人里,就属他最滑头……你看,这不就来了吗?”
魏子期一指角落,雪地里钻出一个狼狈的身影,他拍了拍满身的落雪,露出了那张少年的脸。
是秦何没错。
“失败了,我就差一点点,”秦何失落道:“对面实在是太警觉了,我把他引开,杀了个回马枪,但我没想到他居然会藏着一个假的笼子......不过,后来小孤影来了。”
秦何身后站出一个司徒孤影来,他也是同样的狼狈,而且身上还满是干涸的血迹,魏子期猜测这都是他的敌人的。
若是血迹慢点干,或许会被他身上的落雪吃掉。魏子期心想。
“是我的错,”司徒孤影垂着头,满脸惭愧道:“我一剑劈开了那装着喀尔鼠的笼子,让它逃了出去......它的速度很快,我根本拦不住它......后来,那魔族人也乱了,我才趁机跑了出来。”
听见这一番话,在场的几人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当中,司徒孤影对自己的失误无比懊恼,秦何看着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魏子期也摸了摸身上,不知在找着什么东西。
最后,还是荆玟率先安慰道:“大家都没受什么严重的伤,这是好事。小孤影,这不是你的错,我们也实在没想到......”
魏子期突然惊叫了一声,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魏姑娘?”荆玟关心道:“怎么了?莫不是有哪里伤着了?”
“依依,是依依!”魏子期着急地简直要跳起来,“依依不见了,依依不见了啊!”
她立即原地踟蹰起来,先不说依依是她养了许久的宠物,又萌又乖又能当暖宝宝使,就是依依身上的秘密也很令她着急,这说不定是一只龙种,一只和螭吻同根同源的龙!
“竟有此事,”荆玟也同样替魏子期着急和担心,“你还记得最后一次是在哪看到它吗?”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魏子期此刻满是懊悔:“该死,是在魔族营地里。啊,我想起来了,肯定是那个时候它跑出去了,我把它留在了魔族营地里!”
荆玟不再说话,秦何也没有吐槽魏子期的心思,至于司徒孤影,他还傻乎乎道:
“要不我回去找找看?我还剩些灵力,应该能拖着魔族人一会。”
“别傻了,”魏子期垂头丧气道:“我怎么会让你们冒着偌大的风险回去找依依?算了吧,希望它不会被魔族人抓住,还能找到回家的路。”
她蹲下身子,抱着头,还是止不住地后悔道:“我真傻,我单知道依依不爱乱跑,却不知道或许它会被我不小心掉出来,我真该......”
“嘤嘤!”
魏子期猛地抬起头来,却见一个粉色皮肤的小东西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跑了出来,正朝着她不停的叫唤。
这不是依依,还能是谁?
“依依!”魏子期一个飞扑,一把抱住了归来的依依,“你回来了,我差点以为我把你搞丢了!”
“嘤嘤!”
荆玟长吐了一口气,他也为这只差点回不来的小东西担心了一会,但所幸运气还是在他们这一边的,或许是依依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聪明许多吧。
“那么,我们再来讨论讨论如何离开大雪原的事情吧,”荆玟回过头,对着秦何问道:“秦兄,除了喀尔鼠,真的就再也没有可以顺利离开大雪原的办法了吗?”
秦何摇了摇头,解释道:“或许还有,但这就不是我能接触到的事情了。”
司徒孤影提议道:“那不如,我们再去找一支魔族的运输队伍?”
“嘤嘤!”
秦何再次摇头道:“找到魔族的运输队,哪里有那么容易?这茫茫雪原,我们过了多久才找到一支?再过大半个月,我们怕是要全部饿死在这里!”
“嘤嘤!”
几人又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秦何作为队伍里最了解魔族以及魔族大雪原的人,此刻都没了办法,那其他的几个人族,又能有着什么办法呢?
“嘤嘤!”
“依依闭嘴!”
魏子期把一直在他们身边叫唤个不停的依依用手托起,却看到小家伙的尾巴上似乎缠着一个毛茸茸的生物。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戳了戳,那团毛线球就像是什么被触发的警报一样,开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尖叫了起来。
“吱吱吱!”
魏子期还在满脸震惊,秦何却已经扑了上来,一把将那奇怪的毛绒啮齿动物抓了过来。
“这这这......”
“瞧给孩子吓得语无伦次的,”魏子期朝他翻了个白眼,嘲讽道:“咋,是啥心情漏电啦?”
“喀喀喀......喀尔鼠!”
“啥?”这次魏子期倒叫得比他还要大声了,他一指那只在秦何手里左扭右拧的小玩意,诧异道:“这玩意就是我们要抢的喀尔鼠?”
荆玟和司徒孤影也把眼神聚焦到了这里,他们都和魏子期一样对此感到十分惊讶——我们抢半天都失了手的玩意,居然被你找到了?
魏子期将自己的脸贴上依依的脸,不停地蹭着,还发出古怪的咕噜声。
“秦兄,”荆玟转而对秦何道:“这么说,我们有离开这里的希望咯?”
秦何大喜过望,连忙点头,听到这话,就连一向爱板着脸的司徒孤影都情不自禁地面露喜色。
“那好,我们先整备一夜,”荆玟沉着冷静地下命令道:“明早就开始寻找离开大雪原的路。”
直到夜深人静,灯盏里的火苗已经熄灭,魏子期依旧抱着依依在玩耍,还费好大劲把肉干撕成一块块的,亲手喂到依依嘴里——她乐此不疲。
依依也很配合,似乎是知道自己立了大功的缘故,也上蹿下跳的,玩得很是开心。
不知是不是荆玟故意的安排,今夜仍旧是他和魏子期守夜,喀尔鼠已经被秦何五花大绑,小心翼翼地保护好,只等明日启用。
“魏姑娘,”荆玟听着身旁的欢声笑语、看着魏子期沉迷依依不可自拔的样子,不免有些哭笑不得,道:“真的有那么高兴吗?”
“那可不,俗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天爷果然看我吉人自有天相,”魏子期把依依放回头顶——小家伙最喜欢在那里呆着了,“还有依依,我果然没白养它,看着猫会抓老鼠,没想到你也会,还抓得那么好!。”
依依“嘤嘤”叫了一声,大概意思是表达魏子期拿它和猫咪对比的不满。
龙虎斗啊龙虎斗。
“这倒也是,有魏姑娘在,我们总能逢凶化吉,”荆玟笑了笑,看着少女喜笑颜开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列列寒风也不算得什么酷烈,这皑皑大地也不见得多难翻越,一切似乎总能有希望,“你还真是个福将,看来我以后再上战场,千万要记得带上你。”
“怎么说得我好像个吉祥物似的......不管了。那可不,你也不看看我是谁,”魏子期满是自豪地拍了拍胸口,不过这个动作没能持续多久就被胸口处传来的胀痛打断,她龇起牙,道:“以后有仗打可别忘了我,虽说打架不是我的强项,但我是个医修,总能起到些作用的。”
“那必然,”荆玟喝了一口水壶里的水,又把水壶递给魏子期,“喝口水?今天大伙都忙活了一整天,我看你也累了,该歇歇了。”
得益于良好的隔热材料,水壶里的水到现在都没冻上,魏子期盯着瓶口的不明液体看了一秒,毅然决然的将水壶里的水一饮而尽。
用手背擦了擦嘴后,她才反应过来,转而对荆玟问道:“这水是烧化的雪水?”
荆玟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好吧,我不是那种矫情的人,我知道我们只有这种水资源可以使用了......我只是一下子不太能接受,”魏子期砸巴砸巴嘴,抓起一把细雪,放在手中细细地看,却还是发现不了它和寻常的雪有什么区别,“你是没见到那个雪吃人的画面,顺着接触的地方开始,一点一点地把人腐蚀掉,连骨头都不放过,最后整个人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荆玟打断道:“我看到了。”
“你......”魏子期还想说些什么,可听到荆玟这句话便愣住了,迟钝的大脑花费了不少时间才将它解读完毕,最终化为一个字:
“啥?”
“我说,我刚杀死第一个魔族人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现象,”荆玟道:“只是我还不太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待后来回到营地听了魏姑娘一番话后,我才算有些眉目。”
“哈?难怪你那么淡定,原来是早有准备,”魏子期叉着腰,咧着嘴道:“老实交代,那你之前故意装做不震惊的目的是什么?不会是想装些什么吧?”
“魏姑娘倒是误会我了,”荆玟诚恳道:“那时我们刚刚吃了败仗回来,军心不稳,若是我一个统帅......若是连我都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惊慌失措,只会影响到队伍里的其他人,造成更大的影响。”
魏子期低头思考了一会,只能无奈的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荆玟的解释。
她回过头去,看着少年的侧脸,总觉得他眉眼间的线条似乎变得不一样——要更加坚毅、更加深邃,有些让人琢磨不清的朦胧光彩。
她一向心直口快,直截了当道:“你好像变得和我刚见你那会不一样了。”
“什么?”荆玟没想到魏子期会这么说,不解道:“有什么不一样的?”
“嗯?这个嘛,好像又说不上来,”魏子期用食指摩挲着下巴,好半晌才给出一个模糊不清的答案来:“你好像......长大了吧?”
“嗯?”荆玟也学到了魏子期的招牌技能之一——战术后仰。
依依低下头,舔了舔魏子期有些发红的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