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关之旅不必多言,作为朱子明大将军重点关照的二人,自然享受到了超出一般人的待遇,在这个山海关的夜晚,魏子期不单单吃到了她心心念念的白斩鸡,也享受到了不用挤大通铺、单人一间房的福利。
当然,是和荆玟一起。
不过,所谓的单人间,实际上就是堆满了东西的杂物间,拥挤之中,甚至放不下一张地铺。
也只有一张小床,和一条薄被。
荆玟有理由相信这是朱子明刻意的安排,此刻在荆玟眼里,朱子明的形象已经从神威无比、骁勇善战的老将军,变成了成天想撮合他与魏子期的老媒婆,其间恶意,不在言中。
魏子期倒没什么想法,她全然不知朱子明与魏家对她的“阴谋”,她只是吃饱了,打算美美地睡上一觉。
“魏姑娘,”荆玟看着已经躺在床上,贴心地给自己留了半张床的魏子期,“你先休息吧,我还有事要找将军商量商量。”
魏子期用被子蒙着头,荆玟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可以看见她放在被单外的一双秀足,白嫩细腻,如同软玉温香。
她瓮声瓮气道:“你就去找你的将军去吧,一天到晚不回家。”
荆玟大概是没听懂魏子期的意思,低着头就出去了。
魏子期把头探出被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即使在夜晚,山海关也是戒备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也不是夸张的描述,哪怕魔族人被打得元气大伤,这里的士兵们也没有松懈自己的职责,继续替着整个中洲,守护着这片属于人族的土地。
荆玟在内城转了好几圈,才问出了将军的位置,不过朱子明的贴身护卫倒没怎么拦住他,大概也是因为他没几天便要去找将军一趟,大家都混了个脸熟。
似乎是对荆玟的深夜来访感到意外,朱子明放下了手头的事情,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他好一会,才问道:
“你怎么来了?这大半夜的,不去跟你那小娘子逍遥快活,跑到我这里来做甚?”
“朱将军,”荆玟无奈道:“我跟她之间,是清清白白的,您不要再这么揣测我们了。”
“你这小子,人家那么好的姑娘,还给你嫌弃上了?”朱子明对荆玟的态度嗤之以鼻,道:“百金难得还魂药,千金难求魏家女,我给你这么好一个机会,人家也不嫌弃,你倒跑了,该不会是......”
朱子明的视线渐渐往下飘去:“你不行吧?”
荆玟刚开始并不是很懂朱子明的意思,直到朱子明做了几个下流至极的手势给他看,他才恍然大悟,并很快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道:
“那倒未必。”
“既然如此,”朱子明忽然翻了脸,大手一挥道:“那就拿她来证明,赶紧从我这里滚出去!”
也就三句话的功夫,荆玟又被赶了出去,这次他再也没了地方去,只好灰溜溜地走回原先的房间。
朱子明说得是不错,魏家女千金难求,但魏家显然已经默许了朱子明撮合他们俩的行为,甚至女孩儿本人对于和他睡一张床的行为都没有反对的意思,那他究竟在抗拒什么呢?
因为荆玟知道,朱子明和魏家,乃至万道学宫,都在做着一个杀头的赌局。
这个局赢了,他们联手坐稳天下:输了,他们人头落地,中洲局势再次洗牌。
但无论如何,为他们卖命、被他们推上台前的人,总难得一个好结局。
那些百姓如此,那些兵卒如此,甚至连荆玟,也如此。
若是将魏子期绑上了荆玟的战车,那他们二人,会有其中一个能独活吗?
他看未必。
这便是荆玟犹豫的原因,若是能有人助他复仇,他自然是欣然规往,但如若代价是牺牲那些无辜者的性命,他尚且做不到。
他已经感受过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了,自然不想再感受一次,这其中滋味,若想感同,唯有身受。
魏子期或许说错了,他并不是一块当将军的料,若是受命于君、冲锋陷阵,他尚有万人之勇,但若是让他手握杀生大权,恕他无能为力。
荆玟轻轻推开了房间的门,争取不碰倒任何东西,魏子期一贯睡得快,但睡不熟,若是有一点风吹草动,她就得醒来睡眼朦胧地看上两眼,然后接着睡。
蹑手蹑脚地绕过几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木箱子,荆玟走到了那张小床旁,却见那上面空无一人。
莫不是也出门去了?可这大半夜的,她能跑到哪去?
“嘿呀!”一声低吼从他耳畔传来,荆玟下意识使出军中的擒拿手段,一把将袭击者按在了地上。
“疼疼疼疼疼!”魏子期连忙大喊起来:“是我,是我,你快松手!”
见身下压着的人是魏子期,荆玟也尴尬了起来,虽然不知道她在玩什么把戏,但为了避免她生气,还是先放开她好了。
只是,荆玟是不在乎,魏子期倒是动了气,明明自己藏得那么好,为什么没能吓到他?
所以她趁荆玟放开她的时候,一脚勾住了他的腿,想把他往一旁扯,只可惜她和荆玟的力量差距太大了她没能得逞。
但,荆玟也同样毫无防备,猝不及防下,他一个重心不稳,便全身压在了魏子期的身上。
脸部,陷入一团柔软之中。
夜静,万物无声。
荆玟甚至能听得见魏子期略微加快的心跳声,他大气不敢出,也不敢把头再往深处压些。
“你还要趴到什么时候?”魏子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平淡得尝不出感情来,荆玟如蒙大赦,连忙撑起了身子,眼神闪躲,却不敢再多看她一眼。
两人从杂物堆里爬起,却是双双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对方的眼睛,魏子期不知道荆玟的脸此刻有多红,荆玟也不知道魏子期此刻究竟作何感想。
两人一路上同吃同住,这样的事情,也发生过不少了,只是少年面皮薄,总是少女先开口打破沉默,这次也是如此。
“刚才吃太饱了,我睡不着,”魏子期用手指捻起一缕秀发,绕在指尖把玩,“陪我出去走走吧。”
荆玟点头应许,不发一言,几乎是慌不择路般向门口逃去。
“这家伙,”魏子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嘀咕着,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处仍传来了温热的触感,“真是,难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