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绝了墨绍宁想要让他们借宿一晚的好意,荆玟和司魏子期在他指定的出口离开,却发现外面仍是一间无人的枯寂小院。
“你说这家伙究竟在地下挖了多少条隧道?”魏子期推开院门,望着只有零星几个行人的街道,说道:“得亏百姓没有宝马路虎之类的重物,不然非得弄出一个地面沉降出来。”
“宝马和路虎?”荆玟疑惑道:“这些东西,即便是贵族也不会随意拿到大街上供人赏玩吧?”
“不是,这只是一些代号而已,不是真的马和老虎。”魏子期摇了摇头,道:“墨家的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我单是知道他们的机关术厉害,却没想到他们能造出那么一个巨物。”
“我们在军中也常把各种战车按照不同的规格,命名成各种凶兽的名字,如饕餮、穷奇,但那些神兽凶兽究竟存在不存在,我也不敢确定。”
荆玟和魏子期不在一个频道上,但又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对齐了话题,道:“那只狸力霸道非凡,若不是我有独特手段,尚且难以制服,若是一般的三阶修士来,怕是根本奈何不了它。”
在魏子期的眼里,墨家修士一直是这么个形象,近似于她前世的“理工男”,反正就是眼里只有自己的机械造物,根本容不下其他的东西。
不过,此方世界的墨家,似乎要更加凶戾、执着,单说墨绍宁和魔族人在一座城里耗了十天半个月的没走,就已经说明了许多问题了。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所以,今天我们就到郸城魏家走一趟吧,”魏子期道,从方寸物中取出一样东西,放在眼前细细端倪,“那墨绍宁给的小玩意,会好使么?”
那是一枚小铁片,其貌不扬,就像是匠坊的学徒失败之下搓出的边角料,但在阳光的照射下,上面那些复杂瑰丽的花纹逐渐展现,便犹如一只开屏的花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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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确定了他是墨家的人,那就相信他好了,”荆玟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好,那就听你的,”魏子期道:“所以,我们先回去休息一会吧。”
这话中肯,倒不是魏子期女人矫情,只是他们先是吹了半夜的冷风,又跟墨绍宁的“啮啮”打了一场,再在郸城的地下穿来穿去,弄得一身灰头土脸的。
荆玟还算好,魏子期却早已身心俱疲了。
“不过......我们要怎么回去?”荆玟看着四周陌生的街道,疑惑道:“墨绍宁刚刚给我们指的路,你还记得吗?”
“啊,我忘了,”魏子期道,又从方寸物里掏出一张图来,道:“还好我记得向他要一张郸城的城防图。”
只是魏子期二人在这研究郸城的大街小巷、兵马城防时,一声并不和谐的呵斥打断了他们两人的思考。
“喂,那边两人,你们在干什么呢?”
几个卫兵不怀好意地朝着二人围了上来,领头的那人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刀柄上,看着荆玟手中尚未收起的玉龙槊,问道:
“光天化日之下,违反王府禁令,还佩戴兵器,给我拿下!”
魏子期终于肯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那一刹那的对视,却让卫兵领头的心头一颤。
好俊的小娘子,他想。
魏子期和荆玟四目相对,几个念头在一瞬间便沟通好了。
首先被捕是绝对不可能被捕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一旦进了牢,那就是落到了赵王的手里,死了都算个便宜的好下场。
那么就只有这一条路了。
“这位兵爷,俺们就是路过这附近,绝没想要做什么,”荆玟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故作谄媚道,您看,行行好2,给个方便吧。
魏子期则躲在了荆玟的身后,一双素手扯住了他的衣角,露出半个脑袋来,怯生生地看着周围的其他人。
那卫兵的视线却没有看着荆玟,而是一直落在魏子期的身上不肯放开,道:“你们两人是什么关系?”
魏子期下意识以为荆玟会说他们是兄妹,甚至说父女她都不会有什么反应,就当他是想占自己便宜了,却没想到他一张嘴,便是:
“我们是夫妻。”
魏子期那时好时坏的大脑,第一反应是一片空白,随后是有些诧异,再最后则是怒从心起,便狠狠拧了一把荆玟腰间的软肉。
让你乱说话!
却没想到,那卫兵听见了这句话,眼中的兴奋之色更剧,伸手便要抓向魏子期,口中还振振有词道:
“我怀疑你们是魔族人混进来的奸细,速速跟我走一趟!”
得到了领队的命令,其余放风的护卫也凑了上来,将荆玟和魏子期二人团团围住,要将他们逮捕归案。
但荆玟只是微微笑了笑,手中持槊的手势微微变动,下一刹那便抬手而出。
那一槊朴实无华,“扎平拦拿崩,点穿挑拨灵”,一切的基本功都汇聚于这一槊之中,毫无保留,一瞬间便将那护卫刺穿,还顺势扎倒了他身后的两人。
其余的护卫第一时间内尚未来得及反应,便看见了自己的领队被这个藏头露尾的小子一枪刺穿。
他们甚至认不得,这是槊而并非是枪。
无数根银针飞起,如一张大网般向下落,将在场的敌人尽数覆盖,银针穿透了他们本就脆弱不堪的皮革甲,刺在了他们身体的各处穴位上,而后者们尚未抽出自己的兵器,就都尽数地倒在了地上。
对于一般的持械普通人,甚至有着一点点修为的士兵来说,想要依靠这么一丁点的人数优势来胜过魏子期二人,早就是天方夜谭的故事了。
“完美,收工!”
全然忘了荆玟刚刚对外宣称他们是夫妻关系的事情,魏子期拍了拍自己的手,对自己的“战果”表示很满意,道:
“这一针够他们睡到晚上了,荆玟,快快把他们搬到院子里面去,别吓着其他人了。”
“好。”荆玟看着远处几个已经发现了他们,但又因为害怕而慌忙奔逃的老百姓,默然无语,想道:
反正他们在这郸城也呆不了几天了,若是解决不了这城里的麻烦,他们怕是就要被赵王解决了。
把几具昏睡不醒的卫兵“尸体”搬入室内,就当荆玟任劳任怨干着活,魏子期一边抱怨着真沉,一边想方设法偷懒时,她忽然看见,某个人的胳膊动了动,将自己手里的什么东西放在了嘴边。
“喂,荆玟!”魏子期立即将袖中的银针甩出,可却仍然来不及,那躺在地上装晕的卫兵已经将一个造型独特的口哨放在了唇上,下一刻便要吹动——
电光火石之际,一道微茫的剑气飞来,力道虽然不重,可却恰恰好好在那个口哨吹响前将它打落,并在那个卫兵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数枚银针齐发,狠狠地扎在了卫兵的后颈上,将他还未脱口而出的哀嚎声强硬地掐断,并让他整个人瞬间晕死过去,再也没有了撞晕的可能。
魏子期抬起双眼欲看向那道剑气的来方,却被荆玟一下子护在了身后,并用单手挡着。
“谁?”他向周围质问道,却发现拐角处钻出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荆兄弟,魏姑娘,是我,”来自乾元剑宗的李元一热情道,全然没了昨日在贫民窟内的针锋相对:“我们恰巧路过,看见你们在和这些王府的爪牙对峙,就顺手来帮忙。”
说着,他身后的花娘站出身来,昂首挺胸插个腰,一副满是自豪的模样,而她手中的那把剑宗制式长剑,正是划出剑气、帮助魏子期的那一把。
魏子期走到那名护卫身前,捡起了落在地上的口哨,这只小物件被花娘隔空劈了一剑,铜铁材质的它当即碎裂,但依据上面残留的魔气可以判断,这上面刚刚附着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用处的法阵,只是这会再也看不出来了。
但魏子期猜测,这或许会是一个通讯用的小型法阵,只要吹响,便会将消息传递给口哨另一头的人。
如此来看,花娘的这一剑,出的还算及时。
“虽然要说谢谢,但我还是要问,我不是让你们赶紧出城吗?”魏子期对着他们问道,语气也渐渐地柔和了下来:“郸城里现在很危险,若是可以,就尽快离去吧。”
谁知花娘闻听此言,只是苦笑了摇了摇头,无奈道:“魏姑娘,你现在说这话,可就晚了,郸城的城门,昨日正午就封了,现在只可进,不可出呢。”
“竟有此事,”魏子期思量道:“那么,你们也不许乱跑,免得生出什么不该有的事端。”
“不,”没想到花娘竟然果断地拒绝了魏子期,义正言辞道:“我想明白了,我可是万道学宫的弟子,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就是我的职责,郸城有难,我自然要挺身而出。”
“你......”
听到花娘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魏子期反倒不好说些什么了,反正论到底,那都是人家的事,只要不帮倒忙,那就任她去吧。
“行吧,”魏子期点点头,道:“只要你不添乱,我就答应带上你,毕竟我现在也缺人手,但这其中的危险,你要自己承担哦。”
“那当然没问题,”花娘道:“谁叫我是万道学宫的弟子,李郎,你说是吧?”
被她在肩头拍了一掌的李元一,也无奈地笑了笑。
他一向听她的,即便是这次,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