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魏子期尚未从美梦中醒来,荆玟却早早起床,开始为自己的受封做些准备。
昭齐是一个有着上百年历史的国家,在这动荡纷纭的五洲中,也算是个雄踞一洲的大国,更别说占据的还是中洲这人杰地灵之所。
所以,昭齐朝廷有着一套相当完整的礼制,尤其是对于王室这边,规章礼法,一应俱全。
荆玟的家族在北燕之地抵抗魔族多年,才在荆镶玉那一辈博得了个外姓王之位,虽说不能与昭齐王室并驾齐驱,但好歹已经算是彻底脱离了布衣之列,足以光宗耀祖了。
踏入皇宫,自然是不许带些披挂兵器的,荆玟也不打算就此挑战昭齐王室的底线,只是简单换了件符合昭齐礼法的正装衣袍,再简单地配簪戴玉,就算收拾完毕。
踏出小院前,荆玟还特意看了一眼他和魏子期休息着的房间,因为昨夜的月下对谈,她的睡眠多多少少受到了些影响,这会还在呼呼大睡呢。
“你在担心她?”一旁有人问道,“莫怕,魏家人心悱恻,我管不住,但她一个好动的小妮子,收拾起来可不怎么费劲。”
荆玟下意识地防备起来,扭头却见那人是前些日子与他们详谈过的、魏家的家主——魏世成,这才放下心来。
“魏老先生,您怎么来了?”荆玟对魏世成十分尊敬,不单单是因为他是魏子期的长辈,更因为他们之间已经建成了一种更深刻的结盟关系,“晨间天冷,您还是先避一避吧。”
“荆小子,你可把我给当成什么了?”魏世成抚了抚自己的长胡子,哈哈大笑道:“我可不是后院里养的那些花花草草,风吹雨打的,击不垮我,更别说这徐徐晨风——只是寻常凉风罢了。”
“魏老先生修为过人,老当益壮,荆某佩服、佩服,”荆玟真情实意道,说罢,又面露难色,道:“只是,子雪还在休息,还是请您莫要打扰了她,要好些。”
“怎么,你们还尚未成亲,这就开始护起自家娘子起来了?”魏世成故意地做出吹胡子瞪眼的表情,道:“可别忘了,过了我这关,还有子期她父母那一关呢!”
听此一言,荆玟倒是摇了摇头,道:“魏老先生不必担心,子雪爹娘那一边,我早就见过了,他们对我的观感,或许还不错吧。”
“你有这个自信便好,”魏世成满意地对着荆玟点了点头,还顺势拍了拍他1的肩膀,“你可要记住,你要拐走的是他们夫妇俩唯一的女儿,他们若是不舍,你也不能太过于心急,以免坏了好事。”
“魏老先生请放心吧,荆某对此,自有分寸,”对于此事,荆玟也十分地有底气,但他还是有些担忧道:“我只是担心,子雪的想法。”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魏世成摇了摇头,苍老的眼眉中尽是对世事的悲情与无奈,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更何况,这天下里、人生中,又会有多少不得已的事情发生呢?”
这一句话悲情伤怀,却不是荆玟这种年轻人能够体会得出其中真意的,他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魏世成,看着他那早已斑白的双鬓。
他在想,将来若是有一天,他是否也会如此,苍白着两鬓与发丝,在某个寂寥的清晨,独自与即将远行的后辈讲些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得到的伤怀之语。
“对了,皇宫里卧虎藏龙,你的身份又极为特殊,这个东西,你拿上吧。”
魏世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从那一副沉思着的状态中醒了过来,掏了掏自己的衣袖,从那里面拿出了一件东西,交到了荆玟的手中。
“我会让管家送你的皇宫,剩下的路就要靠你自己了。在那里面,要小心些,万事以性命为重,要记得你不单单是你自己,还代表着北燕的所有百姓,更有子期与我,与朱将军在。”
那是一个木质的小方盒,像是女子用来盛放胭脂水粉的容器,荆玟没有多问它的用途,只是郑重其事地将它收好,便告别了魏世成,径直离去了。
而魏世成正像是一个孤寡老人一般,默默看着他离去。
只是这一站,就站了半炷香的功夫,等到藏在暗处的某人终于受不了了,想要回屋睡个回笼觉,魏世成这才转过头来。
双袖摆起,便有无数条红线齐飞,绕过院门、攀上枝头,将藏在某个灌木丛后的某人吊了起来。
神似昨日的魏云涛,也是被他这般吊起,只是魏世成碍于魏子期女儿家的名节,只是让红线缠住了她的两只手。
“喂喂喂,你先放我下来!”魏子期着急地大喊大叫道:“我就是路过,路过啊!”
“你这古灵精怪的丫头,都在后面听多久了,现在还与我装作是‘路过’?哼!”魏世成倒没有如何惩治她的意思,只是让她挂在树上转了两圈,便有惊无险地让她站在了地上,“你莫非是把你叔叔我给当做了个傻子不成?”
当然,腿都软了的魏子期并没有站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到了地上,还好她眼疾手快,扶住了树干,这才免去了一难。
“这怎么会呢?你一直是我心目中最好的叔叔啊,”发觉自己偷听的事情败露,魏子期也只能讪笑道:“我这不是,在意你们的表现嘛?毕竟受封如此大的事情,我不得多关心关心?”
“说得倒好听,真要论起来,你那肚子里倒不知装了多少坏水!”魏世成轻哼几声,直接戳破了魏子期藏着掖着的计划:“你怕不是,想要等我们都走了,再一个人悄悄溜进皇宫吧?”
魏子期一个战术后仰,惊讶道:“老魏,你什么时候学的读心术?还是魏家家主的活计不想干了,半道出家去转那卦修了?”
“你这臭丫头,说起话来没大没小的,对我要用尊称!”魏世成曲起手指,想要轻轻地敲在魏子期的额头上,却被她轻易躲过,因此笑骂道:“你居然还敢躲?”
“不躲是笨蛋啊,傻子才不躲,”魏子期撂下这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匆匆向后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到:“世成叔,我突然想起我煤气忘关了,咱们就先拜拜咯,有空我再来向你请教问题!”
望着魏子期与荆玟几乎算是同样的离去方式,魏世成不免笑出了声,这些孩子都还年轻,藏不住心里的事情,要离开哪、要去到哪,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希望,你们接下来的路,能走得,一帆风顺吧。”
他转过了身,与他们二人离去的方向,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