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抢走包子的媚娥小萝莉没有哭，但媚娥似乎很想小手一挥，让周围甲士把张求道给揍哭。
考虑到可能打不过对方，小媚娥忍了，在得知张求道居无定所后，派甲士将张求道领到了自己的住所。
青砖绿瓦朱红砂大门的高墙宅院，门前镇邪祟的凶兽石雕前披甲侍卫来回巡视，表明来历后，有仆役从大门走出，穿过碎石小路将张求道领到了偏院的厢房门前。
弯腰道了声“有事您吩咐”，仆役转身快步走了。
厢房屋内清淡素雅，座床铺都是近期打扫过的痕迹，正中摆放的袖珍香炉上腾起烟气袅袅，草木香精气在空中悄然弥漫。
对时间的感官张求道迟钝了太多，他只是痴望着馨香烟雾缭绕消散，就已到黄昏。
仆役扣门，得到应允后进屋低头询问晚饭吃些什么，有何忌口。
张求道说了声“随便”，食物对他而言仅是满足口舌之欲，让乏味的舌头体会下酸甜苦辣咸，进食并不是维持生命的必须。
仆役身上忽的传来对张求道的恶意，在这世道，仆役就是奴隶的别称，生杀允夺在主人的一念之间，若客人对食物或其他的有半点不满，主人是不介意打杀几个仆役出气的。
随便——这玩意最难做了。
张求道若有所思的望向退去的仆役，能读懂他人情绪不一定是好事，看透世间一切真伪的人没准是最先疯的。
张求道出去走了走，日落大地，火云漫天，庭院里栽植的树荫花草都染上了橘黄暖色。
回到厢房门前，见张求道观景兴致不错，仆役很有眼力劲的摆了套桌椅放到庭院中，见张求道安然坐下，急忙上菜。
五个白瓷盘盛放的精致菜碟，荤素搭配，色泽勾人，一碗熬成乳白散发奶香的鱼汤，松软白嫩馒头和晶莹剔透米饭作为主食分放左右。
味道很不错，尽管吃东西对张求道意义不大，吞咽进肚后会瞬间消泯，但张求道还是端着饭多尝了几口，饭后，仆役收拾碗筷离去时还提醒一句。
“小姐今日有事要忙，明日早上在来跟您学习仙术道法。”
饭后的张求道坐在庭院吹着拂面柔风，天光渐堕，西方太阳缓慢但坚定的下落，那最后一抹昏黄像迟暮的老人对世间眷恋的临终一撇，带着不甘和光亮彻底消散。
残月凌空，记忆的迷雾开始翻涌消散。
瘸腿老道是重伤后抱着残躯回乡的，魂归故里，身葬故土，是游子离乡多年最后的念想。
老道坐落乡间泥泞坑洼路上，茫然望向四周，房舍都变了模样，街路上人来人往，找不回曾经过往，偶有熟悉的面庞闪过，揉了揉不在明亮的污浊眼睛，那故人之姿，不过是故人之子。
或许村头被杂草淹没的坟岗，才是他儿时的故乡。
老道本想就此了却残生，却看到街头巷尾有孩童将他悄悄打量，这一生本事，不该随着他一起埋葬。
……
老道早已油尽灯枯，所幸仅剩的一个娃马上要学有所成，老道已经为他想好了名字——张求道。
求道这孩子是老道走南闯北平生所见悟性最高，有仙人之姿，体质只要不是最差，有朝一日定能卷起世间风云，只不过这孩子性格单纯缺少历练，性情冷漠，性子执拗，易走极端。
若上天再给他多一点时间，他定能教好求道这孩子，嗐，不想了。
没关系，只要劝求道多行善事，好人有好报，这孩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老道如此想着，也用手如此抚着出师的张求道说着。
出师后，张求道仍每天早上带着吃食来看老道，那一天的门敲了很久没有回应，当张求道焦急地翻窗进屋后，老道满目慈祥，嘴角擒着笑，双腿盘坐在床榻早已坐化。
老道早已安排好了后事，张求道继承法器衣钵，剩余钱财分散给了村里穷苦人家，无儿无女的他丧礼由张求道主持。
张求道人生的第一场法事，是在师傅的葬礼上，尽管老道对张求道说他交的只是小道，登不上大雅之堂，要求两人以传师授业的“师生”相称呼，张求道在心里还是默认他为师傅。
他彻底出师了。
从此，世间出了个张求道，一身道袍奔波乡里，斩妖除魔，护得一方平安。
张求道做事很有原则，穷苦人家只需管顿饭便可，揭不开锅的人家他甚至还要倒贴银两。
慢慢的张求道也涨了见识，知道老道讲过的仙鬼妖魔不惨半点假，这世间宗门道派林立，城池国家遍地都是，规矩也多的很，连降妖除魔都不能跑到人家的辖区，否则算是抢生意，要遭人嫉恨的。
那一次隔壁稍远的城镇有人跑来求救，说有妖兽横行乡里，因为离家太远，况且那附近有道人负责，张求道是不愿去的，但那求救的人弯膝下拜，跪地不起，街坊邻里善心大发，纷纷劝说张求道要行侠仗义。
他去了，那是头成了精的野猪，肉皮又糙又厚的好似一堵墙，一对比铁硬的獠牙能轻松拱断水桶粗的老树。
张求道用尽手段，提前预设陷阱，符箓不要钱的撒，折了两把开刃剑，请神请到身子崩溃吐血。
野猪轰然到底，气只出不进，只差最后补刀，张求道浑身浴血的踉跄起身，手握断刃缓缓靠近倒地的野猪精怪。
没有然后了，被一柄飞来的剑抢了人头……猪头。
那是一个下山招收弟子的小修士，通灵境三阶，都不一定能敌过手段尽出的张求道，所以野猪精怪出现时只敢躲在一旁，见张求道胜局已定，才急忙出手。
那人出现之后急忙搀扶张求道重伤的身躯，嘴里说着他来晚了，竖起大拇指称呼张求道英雄出少年，左一个正道的光，右一口我辈楷模。
张求道哪懂这个，被对方忽悠的晕头转向，对方说他是来招收弟子的，便邀请张求道一起来看。
一块杂色的水晶石，使用者输入自身的灵气或滴上鲜血就能探知灵根的品质。
镇上广场，几岁的娃娃到十几岁的少年少女都来了，一个个滴上鲜血测试灵根，几乎所有人都是那句。
“杂灵根，下下等，修仙无望，下一个。”
镇上测试的有上千人，没一个修仙的苗子，晚宴上小修士死皮赖脸的非要拉着张求道一起单独庆祝，不知不觉间，张求道已经把自己的老底都撂给了对方……无门无派，师傅死了，周围没什么厉害的大能。
那人又问张求道修仙资质如何，得知张求道从未测试过修仙资质后，提议不如趁现在看一眼资质如何。
手握杂色水晶石，张求道卖力挤出自己体内那道干巴巴的丝缕灵气注入其内。
水晶石闪烁的光芒足够让人心死如灰，张求道耳畔似乎听到了那声命运的审判。
“杂灵根，下下等，修仙无望，下一个。”
那人脸色阴沉下来，挥手夺过水晶石，一脚踹在了张求道胸腔，张求道直接倒地，本就重伤的身体像被人拆卸了似的发痛。
“妈的，一个没修为的这么能打，亏得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师门，称兄道弟的套了好半天话，结果孤家寡人一个，连个好苗子都不是，宗门的赏钱都没了，呸，晦气。”
当张求道几乎是爬着走出大门后，得知小修士早跑了，并且小修士宣扬自己砍死了野猪精怪，把本应该给张求道的钱冒领了。
这段记忆太过深刻，纵使隔着朦胧迷雾，张求道牙齿仍然恨的直痒痒。
“你没事吧。”比黄鹂鸟还好听的声音打断了回忆，媚娥走进张求道后抬起头，抿着红唇很关切的询问张求道，“仆人说你在庭院站了一宿，我来看看，你脸色很难看，是出什么事了吗？”
张求道对视着媚娥关心自己的眸子，默默叹了口气，能读懂他人情绪其实也不错，至少不用被骗了还给人家数钱。
比如现在，貌似很关心自己的媚娥小萝莉其实一点关心的情绪都没有，对待自己的就像是一件冷冰冰的工具，一个供她求仙问道的工具，半点多余的感情都不沾。
可张求道是个很有原则的人，端了人家的饭碗就要干活，清了清嗓子说。
“还是谈谈求仙问道的事吧，要知道修仙讲究资质的。”
“这我知道，”媚娥虽然惊讶于张求道情绪转变之快，但还是开口打断了张求道的话语，摊开掌心，手掌杂色水晶石上火色红光乍现。
张求道耳畔似乎听到了不知名幻声。
“火属性单灵根，上等灵根，成仙有望，恭喜道友。”
硬了，张求道拳头硬了。
这特么的世道要不要这么折磨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