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按照黄思莹所说的,在一路上我再也没有和她搭过话。
虽然我的样貌已经变得丑陋不堪,但我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八岁那年,有着某种说不出的自尊心。
而黄思莹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直至车辆慢慢减速,抵达了终点。
“你就烂死在这里吧,她不会再回来了。”
她扔下这最后一句话,黑色的车辆扬尘而去。
我站在街角有些发愣看着这一幕。
从之前陈牧和我讲过的,以及我自己现在的状况来看。
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讨喜,甚至是一个糟糕的人。
但我怎么也想不到黄思莹会这样对我。
在我的记忆里,最初还是她帮我和青梅竹马牵线,甚至于撮合我们,帮助我告白的人。
她曾说在她眼中,我是一个十分值得信赖依靠的人。
但现在显然已经发生了什么足以颠覆这一切,乃至于我说我失忆了她都不屑一顾的事。
我深呼口气,压下胸口翻涌的情绪。
拿出裤袋里做了家的标记的钥匙,看向一旁老旧的楼房。
我步伐沉重,一步步走上楼梯,找到陌生的“家”。
还没打开门户,我的指尖已有些颤抖。
既期待在里面看到她,又怕看到她。
但当我打开门,里面漆黑一片,显然并没有人在屋里。
我想起了黄思莹的话,自嘲了一声。
“这真的是我家吗?”
满屋子的酒瓶酒罐和杂物,门口还堆着几袋发臭垃圾。
我挑着位置落脚,客厅又传来二手烟的味道,我捂着口鼻靠近才发现茶几上堆着几根烟头。
窗帘拉得紧实,此刻房子里一点光都没有。
我找到电源开关的位置将灯打开。
这个陌生的“家”是两室一厅。
看样子应该是我和青梅竹马各一个房间。
我心里有些古怪,按照陈牧说的我和她已经交往了十年了。
怎么还是分房的?
但眼下我无心细想,实在难以忍受这一切的我花了些许时间,将这些垃圾和杂物通通清走。
又将整个客厅打扫清洁了一遍,看起来才稍微有了人样。
我瘫在客厅的沙发上,累得跟条狗一样。
“我现在的身体是真不行了!”
我喘着粗气看向手机。
时间已经快七点了。
仍然没有有人要回来的迹象。
我苦笑一声,看来人是被我出轨气走了。
也是,这么混蛋能有哪个女孩待得下去呢?
我叹了口气,推开我的房间。
为什么知道是我的房间,也是因为在没收拾前,那里门边堆满了垃圾。
房间里和我想象的差不多,房间里堆满了泡面盒以及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草草把它们装袋扔出门口,打算明天再说。
而对于这样脏乱的房间我也根本一刻不想多待。
我重新来到了另一间房前,心情有些忐忑,有些不能自已的悸动。
我的记忆还停留在我表白成功的那一晚,不要说她的房间,她的手我都没有好好牵过。
此刻的我却已经是一个出轨者了。
我深呼口气推开门。
门内的房间仿若另一个世界。
干净,整洁,一切都井然有序;房间里还有淡淡的说不出的清香味。
整个房间是粉色系的,床的被单和枕头印着些可爱的卡通图案。
床头的墙上还贴着一些照片,靠窗的另一边则是一张书桌,桌上简易的书架摆放着几本书,还有一本处于摊开的状态,就仿佛房间的主人不久前还在这里一样。
4.
我的青梅竹马叫杨咏儿,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还在小学二年级时她转到我在的班级,因为不熟悉陌生的环境她在班里哭了起来。
那时她扎着两个马尾,看起来俏皮又可爱。
尽管哭得像只小花猫,我当时还是打心里觉得她是我从未见过的好看的人。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身侧的老师忽然指了指我。
于是,我们就成为了同桌。
成为同桌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在初来乍到的不安褪去后,杨咏儿的本性开始显露出来。
很爱笑,很爱闹,还有些意外的霸道。
明明比我小的她常常执着于让我喊她姐姐。
后来的放学路上,还发现了我们是邻居的事实。
我们的关系也越来越密切。
自然的,初中高中都到了一所学校。
而我也在这个过程中,一点点喜欢上了这个时常陪在我身边的女孩,最后在高考结束后向她告白了。
... ...
思绪回到现在。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她的房间里。
虽然我们的关系很密切,也有去过她家。
但杨咏儿总是以怕我笑话为由从不让我进她的房间。
这是我记忆中第一次进到她的房间里。
我伸出手轻柔地抚过她桌子前的椅背。
我记忆里的杨咏儿上课就打瞌睡,从来就不是个看得进书的人。
但此刻书桌上的书却不少。
这让我再一次意识到我身上流逝的时间。
我随手拿起几本她桌上的书。
《自卑与超越》。
《亲密关系》。
《梦的解析》。
... ...
这都哪跟哪啊?她怎么会看这种书。
我沉重的心情稍轻了些,不知为何有些好笑。
这种书她绝对看不了五分钟就会打瞌睡。
我又看向桌上一角的相框,那是我们的合照。
背景是蔚蓝的大海。
我和她站在沙子里依偎在一起笑着,两人的手凑出了一个心的形状。
那是我忘记的时间。
此刻我将它拿起注视。
她更好看了。
曾经还是花苞的少女,十年过去,已然完全长开。
眉眼弯弯亮亮的犹如月牙一般,笑起来时还有两个小酒窝。
一身裁剪合身的连衣裙让她动人又明艳。
而她身侧的我也和现在完全不同。
浅蓝色的衬衫搭配白色的里衣;高高瘦瘦的,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和明亮的眼睛。
和现在的我有着天壤之别。
我取出相片。
背后有时间。
二零二四年九月十五日。
我愣了一下,本以为相片是很久之前的了,但从时间来看似乎仅仅过了三个月不到。
也就是说,我三个月前还好好的?
我不由得感到有些荒唐。
看着相片上笑得灿烂的两人,我内心突然涌上一股冲动。
我抬手忍不住想拨打通讯录里她的电话,但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无论我做错了什么,我都得先弄清楚我的过去,才能站在她面前向她道歉。
而不是像在医院里面对陈牧那样,当一个无力辩解的糊涂蛋。
我退出杨咏儿的房间,轻轻的关上门。
回到了应该属于我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