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怎么说呢,陈牧告诉我黄思莹一直单身到现在的时候。
我一点也不意外。
黄思莹是个很优秀的人。
从我的记忆一直延伸到陈牧跟我讲述的过往里都是。
她和陈牧都是我初中认识的。
不过不同的是,陈牧属于除了脸嫩一点,就平平无奇的类型。
黄思莹则始终是鹤立鸡群的那类人。
成绩优秀,身材高挑,脸蛋皮肤都是顶尖的那种。
人都会对优秀的异性尤其是好看的抱有好感。
因此在初中时,她就有一大批追求者了。
虽然现在回首看去都是些小屁孩,但我也常常在想,如果现实也跟小说一样有什么校花班花,她怎么也会有几个类似的名头。
故而和那些普通人一样,在青春懵懂的最开始,我也对她抱有过不同于友情的其他情感。
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不断掠过。
公交停在了一所老旧的学校前。
这里是我的初中,我记忆里才离开了三年而已,但这里岁月腐蚀的痕迹已经有十年了。
斑驳脱落的墙面旁,陈牧在向我招手,我向他走去。
因为黄思莹不接我的电话,我就只能直接找她了。
而我认为不被扫地而出的最好方法就是再带多一个人。
因此陈牧被我喊来了。
“也好久没回来了。”
听他说黄思莹在大学毕业后回到了这所初中当老师。
身边很多人都不理解她的选择,以她双一流大学的成绩完全可以有更好的前途,而不是回到一个三四线的小城市成为一所老旧初中的初中老师。
但如今这个只有十年前记忆的我却看得清楚。
我比大多数人都更早真正认识了黄思莹这个人。
不熟悉黄思莹的人会认为她冷面,不近人情。
因为他们是在校园里看到了那个优等生。
而我则是在校外看到的。
“说起来,你和黄思莹是怎么认识的。”
“我好像还没听你说过。”
陈牧联系了初中时还在这里任职的老师,扭头看向我。
“没什么特别的,就挺普通的吧,哈哈。”
我打着马虎眼。
确切地说,那是个有点尴尬的相遇。
那天杨咏儿生病了。
黄昏时我一个人回家,为了给她买点好吃的绕了远路。
回来的路上在巷角里遇到了一只小奶猫,因为觉得可爱,就蹲在原地逗了逗它,把给杨咏儿买的巧克力和牛奶分了给它一部分。
结果下一刻就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黄思莹狠狠教训了。
“你怎么可以给它喂牛奶,巧克力也是!”
“这会害它拉肚子的!”
我有些汗颜地想起那一幕。
“那我怎么感觉你们的关系好像还挺好的?”
“额,我说的是之前。”
陈牧和电话里的老师聊了几句,保安同意让我们进去了。
大概是因为我后来觉得小猫可爱,把杨咏儿也带过去看,然后一来一往就熟悉了的缘故吧。
“你的错觉吧。”
总之黄思莹在我看来其实是个面冷心热,很有耐心和爱心的人。
所以她会回来初中当老师,我也大致能够理解她。
陈牧也没再追究答案,我们进了校门,他的视线已经被吸引到了周围刚下课的学生身上。
接近下午五点,放学的时间。
背着书包的学生们从校园的楼梯间撒欢跑出。
就像我们从前一样。
而教学楼下,刚结束了课程的老教师也走出了楼梯。
尽管多年未见,但她似乎一眼就认出了我们,直直朝我们行来。
“小牧啊,好久不见了,越长越帅了啊!”
“过得怎么样啊现在?”
“你旁边这位是你爸爸吗?挺年轻的,精气神不错!”
10.
我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曾经的戏言会以这样的方式实现。
我,江林。
如愿以偿地做了我的死党陈牧的爸爸。
还是由我曾经的班主任,一位德高望重的语文老师“官方”认证的。
如果时间往前推个几年,我会乐呵呵地应下陈牧爸爸这个称呼。
但现在的我实在高兴不起来。
这位姓李,有些上了年纪的老教师面容多了许多褶皱,鬓发染上了银白色。
苍老的容颜下是快接近五十岁的高龄。
可她的眼睛显然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程度,因为她下一秒的神情变化已经表示她注意到了我们二人此刻窘迫的表情。
而先前的认错就只能代表一件事:
现在的我实在太过憔悴了。
以至于本来奔三的年纪就有了四五十岁的样子。
“老,老师说笑了,他是江林。”
“就是那个曾经被您揪耳朵的江林。”
在最初的尴尬缓过来后,陈牧艰难开口解释道。
“噢,噢!是江林啊?真是不好意思啊,是老师上了年纪,眼睛也有些不好使了。”
这位人民老教师也很懂得给人台阶,将锅揽在了自己身上。
“你们应该很久没回来了吧,刚巧我的课上完了,带你们转转吧。”
老教师笑呵呵道,而我和陈牧也很久没来了,自然乐意如此。
话音未落,她就已经转过头去在前面给我们引路。
也许是刚才她一直正对着我们的缘故,我才注意到这位老人的身形相比印象中的模样“缩水”了许多,挺直的脊背也佝偻了下去。
一路上,她一边给我们讲述学校这些年的变化,一边关心我们的近况。
就像大多数老人会老生常谈的那几个问题。
离开了初中之后上了什么高中,去了哪个大学。
现在在哪里工作,娶媳妇了没有。
再有就是聊起现在班里有哪些捣蛋鬼让她伤极了脑筋。
这大多数时间里都是她和陈牧在一答一问,而我则作为一个沉默的看客,随着他们的话题遥想当初,或是了解我也不知道的这十年里的事。
倒并非我性格内向,不愿参与到他们的谈话中。
而是我怀疑这位老人已经不记得我了。
说来好笑,陈牧在我眼里平平无奇,他的父母却是实打实的成功人士。
在我初中的记忆里,他的父母没少找面前的这位老师讨论过陈牧的学习状况和教育方法。
这也是为什么相隔多年,他们两人也仍能够一见如故的原因。
而我则想不出什么能够让这位老教师记住我的东西。
初中的我,没有拿过什么奖项,成绩也不出挑,父母基本不怎么和老师接触。
唯一和这个老师有过交集的,就是陈牧所说的被她揪过一次耳朵,听她骂过几句方言。
更别说之后从学校离开我就再也没回来过。
而就像那句话说的。
人会记得自己吃过多少面包吗?
我有充分理由怀疑这位老教师也不记得自己揪过几个学生的耳朵了。
而对于一个像这样已经不记得我的人,我难以沟通也感到极其不自在。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
直到陈牧说想给父亲打个电话,暂时离开了一下。
我和那个我少年时觉得满是严厉的老人家坐在一排老树下。
树上当时叫不出名字,现在也知之甚少的紫红色花朵被十二月的风吹落。
几个树下正在值日负责卫生的学生们打闹着,牵动了遥远的思绪。
我看到身旁老人的面容好像一下子被风吹软了许多。
“你这几年一定很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