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此时此刻，这句话只能是对在她身边的我说的。
我愣神了片刻。
“你的样子，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老人家语气温和，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尽管没有这十年的记忆，却莫名的鼻头一酸。
“没有，也还好。”
“我这样子，其实就是身体不太好而已。”
老教师笑了一声，没再多说。
而是话头一转，看着不远处刚来值日，才扫了没两下就要走的学生道。
“现在的那些学生，都是些懒家伙的多。”
“叫他们做些扫地的事，最后大都敷衍了事。”
“一个个鬼机灵似的。”
她虽是在骂，声音却还带着笑意。
“我以前啊，在别的小学见到过一个学生，就不这样。”
“是吗？那是怎样的？”
我抬眼看向身边的老教授，发现老人说起往事，眼神变得很是悠远迷离。
像是直接回到了当时的那一个下午。
黄昏已半。
她去那里拜访过一位老朋友后，出来的时间已经不早了。
因为是一所小学，学校里除了教职工基本已经没有学生了。
但当她走出校门时，却还有一个稚嫩的身影拿着长长扫帚在扫着些什么。
她走上前：
“小同学，怎么还不回家啊？”
“和你一起值日的同学们去哪里了？”
那个穿着校服，小小的孩子低着头。
“他们走了，我还没打扫完。”
“总是会有人在这里丢垃圾，或是掉下几片叶子。”
“我怎么也扫不干净。”
“老师，我也想回家，我能明天再来扫吗？”
孩童抬起那双真挚的眼，里面晶莹纯净的亮光至今都让当时的教师一生难忘。
而当老教师从回忆里脱出身来，才发现身侧那份亮光如今已被某种世俗的东西染的浑浊，疲惫不堪。
“那个学生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
“就跟你一样。”
“有责任心，不懂得耍滑头的人总是不免要多吃些苦头。”
老教师宽慰地笑了笑。
“您还记得我吗？”
我不知老教师的心里所想，她却好像看穿了我的心事。
“是你忘记我这个老师了吧？”
“一直都没有回来看看。”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一路上我看你一直愁眉苦脸的。有什么事，就多和你的朋友说说吧。”
“你和陈牧还有黄老师不都是朋友吗？”
我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
“黄，黄老师？”
“就是你班长啊，她还常常跟我提起你。”
“说你是她见过最适合当老师的人了。”
“我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面对老师的赞扬，我局促地摸了摸头，感觉有些不安和不自在。
也许三个月之前的我，那我多半会很高兴吧。
但现在的我怎么也不配得到“有责任心”的评价。
“对了，小咏儿呢？你们初中那时我可喜欢她了。”
“我听说你们耍了男女朋友？她怎么没来啊？”
“老师，我……”
终于还是来到了我最想要回避的话题，我硬着头皮想要说些什么。
视野角落里却看到本应去打电话的陈牧脸色尴尬的朝我走来，他后面还跟着一个黑着脸的高挑身影。
“黄老师也来了啊？”
老教师站起身来，我也是。
但在站起来的一瞬间，我的头某处传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
我的眼前一黑，意识也飘忽地像是风中快要断线的风筝。
“江林!”
最后传到耳畔的是近处老师的惊呼声，远处陈牧焦急的呼喊声。
12.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天花板上灯泡发着橘黄色的光，有几只黑色的飞虫扑闪着。
我身下是洁白的床单，旁边是已经有些睡眼惺忪的老教师。
“你醒了啊，江林？”
见我醒来，老人长松了一口气。
“老师……”我坐起身来。
“好了，你先喝点水休息着，我去叫把陈牧和黄老师叫来。”
老人关切的眼神让我没法拒绝，只得顺从地点点头，接过她递过来的水杯。
看着老师离开，我环顾着房间。
这里是我初中没进来过，只在外面看过的医务室。
白色的帘布挡住了门口的方向，只是坐起身来我看不见那边。
我摸着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之前那阵头疼的症状减弱了许多，但还是令我心有余悸。
我这阵子的确会有头疼的症状，但像刚才那样突然晕过去还是第一次。
是我之前车祸还是这次失忆的后遗症？
我不太确定。
突然有些后悔那天没在医院里做个仔细的检查了。
我看着窗外已经一片漆黑的景色，想了想还是起了床。
我可没打算在医务室里过夜。
我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现在是八点。
还好，也就是两个小时而已。
相当于睡了个下午觉。
情况没我想的那么糟糕，我长呼一口气。
我还真怕那种一睡就是过去了几天的桥段或者是再睁眼又穿越到十年后什么的。
我笑了笑，为自己这荒谬的想法感到滑稽。
手机却突然亮起一条弹窗。
“江林哥，你的身体还好吗？”
发信息来的人备注是“姜雪”。
是那个我出轨的对象。
我就是在我的手机里发现了大量与她的暧昧短信还有开房记录才确定我出轨了的事实。
本来这段时间她没找我，我也不打算找她的。
毕竟一来我和她不熟，二来我也不想继续过去的我犯下的错误。
但没想到这人现在却主动发信息来了。
现在发消息过来是想怎么样？
我皱眉有些困惑。
“那些钱，要不我还是还给你吧。”
“我总觉得这样不好，也对不起咏儿姐。”
我眉头跳了跳，这是什么意思，我还给了她钱？
正打算打字让她说清楚点。
如果真的是那个我给出轨对象的钱，那我能要回来当然是想要回来。
但下一刻那些信息又全都当着我的面一条条撤回了。
发过来的时间和撤回去的时间间隔之短，如果不是我刚巧看着手机，根本都不知道她发了什么。
这是后悔了？不想把钱还回来的意思吗？
我撇撇嘴。
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知道了还有这么一回事，那我就得走一趟了。
我边向门口走边编辑短信，门口却传来了两人争辩的声音。
“所以说，他真的只记得十年前的事了？”
“我都说了我不可能会拿这种事来帮他圆场!”
这两个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是陈牧和黄思莹。
“是，我和江林关系很好，我们穿一条裤子的!”
“但我和小咏同样也是一起长大的朋友!”
“……总之我不会再让他见小咏，他醒了你就带他回去吧。”
“你就想看小咏一直消沉下去？”
“如果是现在的他，我们可以帮助他……”
“然后呢，如果他恢复了记忆，又变回了那个烂人怎么办？”
“倒不如就让他们现在断的一干二净的好!”
“……”
